如果钱进以为她死了,应该会内疚。她就是要让他后悔莫及。
她现在知道了,原来钱进没有后悔。
“我跟樊秋灵说,我没读过书,特别向往女学生的裙子。”乔丽笑容夸张,“她太蠢了,立即要跟我换衣服。”
钱进怀疑过乔丽是凶手,但没想到她这么自然地说出来,轻松得仿佛说的不是一条人命。他撑住桌子站起来,摇摇欲坠:“你就因为这个杀她?”
“那个女人是抗日社团的人,我受过日本人的恩惠,只好杀了她。当然,最关键还是因为你。钱进,你居然喜欢她那样的蠢女人。樊秋灵因你而死,你是凶手!”
钱进拽过乔丽的衣领,涨红了脸。
她一点都不慌:“你要想清楚,我的靠山是日本人,如果我死了,你会死,你家人也会受牵连。”
他想起家中的老人、父母,他的手指攥得泛白,松开了她:“我去报警。”
乔丽:“刚才的话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巡捕可听不见。”
服务员再来上菜,包厢里只剩下一个莫名流着泪的男人。
女人已经离开。
*
虽然吴耕顺想要拉拢彭安,可是,乔丽天天在他耳边吹枕边风。
吴耕顺从股票热里回过神,彭安是可疑。于是,吴耕顺四处派人搜查彭安的下落。
*
彭安和陆姩住在市集的一个小公寓。
彭安黏着胡子,戴着一顶礼帽出门。
陆姩拿笔画了几道皱纹。
彭安说:“别把自己画太老,邻居王太太又要嘴碎你是老牛吃嫩草。”
陆姩在眼角点上一颗黑痣。
王太太昨天说:“这叫泪痣,男人娶这样的太太不吉利。”要不是陆姩凉飕飕的眼神镇场,王太太下一句就要给彭安说媒了。
陆姩哼笑:“她们羡慕我嫁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男人。”她的脸颊有几粒小小的麻子。
彭安的手指按上去:“明天出门你能照样点在同一个位置?”
“明天多点几颗,表示又长多了。”
他摘下帽子:“不如你给我的额上画几道皱纹,这样和你更般配。”
陆姩真的就上手了,胡乱勾勒几笔。
公寓不大,也没有大大的浴缸。二人住在这里,有滋有味。
陆姩问:“我们什么时候对吴耕顺下手?”
彭安说:“日军有货要走吴耕顺的船运,不如这一次也把东西给截了。”
她点头:“只靠我们行不通,还是得让董老板出马。”
*
陆姩去市场买了肉,打算回来做腌肉,半途就见张均能在街上。
外面在打仗,法租界的治安也乱,巡捕们更忙碌了。
陆姩按了按脸上的网纱,她和张均能只在电话里联络,在外不方便见面。
转角处一个男人喊着:“张巡捕。”
陆姩认出这个男人,他在东五山时跟在陈展星身边。
张均能向这边走来:“钱进,听说你这几天到巡捕房找我,不凑巧,我都出巡了。”
钱进:“张巡捕,我有案子的线索。不,不是线索,我知道凶手是乔丽。乔丽杀死了樊秋灵。”
陆姩耳尖听见“乔丽”二字。
钱进的眼中只有张巡捕,没有注意到陆姩,他不停说着:“乔丽是凶手。张巡捕,你们能抓人吗?”
