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为言情小说
佚名  发于:2023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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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路扶值着目之所触的那些行将断掉的草茎,并不是因她与他们是同类,她心怀同情,想抱团取暖,好等待着一场豪雨将他们一同淋落。这几年阿奴默默吸取着她能吸收的一切养分,早已长成一颗参天大树,她是在给她喜欢的芸芸花草挡风遮雨。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簪缨不屑做那千金子,她散尽了千金,自己长成高檐坚墙,庇护他人。
  她需要的不是谁的赞美或质疑。她所需要的,只是转身之时,确定有一人的目光驻留在她身边,接她去赴下一段旅程。
  那个人只能是卫观白。
  卫觎怎么舍得她继承了双亲的优点,却得不到一份如三哥和素姊那样神仙眷侣的感情。
  光是想一想她的生命中可能缺失一环,他都心疼。
  所以他不能死,更不能疯。
  与其说他在安慰她,毋庸说,卫觎只是在给出自己。
  他只是尽已所能地给她而已。
  他浑身绷硬如石,但那不会成为他失去控制,伤害簪缨的可能。卫觎稍离簪缨的唇,漆黑的眼睛望着粉颊靡曼,娇媚可怜的女孩,“阿奴,说你爱我,阿奴。”
  他确保在她的注视下,低下身去,认真地亲吻她每一寸肌肤。
  他侧脸刚毅如峰岩,神情中没有一丝亵玩,如此虔诚。
  红帐颤簌着,簪缨的水睫反复
  睁开又闭紧,几乎化在卫觎的手与唇间。
  小舅舅,小舅舅……她几乎又想哭,她想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在这一刻,她才感觉到了她的真实。这些日子她被最倚重的谋士误解,她做了一个没有结果的选择,她背负着人命前行,这些压力与痛苦,都在卫觎的一呼一诺间纾解了出来,她什么都不怕,她好爱他。
  但那话音出口,却是足以令人脸红心跳的娇啜:“小舅舅,你身体还好吗?”
  卫觎为她这个时候还能分心想起问这个,动作一顿,闷在女子腹上低笑一声。
  他抬头点她一眼,正好在簪缨枕旁看见一只粉色的锦帕,眼锋遽深,捞在手里。
  身无寸缕的簪缨以为他要为自己拭泪,粉面含羞,却那么乖地躺在他笼罩之下,揪住他一片衣角等着。借着这个空隙,她得以顺畅地呼吸几回,却看见卫觎摊开帕子铺在掌心,向下方去。
  簪缨不明白地霎了霎眼。
  乌柔的发梢粘在她脸上,颈上,蝴蝶上,那对纯美的翦水明瞳望向卫觎,充满无意识的茫然和委屈,却恰如邀请。
  卫觎定定回视她。
  蓦然间,簪缨猛地一抖,大睁了眼睛,唇间发出含糊的呜声。
  “我很好,我此刻的欢喜与阿奴相同。”卫觎说。
  他要让她浑身上下都沾上他的力道和味道,他要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对她的喜爱与渴念,对她的重妄与轻怜。
  除此之外,此时此刻,他不知如何能令她更快乐。
  簪缨哭起来。
  未经雕琢的璞玉被激发出全部的羞耻,也感受到无伦的快乐。她不能自控地在他如有魔力的手掌中伏动,被风吹靡了的草,绽出最殷红的花。
  “东家,”衣冠整齐的卫觎眯着赤红的眼眸,没有一丝欲,呼吸都未乱,在花旁轻呢,“你弄了我一手。”
  “卫观白,你坏人……”女子一身肤光泛粉,靡丽得不能再多看一眼。
  她含着泪,第一次无师自通学会了用指甲掐卫观白的背
  可是那一身铜筋铁骨,吃亏的依旧是她。
  “是,我坏。”卫觎不容女孩将头埋低,将唇递去,不让她咬自己,让她咬他。
  他就是不让她永远理智善良地为他人考虑,就是不让她做别人的救命菩萨,他就是要用红尘一切欢愉去染指她,勾.引她,让她永远想留在他的身边。
  他用这种方式告诉簪缨,她的每一个选择都有人与她同担,她的每一次坚持都会有人看见,她的每一次回眸都有同样的目光回应。
  她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不会有当她登临绝顶,向下睥望时脚下尽是空空荡荡的一天。
  高处何其寒冷,世道何其艰辛。趟过的人知道。
  他怎么忍心推她一人顶风冒雪,独自撑起这片天地。
  他能托起她,就能接住她,永远不会让她再一次坠入泥沼。
  她是他永恒的太阳。
  卫觎帮她泄了两次。
  最终,疲累之极的簪缨在一头凶性完全勃发的野兽身边,安心无忧地睡着了。
  体温灼然的兽在花儿羞闭后,眼里始露凶残贪婪的冷光。
  然而除了帮她清洗干净,他小心地收起尖爪与獠牙,驯顺地躺在她身边,一动都没动她。
  他们在这浮萍乱世里作为彼此的巢穴,耳鬓厮磨,也唇齿相依。
  ……
  所有人手此时都在棚户街为了熬制新药而忙碌,署衙里除了远在府门外把守的侍卫,是没人的。
  如果方外之人不算数的话。
  为了互有照应就住在簪缨隔壁的老方丈,从面色上看仿佛有些牙疼。
  木鱼放在他手边没有敲,像是怕惊动窗外树枝上
  的莺鹂。
  佛家教义里有舍身饲虎的典故,昙清方丈摸着自己的光头痛心疾首:佛祖的优昙花,是被老虎叼走了吧?
