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粉如冰晶一般,洒在伤口上像是结了一层冰凉的霜。
苍白的指尖在伤口处轻轻划过,将药均匀涂抹。
处理伤口这种事对于灵泽来说再简单不过,只是指腹处传来的感觉总让灵泽觉得有一些异样。
这异样并非来源于寒止的伤口,亦非源自肌肤,更像是寒止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与她相呼应。
身体里面?
她与寒止再亲密的举动都做过了,怎么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洒上的药见效很快,伤口上很快就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那种异样的感觉也就变得十分微弱了,好像先前只是灵泽的错觉。
冰凉的指腹再次贴上伤口,灵泽细细地摩挲着那层血痂。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沉睡中的寒止眉目舒展看不出一星半点不适,灵泽指尖微顿,一丝细到不能再细的鬼气自指尖溢出,在伤口边缘感知着。
她是答应过不过问、不深究,可寒止今夜的举动让她担心寒止接下来的打算。
若是最终的结果需要赔付上寒止的修为、灵力、心血又或是其它什么重要的东西,那她宁可就还像现在这样,做一辈子魂灵。
怕就怕寒止就是担心自己会拒绝,所以才什么都不跟她说。
随着鬼气的探出,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便变得更加强烈,在确定这股气息究竟是源自什么之后,灵泽猛地将指尖缩回,难以置信地看着沉睡中的寒止。
她以为寒止不惜用心头血浇灌梅花,是因为最后一片本体碎片迟迟没有消息,所以寒止打算用这株梅花来补足她本体缺失的一部分。
原来并非如此,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
鬼气传递回来的触感清晰地告诉她,这股让她感到无比熟悉的气息,与那片被她搁置在案几上的本体碎片一模一样。
这意味着寒止的身体里,他的心口处,就埋藏着一片那最后缺失的一片本体。
纤细的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着,重新落回寒止的身上,却是帮他拉上了衣襟,遮住那条让她心神震颤的伤口。
手指没有松开,指尖的力道渐渐加重,将那片轻柔的衣襟紧紧抓在了掌心。
灵泽除了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周遭其余的任何东西都再也感受不到。
将本体之一还给她,又将最后一片藏在心口,被心脉与心血日夜浸染,随后又将被浸染过她本体的心血引出,灌养着那株梅花。
似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自脸颊划过,可她分明是不会流下眼泪的。
她该拿寒止怎么办才好,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可寒止,正在用心头血,重新帮她养了一个肉身啊。
一个与她魂灵无比契合,不会出现任何不适的,新的本体。
***
寒止不知道他睡了多久,只知道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灵泽好像非常生气。
所以当他重新睁开眼后,视线第一时间就开始寻找灵泽的身影。
在看到就坐在床榻边缘的灵泽时,寒止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肯待在他身边,是不是就证明没有气得太狠。
“醒了?”寒止醒来的第一时间灵泽便有所察觉。
她低头将寒止放在薄被外头的手放进被子里,长长的发丝垂下,将她的双眸以及脸上的一切情绪都遮挡了起来,不容寒止探究。
“你心血失去太多,可以再睡会儿。”
就连语气都听不出丝毫喜怒,这样的表现反而让寒止更加担心。
在灵泽手掌抽离的瞬间,寒止反手握了回去并紧紧撰住。
从寒止的视角看去仍旧看不清灵泽的眼色,只能见到抿紧几分的唇角。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一个没有质问,另一个也没有主动解释,就这样保持着动作互相僵持着。
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对峙,最后败下阵来的只能是寒止。
寒止拇指在灵泽光洁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如同犯了错又不知如何讨回爱人欢心的俗世男子,“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灵泽按捺下去的心痛以及无处发泄的火气顿时又涌了上来,被撰住的那只手向外使了使力,想要从寒止的掌心中抽出,可寒止像是提前知道了灵泽的意图,又加了几分力道不容她挣脱。
灵泽唰得一下抬头看过来,眼底带着暗色的火焰,如同酆城跳跃的鬼火。
寒止一下子就有点慌了神,手上下意识地就松开了。
一松手,灵泽就站了起来离开塌边,背对着寒止大步向屋门处走去,紧握的双拳似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灵泽!”寒止急切地从榻上起来想要追上去。
只见灵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过去,寒止想要下榻的动作霎时在原地僵了片刻,最终在灵泽目光的注视下,乖乖地重新躺了回去。
既不能追过去,又不想灵泽负气离开,无奈之下寒止只能再次开口请求原谅:“这次是我太急于求成,是我的过错,我跟你保证,今后不会了。”
寒止不知道,因为他心口处那道几乎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灵泽已经知道了他将本体碎片隐藏在自己体内这件事情。
若是他知道就不会还像现在这般淡定了。
正如灵泽猜测的那样,埋藏在体内的那片本体碎片就是为了让流出的心血充分沾染灵泽原本的气息,保证红梅盛开的同时,又与灵泽有足够的牵连。
如此这般,待日后灵泽与新的本体肉身相融时就不会太吃力,亦不会出现什么不适。
可这么做,寒止便要日夜经受心脉被碎片磨蹭的疼痛,更不用说灌养一个新的肉身出来,他本身又要失去多少心血。
最让人费解的就是,为何明明已经凑齐了原本本体的碎片,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地重新做一个出来呢。
“今后不会?”灵泽终于不再保持沉默,可轻描淡写的语气中仿佛隐含着更深的情绪。
“那我问你,”灵泽对上寒止的目光,问道:“我给你的印信呢?”