张均能:“我们就算抓了她,法官没有证据定她的罪。”
钱进:“她亲口告诉我,她杀死了樊秋灵。”
“她随时可以改口供。”张均能又说,“但是我们确定了追查的方向。钱进,你不用沮丧,我们还没有放弃。”
陆姩离开。
她戴了一顶大大的网纱帽,穿一件宽松不合身的毛绒大衣。
张均能见不到她的脸和身材,但凭她走路的姿态,他一眼认出这是谁。他假装没看见,掉头继续出巡。
*
人群穿梭集市,推搡拥挤。有一个人不慎被推倒,躺在钱进的脚下。钱进失了魂,险些一脚踩上去,直到他被人推开。
钱进从地上爬起来,狼狈不堪。
突然的,他想,他不如自己动手。乔丽说了嘛,事情因他而起。
最该知道真相的人是樊秋灵的父亲。
云门虽然解散,但钱进搭上了关系。几天之后,他找到了樊胜虎的住址。
他去樊家说明来意。
樊胜虎绷紧着脸。
钱进非常冷静,他的声音比较细,轻声说起话来变得尖锐:“樊老先生,虽然巡捕说尽力寻找证据,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什么证据都没有了。巡捕无法逮捕乔丽。可是当今世道,死一个人不是什么大事。”
樊胜虎听出端倪:“小伙子,你要去对付乔丽?”
钱进抹了一把脸:“如果不是我遇到樊小姐,乔丽就不会盯上她。解铃还需系铃人,樊老先生,我对不住你。”
“小伙子,你冷静一下。”樊胜虎倒了一杯茶。
由樊胜虎的立场说出这一句话,钱进有点惊愕。
樊胜虎长叹一声:“小伙子,你还年轻。说到复仇,我这一把老骨头比你更合适。只是……”
*
前几天,有人来敲门。
樊胜虎开门,见到一对中年男女。男的似乎在哪里见过。
直到男人清润的嗓音响起:“樊老先生。”
樊胜虎记起,这是那个给了他五个大洋的年轻人。他请了二人进来。
彭安说出乔丽杀害樊秋灵的事实。
樊胜虎勃然大怒:“我这就去和杀人凶手对质。”
“樊老先生,稍安勿躁。”彭安说,“你贸然前去,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樊胜虎:“年轻人,我活到这一把岁数,无牵无挂,我的命就跟着杀人凶手同归于尽,我不在乎。”
“樊老先生。”站着的那个女人开口了,“乔丽的命该收,但她的背后有日本人撑腰,你赔上自己不值得。不如再等一等,到时候你既能复仇,又不用搭上性命。”
樊胜虎皱着眉头。
女人又说:“乔丽要杀我,樊老先生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在同一战线。”
彭安:“樊老先生,你慢慢考虑,现在不是最佳时机。”
樊胜虎:“什么时候才是机会?”
“时机到了,我自然通知你。”彭安说,“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你不能出现在乔丽的面前,别让她发现有你这个人。否则,到时候你容易暴露。”
*
钱进过来,又坐实了乔丽是杀人凶手的事实。
樊胜虎一直在等,等着巡捕房给他一个真相。正义的手段需要证据,需要线索。
他等不到了,除非乔丽主动自首。
手刃仇人,光有胆子不行,得有计谋。樊胜虎直到现在才信了彭安的话,他等彭安的消息。
*
彭安和陆姩也在等董孟的安排。
快要过年了,街上稀稀疏疏挂着红灯笼,有一盏没一盏。有人说,法租界更繁荣,但少了张灯结彩的喜气。
邻居王太太过来询问彭安的年纪。
陆姩随口说:“四十。”
王太太打量陆姩,只觉得陆姩脸上的几颗麻子时多时少:“太太,你看着不止四十啊。”
陆姩:“我老相,其实比他小两岁呢。”
王太太:“啊,我有个亲戚,她呀,二十九,是一个顶俏丽的女人。”
陆姩倚在门框:“你这个二十九的亲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王太太:“你们夫妻二人没有子嗣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其实啊,你们这把岁数再要孩子很勉强了。但我亲戚是旺盛的年纪。”
陆姩:“王太太,你瞧我面相尖酸刻薄,就该知道我没有容忍的大度。只怕你的亲戚进来不到两天就被我弄死了。”
王太太惊出一身冷汗,悻悻而去。
以前彭安是出色的长相,陆姩不见他身边有女人围绕。如今做了中年的打扮,反而被人盯上了。
彭安回来。
陆姩观察他,目光犀利。
他问:“怎么了?”