寒止先是一愣,印信?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灵泽已经知道了!
“印信……”他视线错开,不敢与灵泽对视。
当初刻意交换印信,便是想着今后借用印信中灵泽的灵识,来测试新的本体是否已经与灵泽的魂体相适配。
所以那块印信当中属于灵泽的灵识,早就在之后一次次测试中被消磨殆尽。
方才那句“今后不会”转眼就成了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言。
已经进行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今后怎可能放弃不会再以心血供养。
灵泽大踏步地走了出去,这次寒止没有再阻拦。
只是灵泽并没有一气之下离开,而是坐到了案几旁,一眨不眨地盯着这株艳红如血的梅花。
手掌交握成拳放在桌案上,面庞上是如水般的平静。
天知道她是废了多大的心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直接将这盆花给砸了。
第83章 灾厄
天色将明,月色与晨曦交替,整片天空呈现出金黄与墨蓝交融的色彩。
灵泽在庭院中枯坐了一夜,一直停留在案几的那株梅花前,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
寒止平躺在榻上,透过窗户看着灵泽的背影,同样一夜都没有合眼。
灵泽还是架不住自己心软,微微侧过头,在寒止的视线中露出小半张苍白的面庞。
“睡吧,不用这么紧张地盯着我。”她轻笑了一声,既像自嘲又像无奈,“这可是你费劲心力为我准备的,我不会随随便便就毁了。”
寒止张了张嘴,可到口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彻夜的心焦在得到灵泽的回复后散去许多,疲惫不堪的精神终于让他在天光将至的时分沉沉睡去。
听着身后绵长规律的吐息,灵泽垂下头来,双手抵着前额撑在案几上,如缎般的长发顺着肩头滑下,将她脸上的一起情绪遮挡。
经过一夜的枯坐她的心绪从开始的盛怒逐渐回归平静,细长的手指遮挡着她的眼睛,透过指缝,莹白的本体碎片与红艳的梅花在视线中被切割成两块不同的画面,就像摆在她面前的两个选择。
灵泽伸出手,两指将那片轻薄的莹白花瓣夹起,在空中略一停顿,花瓣瞬间被她收紧掌心,直接被她融进身体当中。
周围一片寂静无声,灵泽双眸阖起,仔细感受着这片本体与魂体相融的感觉。
与之前几次一样,顺利得没有一点异样。
若不是发现了寒止背着她为她重新培育了一个肉身出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本体才是致命的存在。
不,也不是完全没想过。
她猜到因本体引起的种种异样,原因可能就在她的本体上,而非本体受到什么特殊的影响,可她一直十分自信地以为,她自己的身体,她如何会无法控制,如何会到了需要重新换一个身体的地步。
寒止从不做无用的事情,哪怕是关心则乱,也不会这么急躁地不惜用自己的心血催生梅花,可见为她更换本体这件事情不仅是他早就决定好的,而且还迫在眉睫。
是因为除了藏在他心脉处的那一片,其余所有的碎片都已经被找齐了吗。
所以他才会急到不顾会被自己发现,急到深更半夜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也在所不惜。
灵泽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到底是应该制止寒止,还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自残,就为了一个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也不能知道的原因。
没过多久,附着在梦魇上面的本体碎片便被灵泽彻底融入魂体,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肉身只差一点点就被补充完整,失去了几十年的感官也在渐渐恢复。
梅花清冷的香气,长白的风吹在身上时有些刺骨的冷感……
苍白的肌肤渐渐有了几分血色,不再是属于魂灵没有生机的颜色。
手掌握紧再松开,握紧再松开,反复好几次,她甚至已经能感受到案几表面冰凉的温度,这证明她的指尖已经带了暖意。
“呵呵……”一个喜忧参半的笑容。
距离彻底恢复肉身就差最后一步,而且那一步近在咫尺,只要现在她走进屋内,扒开寒止的胸口,甚至都不会对寒止造成什么损伤就能将最后一片碎片取出来。
但她自始至终一步都没有动,直至白昼彻底到来,她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感受着日光带来的细微刺痛感。
原来残缺的一点肉身跟完整的肉身就差在这里。
她站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寒止,即便是陷入沉睡眉头也未能彻底放松,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
灵泽收回视线,还是先去云钟那里找些能恢复元气的药材吧。
脚下刚迈出一步,耳边便突然响起一阵低语,如同附耳呢喃一般。
“你就不想彻底恢复肉身吗?明明就在眼前了。”
灵泽脚步猛然顿住,灵识整个向外散开,可除了屋里的寒止,整片镜湖的范围内都没有第三个人存在。
是幻听吗?可那声音分明无比清晰。
“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本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吗?”那道声音突然再次响起,这次灵泽可以确定,并非是有人用了什么术法,这声音确确实实地来自自己。
“哈哈哈哈……别找了,我就是你啊!这些问题难道不是你最想知道的吗?问我,只要你问,我就能告诉你答案。”
灵泽眼底如同一片化不开的墨,她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冷过。
“少在这儿给我装神弄鬼,你就是我?那为什么我还要问我自己?”