“你有没有遇见王太太的亲戚?”
彭安摇头:“没有。”
“王太太的亲戚,二十九岁,长相俏丽,能生孩子。”
“与我何干?”
“王太太相中你了。”
“你没听楼下大叔说,王太太外号王媒。”这位二十九岁的俏丽亲戚,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她不跟我说媒,天天打你的主意。”
“你要是少几颗麻子,她就注意你了。”
陆姩卸下脸上的伪装,镜中素白的一张脸倾国倾城。
彭安正在沙发上看书。
她站在沙发后,绕过他的肩,双臂环上他的颈:“董老板今天给我传消息,他那边有所行动了。等物资到手,我们就可以收拾吴耕顺和乔丽。”
彭安合上书,亲了亲她的脸:“你准备怎么动手?”
窗台的绣球枝芽鼓起了一个小花蕾。
陆姩望过去:“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用毒?”
她点头:“如果直接枪杀,樊老先生脱不了身。绣球花的毒素要几个小时后才发作,在这段时间,吴耕顺、乔丽和其他人有接触,方便樊老先生离开。”
彭安摘了眼镜,近看她的脸:“我当时以为这两盆花是用来对付我的。”
陆姩弯着眼:“我不是说过,绣球二字有姻缘之意,这开起来的小花蕾是不是很小巧?等过完年,真正开了花,就更漂亮了。”
既然有“姻缘”一说,彭安就不计较陆姩买这两盆花时的最初用意了。
*
樊胜虎接到彭安的消息是在正月十五的前一天。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吴耕顺和乔丽去一家新开的日本料理店就餐。
沉寂了许久的樊胜虎,直到这天,眼睛里才注入了光。他听从彭安的吩咐,换上崭新的西装,穿起长长的黑外套。
身姿挺拔硬朗,像一个渊博学者。
他正了正自己的礼帽。他这辈子没穿过西装,这是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他为他的女儿讨回公道。
店外有人把守。
董孟暗中捎来一张名为“中村先生”的司机证件。樊胜虎得以入店。
吴耕顺和乔丽在小隔间听着日本曲子,品尝日本料理,好不惬意。
日本服务生端着一瓶清酒,不慎撞到一位老人。
酒瓶子摇晃,险些落地,幸好及时被老人接住。
日本服务生端起酒瓶子,去了小隔间。
樊胜虎身手极快,在日本服务生险些摔跤的时候,他已经给酒瓶子倒进了东西。
彭安告诉他,这东西是花,能置人于死地的“花”。
樊胜虎走出日料店。
他的女儿恶疾缠身,但人死于疾病是一回事,死于凶杀,他咽不下那一口气。他向转角处的颀长身影鞠躬,转身离开。
彭安望着樊胜虎的身影消失在暗夜。
*
彭安回到公寓,脱下礼帽,扯掉胡子。
陆姩正坐在窗下。身边放了一个毛线球,手里挽着两个织针。
彭安问:“你在做什么?”
她冲他笑:“给你织一条围巾,我见你光着脖子,怕你受寒。”
“冬天都要过去了。”这礼物似乎有点晚。
“之前静不下心,今天晚上特别安静。”
“你懂得织围巾?”
“在东五山学过,李黛教的。”说起李黛,陆姩很柔和,“当时在东五山,我给你织过一条围巾。但你遇到孔净远,受了伤,一直没来。我送不出去。后来嘛,你说春暖花开的时候再来,但那时你又不需要了。围巾就留在东五山,被毁了。”
“可惜。你早说的话,就算在春暖花开时,我也能披上。”
陆姩慢慢织线:“东五山的毛线球是管监婆子收来的,质地不好,就算我送出去,你大概也不要。”
“我从来不曾嫌弃你。”
“隔了一年,我打毛线的手艺退步不少,不知道这围巾织起来好不好看。我只能尽量挑选上等料子,但手艺就没办法了。”
彭安过来:“对了,我刚刚在楼下见到了王太太的亲戚。”
陆姩抬起眼:“怎么样?是不是个顶俏丽的女人?”