那道声音用跟灵泽一模一样的声线,开口句句都带着引诱的味道:“当然是因为你对自己不够了解。想想看,从化形到现在,你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吗?”
灵泽一听霎时笑了出来,“我还当是什么呢,你应该……是梦魇吧,也算是个了不得了的灵物了,被封印在湖底,还能通过我的本体跑出来。”
那声音一顿,却是嘲讽般的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以后我是那个破镜子,哈哈哈哈哈——”
“我都说了,我就是你!我是你意识的一部分!”
声音方一落下,灵泽便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仿佛冲入了一道庞大的洪流,它冲刷着自己的意识,与自己原本的意识渐渐相融。
同时产生的还有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好像要将她的脑海撕开再重新拼凑起来一般,这股剧痛让灵泽不得不跪倒在地,双手抱住脑袋,冷汗顺着额角滑下,自下巴滴落在地。
“你看,这都是我们共同的记忆,只是你已经忘了。”那声音在混乱中响起,就像是灵泽自己在跟自己说话。
一幕幕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在灵泽眼前闪现。
“保佑我一定赚大钱!”
“希望我能嫁一个如意郎君。”
“为什么重病的不是别人!为什么贫穷的是我,重病的还是我!”
……
这是……她还是一朵灵花的时候,道观中日日都能见到的场景。
世人常把希望寄托于神灵,又将自身的不幸与灾难归咎于命运的不公,所以无论是道观还是寺庙,日日月月听到的不是祈祷,而是世人心中的欲望。
向神灵祈愿自己能够富有,向神灵祈愿婚姻美满,诅咒世道不公、灾厄给予他们的绝望。
灵泽便是在一声声的祈愿中诞生于枝头,所以她天生通晓人的欲望,能够勘破魔障,天生没有修炼瓶颈,亦不可能有心魔。
这些画面在她化形后确实渐渐被她淡忘,应该说她尚未化形时的记忆都不甚清晰,直到现在,那道自称是“你自己”的声音再次将这些场景展现在她眼前,才逐渐被她回想起来。
希冀、祈求、哭诉、诅咒……一声声、一幕幕迫使她重新想起了曾经见过的世间的一切欲望。
“所以,聆听众多欲望而生的你,真的是什么“道心之花”吗?”那道声音适时地响起。
剧痛渐渐停止,灵泽突然陷入了一阵迷茫。
“道心之花?”
不是吗?她能看透种种欲望,没有心魔没有瓶颈,甚至无需渡劫,这可是修真者求都求不来的天赋。
“你是……我的心魔?”虽然她从未有过心魔,但也从别人嘴里听说过,如果是心魔,那便说得通了。
那道声音冷冷哼道:“你还不相信我就是你?”
灵泽突然站了起来,准确说是她的身体突然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怎么会!她明明没有想……
她在心里这么想着,那道声音仿佛能够听到她的心声。
“因为我和你是一体的,我想动,身体当然就会动起来。”
“灵泽”迈出剑阁的大门,纵身跃入镜湖沉入湖底。
她的身体飞快地在湖水中穿梭,目标像是非常明确。
前方不远处,一个小巧的木匣在湖水中沉浮,木匣被七条符文锁链锁住,正是灵泽亲手封印起来的梦魇。
灵泽试着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事实就像那道声音说得一样,她察觉不到一丝一毫身体被控制的迹象,自然就无从谈起摆脱控制。
“这镜子对我没用。”灵泽站在梦魇前,边说手上边将梦魇的封印解开。
“只是想让你看清一些东西罢了。”
巴掌大的铜镜很快便被灵泽从木匣里取出来拿在手中。
“这东西跟我们也算是同宗同源了,也幸亏是这样,否则要是附在了其它物件上,属于‘我’的这一部分意识还没这么快恢复。”
灵泽:“你是附在梦魇上的那块本体碎片!”
声音没有回话,算是默认了。
那碎片附在梦魇上不知多少年,沾了些梦魇的魔障也在所难免,取出来后又被灵泽融合。
原来是这样。
那声音听得到灵泽心中所想,冷冷地“哼”了一声,不想再次提醒灵泽,她们就是共同体,而非什么沾染了梦魇的魔障。
“好好看清楚,听清楚。”声音道。
梦魇再次将灵泽带入了幻境,只是这一次乃是灵泽自己主动使用,所以眼前看到的正是来自“她自己”想看到的景象。
竟然不是她的记忆?
她还以为那声音要给她看的,是自己未化形前被自己忘却的事情。
眼前的幻境冰雪漫天,后山的冰峰高耸而险峻,一座散发着阵阵冷光的石碑前,寒止正捧着无瑕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上面映射出来的天道启示。
这竟是寒止残留在梦魇中的记忆。
灵泽向寒止的身影靠过去,幻境中的寒止似是对启示的内容难以置信,重新将无瑕剑插进石碑当中,可无论他尝试多少次,天道给予的内容依旧没有改变。
“你不看看寒止得到的预示究竟是什么内容吗?”
“不!”灵泽快速而又坚定地回答。
直觉告诉她不能看!这或许就是寒止无论如何也要瞒住她的真相。
“没关系。”声音轻快地说道,像是十分笃定她一定会看到。
接下来的一幕灵泽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来冷静自持的寒止,因为这道启示,竟一剑将长白奉为圣物的石碑劈成了两半。
石碑碎成无数块散落在雪地上,碎块中仿佛蕴含着淡淡霞光,一个个字符自碎块中飘出重新在空中排列组合。
即便是碎成粉末,天道的启示也不会改变。
金色的字符漂浮在空中,被灵泽纳入眼中。
短短的几个字符拼凑起来只有六个字,可这六个字让灵泽一步步地向后退去,与寒止同样的难以置信。
心神都遭受剧烈冲击,她嘴里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的内容:“心魔伊始,灵泽。”
第84章 心魔
自灵泽诞生以来,意识与认知第一次得到了统一。
什么道心,什么天赋异禀,根本从来就不存在。
“我只是一个心魔……”
她聆听世人的欲望与魔障而生,她就是心魔本身,所以她从来都不需要渡劫,也不会有心魔。
当意识与认知得到了统一,那道引导她来此的声音便再也没有响起过。
那本就是另外一个她,是她潜意识里从未察觉,却一直存在的她。
经由梦魇的影响,这另外的一部分意识才得以冒出来,进而让灵泽真正地看清自己。
灵泽清晰地感受到原本的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当两道意识重新融合,原本的灵泽便将不复存在,重新出现在天地间的,将是一个真正的“心魔之花”。
原来这就是寒止拼死也要守住的秘密,原来并不是不能被自己知道,而是知道了,“灵泽”就不在了。
晨光下的镜湖表面无风无浪,倒映着远处的皑皑白雪与红梅盛开的剑阁。
一个碗口大的水泡出现得极为突兀,紧接着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水泡连绵不断地出现在水面上,像是在湖底架了一座火堆,将冰冷的湖水烧得沸腾。
水泡“噗噗”得在水面上破开,破开后,从水泡中飘出的是一股近乎于无形的黑烟。
一层黑色轻纱般的烟尘在镜湖上方蒸腾,被晨曦照耀得几乎看不清。
黑色轻烟悄无声息地向外蔓延,很快就逸散到了镜湖之外的范围。
剑阁外部的结界在它面前仿佛不存在一般,轻而易举地就被黑烟穿透,悄无声息地布满了整个庭院。
正在熟睡中的寒止眼睛豁然睁开,此时黑烟已经漫上了他的床榻,白皙的指尖与之轻触,接触到的一瞬间,耳边响起了无数道声音。
诅咒、谩骂、哭喊、哀求……数不清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令听到的人不由得联想到了来自地狱的哀嚎。
寒止及时将手指缩回,指尖灵力一闪,将向前蔓延的黑烟暂时挥退。
大乘期的灵力仅仅只是将层叠的黑烟破开一个空洞,仅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重新恢复成原样。
寒止的指尖都在颤抖,他一时间忘记了此时此刻自己应该做什么,呆呆地撑在榻上,墨黑的双眸疯狂震颤。
这是什么?
是梦魇,一定是梦魇,绝不可能是灵泽。
不可能是灵泽,没有道理的,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石碑已经碎了,在梦魇中灵泽也没有看过他所有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