“她和住在楼上的刘先生认识了。”
王太太果然是不遗余力去推销,广撒网,总能傍上一个。
“刚才王太太的话提醒了我。”彭安一手扶上陆姩的腰。
陆姩扬了扬眉:“王太太说了什么?”
“她说生儿育女的身子要丰腴些。”
陆姩握住他的手背,按在自己的曲线:“这不是很有肉?”
彭安的掌心摸着紧实挺翘的形状:“你这和丰腴差远了。”
她故意问:“不喜欢?”
彭安不回答,指间摩挲。他指头长,掌心有力。
她坐到他的手上,满满当当。今夜不止安静,而且愉悦。
他不疾不徐,声线沙哑,唤:“陆小姐。”悦耳撩人。
她把自己的活色生香相赠。
窗外突然来了一场急雨。骤急速度和二人频率合拍。她的声音掩在雷电之下,唯有他得知的愉悦。
夜长。他们缠绵迤逦,久久长长。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补个番外。
第76章 番外(上)
只剩下愿意这一个答案了。
吴耕顺和乔丽在回到家一个小时里毒发。
船运公司的人开始紧急搜查。
日本服务生想不起来撞过来的那一个老人是什么长相。至于名为“中村”的司机,查无此人。
船运公司的货物被劫,吴耕顺突然死亡,众人纷纷猜测这是抗日者所为。
报纸上刊登了吴耕顺死亡的新闻。
彭安一眼就看完了。他仰头靠着沙发,指尖在扶手上轻轻地敲打,一下一下,极有规律。
陆姩端着面,从厨房出来:“你在想什么?”
彭安侧过头:“我虽然和陈展星走的近,却不归属云门。陈大当家和日军有过一战,日商仍然信任我,他们觉得我见钱眼开,是最没立场的人。日军要巩固上海的统治,需要一群听话的走狗。”
她放下碗,头也不抬:“你要去当走狗。”
“我以为你会换一个比较优雅的词语。”他拉过椅子,坐到她对面。
她吃了一口面才说:“彭安,我相信你能深入敌人阵营,但太危险。”
彭安看着碗里的金黄蛋花,舀起清凉的汤汁:“陆小姐害怕吗?”
“我自己去,不怕,但是你去,我怕。”好比那一个晚上,她贴着墙壁,一步一步走向亮灯的房间,她用空着的手去抓持枪的手,才能止住颤抖。
他和她啊,在危险边缘徘徊,她没办法不为他担心。
彭安:“其实我也担心,担心你留在上海,危险重重。政府准备在重庆新建防空工程,那里山势复杂,易守难攻。你说我们要不要去重庆避一避?”
陆姩:“重庆是个不错的地方。”
吃完这一顿饭,二人收拾东西,仿佛就要离开上海。
真的决定要走,应该迅速动身。拖了几天,二人还是停留在收拾的阶段。
云门有一人潜伏在三教九流的茶馆里,他这一天给彭安传来消息:一个日本军官在法租界杀了人。市民去报警,来的是巡捕张均能。
本来日本人有恃无恐,没想到张巡捕把这人拷进巡捕房了。到了第二天,局势逆转,日本军官大摇大摆地走出巡捕房,指名道姓要张均能道歉。
张均能迟迟不来。当天下午,他被暂停职务。
彭安又在窗边,仰靠沙发,一边敲打扶手,一边研究天花灯上的金属花瓣是双数或单数。
陆姩从房间出来,一手把围巾套上他的脖子。
围巾织针险些刺到他的鼻子。他偏了偏头。
“就这个长度行不行?”她比着长度。
“嗯。张巡捕被停职了。”
她惊讶:“为什么?”
彭安简单说了一下。
陆姩:“张巡捕是正义之士,对日本人的侵略愤愤不平。只是他心思内敛,又是法租界的巡捕,不方便表态。”
彭安:“连你都知道他是正义的人物,别人难道不清楚?那些人之前捉不到他的把柄,如今正好撞到日本人的枪口,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调查理由。”
“张巡捕有没有危险?”
“暂时没有。”
陆姩联系了张均能。
对方笑着:“陆小姐,无需担心我。我现在在难民委员会里帮忙。不当巡捕,也能为市民做点事。”
围巾织好的那一天,陆姩跟着彭安出去。
正好见到了难民营地。
气温骤降,冷风裹挟春寒,天空布满灰色的沉重,仿佛要碾压下来。街道两侧,破旧简陋的帐篷一个一个排开,临时搭建的营区里,传来老人的痛呼,壮年人的诉苦,以及孩子的哭叫。
无尽压抑。
好半晌,陆姩问:“我们什么时候去重庆?”
彭安:“还没有安排。”
“就不安排了吧。”她用他的围巾裹住自己的手,“我们现在辛苦些,以后就苦尽甘来了。”
他捉着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外套里:“就这么说定了。”
二人留在上海。
*
过了两天,报纸上有一则消息,一个赌徒欠下巨债,走投无路之际,他闯入民宅意图行窃,被毒蛇咬伤致死。
这一个新闻,把船运公司那人的死亡推给了偶然事件。
彭安从吴耕顺的案件里摘离了出去。
彭安对外的说法是,因为担心那人有团伙作案,于是在蛇死亡以后,他逃去杭州。如今案子已破,他才回来上海。
吴耕顺死了,日本人没再踏进过吴家的门。无人在意一条狗的死亡。
彭安回到大洋房。
春末,陆姩联系裁缝店,准备做一件夏天的旗袍。她问彭安意见。
她穿旗袍特别好看,红的青的,五颜六色铺到她的身上,像是天边发着光的云彩。可是彭安说:“太阳大,别晒伤了皮肤。让老裁缝把开衩缝低吧。”
才到裁缝店外,迎面来了一个奔跑的少年。他低头跑,眼睛只是盯着路面,却不抬头。人就要撞过来。
彭安避了避,却避不去。
少年的头直直磕了过来。
彭安看见他额上的一抹鲜血,同时,听到少年的嘴皮子动了动。
少年:“坏蛋。”
彭安想,自己最近做了什么坏事呢?哦,前两天他去参加日本商社举办的一场晚宴。这个少年嘛,是他从宴会厅出来的街口见到的。
衣衫褴褛的少年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踩在了彭安的鞋上。
黑亮的鞋面瞬间多了一个灰灰的渍。
少年跑得飞快,转眼不见人影。
陆姩听到了这句“坏蛋”。彭安面对的不只是日本人的刺探,还有国人对他的误解。
她挽起他的手,拉着他去裁缝店。
裁缝店的小姑娘毕恭毕敬,拉着尺子过来量身材:“太太,对,这样站着就好。”
外人对陆姩喊着“太太”。
然而彭安想,他和陆姩没有向对方剖析过心意。他冷静自控。至今他坚持,他不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人生性总是有点贱。比如陈展星,陆姩好好的时候,他不当一回事。直到她涅槃重生,他才醒悟她很有趣,念念不忘。
彭安得到了陆姩,日子越久,却是沦陷。这与人的天性不符。
裁缝店的小姑娘说:“太太,你真美。”
彭安从镜中望见陆姩的一段细腰。
他不容易被满足,哪怕和她在一起,他也没有把她抓得特别紧。
她爱恨强烈,始终惦记着北坳山上的那个墓碑。
陆姩转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定睛望过去,只见对街站了一个少年。
少年举着一把不知是弩或者弓的自制武器,武器的尖上有像利剑一样的光,直指站在门口的彭安。
陆姩就要向彭安而去,腰上却被尺子扯着。
她慢了一步,她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她仿佛又回到那一个晚上,浑身颤抖,背上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