  扶翼在衙门外百无聊赖地打个响鼻,低头嗅嗅阶下的野草,然后骄贵地扬了扬蹄,没有理会。
  ·
  第二颗佛睛黑石,如同久旱沙漠的一场及时雨。
  有了此物,正如葛清营所料,第一批服药者很快恢复过来。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帮忙,便容余出更多的时间,葛清营获得喘息的机会,他的药方终于在三日后配制了出来。
  配合唐氏从周边城关源源调动过来的药材,山阳城活了。
  不过这些已是后话。
  当下簪缨面临的考验,是她醒来后如何面对卫觎。
  她没想到自己会睡到第二日晏起,饧然睁眼时,她的眼皮有些发肿,全身皮肤却透着一种被安抚过的轻省舒服,更无粘腻之感。
  卫觎与她共枕,正搂她的肩膀假寐。
  闻声,他立即睁眼,漆明如星的眸寻找她的视线。
  “阿奴,睡得好吗?”
  卫觎俯首亲她,低润的嗓音有些磁哑,“有无哪里不舒服?”
  他怕她觉得受委屈。
  毕竟她是这样年轻这样娇嫩的女娘,却一心信赖由着他为所欲为。
  卫觎还是那身交领束腰黑袍,衬他那张脸,英姿焕发。簪缨缩在被子里的身子却是裸裎的,不知卫觎出于什么心思,裹得她倒严实。
  她被子下的双腿无意识并了并,难免不好意思,觑起胭脂妩色的桃花眼,瞄他一眼,又飞速把睫垂下。
  簪缨尚且记得卫觎当时的神态,他的动作,以及把她送上云颠的那个轻佻又沉稳的眼神,仿佛凌乱成泥的只是她,他却稳坐钓鱼台上,钩着操纵她喜悦的丝线。
  可是她还是好喜欢这个人,忍羞回味,心中犹余痒意。
  簪缨的声音捏得出水,“没有。观白有没有?”
  “没有。”卫觎轻叹,摸摸她的脸,勾过她一缕发,道,“这样罢,我若觉得难受难忍了,便老实告诉你,阿缨不用时时为我担惊受怕,成吗?”
  簪缨轻嗯一声,说成,又抬头娇娇看他一眼,“你从前叫我阿奴的。”
  “阿奴。”卫觎薄唇弯起,从善如流地改过来。
  簪缨眼波含春,便要起身,纤葱般的玉指揪着被子,让卫觎出去等。
  卫觎看见她红若朝霞的脸,没有强行帮她穿衣,下榻时体贴地拉好帐幔,却就站在帐子外头,让她随时能看见自己。
  簪缨慢吞吞地穿好衣,起身时腿尚有些发软。
  她回头不敢细看又怕漏看地看了一眼床褥,似无可疑的痕迹,应是在她睡着后,卫觎整理过。
  簪缨有些难以想象,卫觎那双提枪勒马的手,做这些事情是什么样子。
  不过之前她想象不到他那双手能做到的事情更多……
  不用旁人羞臊,簪缨耳根又红透。她拨开帘帐走出,闷头抱住卫觎的腰,“那时仿佛忘了说,观白,我好爱你。”
  “我也爱阿奴,无可为比。”卫觎回应,垂眸亲吻她的发心,眉心,又捧起她的脸咬逗了下她的唇瓣。
  簪缨借着灿亮的天光,看清了卫觎下嘴唇上一处被咬破了皮的伤口,已忘了是在她哪一次印上的。
  她扑簌着长睫,踮脚上去舔了一下,以表歉意。
  卫觎忍俊,在她耳垂上揉了揉,两人昵过一阵,卫觎帮簪缨把她垂披及腰的头发绾起来,不知从何处变出那只兽首簪,插了上去。
  “先沐浴还是先用膳?”他问簪缨。
  无论她选哪样,他都会带着她在身边去准备。他说过了,不想让她有
  须臾离开自己。
  簪缨平复情思,想了想道:“先去城中看看吧,我将佛睛黑石交给了葛神医,不知情形如何。”
  这是位心怀黎民,醉心公务的东家。
  卫觎无奈地笑了声,随她,只是多关心一句:“用不用抱你?”
  簪缨发红的耳垂上没戴玉珰,宛若雪里开出的红梅。因为这句话,卫觎失去了牵她手的机会,簪缨一言不发,当先一步走出内室。
  卫觎从后跟上。
  快出大门时,簪缨忽又停住脚步。卫觎随之止步,看见他东家转回的目光中流泻出慌忙,“那个,你、你放哪了?”
  卫觎瞬间听懂了,不解问道:“哪个?”
  “你知道的,就是那个。”簪缨真的急起来,她醒后只顾着恍神,方才在榻上也没见着。
  那是不能见人的呀!
  “我不是阿奴肚里的蛔虫,”高出女子一头还多的男人低下头,槛外浩大而光灿的阳光落进那双隽永深邃的黑眸里,映出无边的魅色。他很慢地磨着他带有糜色伤口的薄唇,看着她说,“我不知道,说明白些。”


第132章
  “……帕子!”四目相对几许, 簪缨受不住对方玩味幽深的眼神,败下阵地嘟哝一声,生气不看他。
  卫觎笑, 俯身抚了下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念:“不怕,我扔了。”
  “扔哪了?”簪缨紧张地拧动秀致的柳黛眉,那上面沾有……就算是扔, 也不能随意处理啊。
  可是卫觎姿态那么游刃有余, 她仿佛又回到那方闷潮的红帐中,浅吟喑啼都由着他操纵。
  卫觎在簪缨濒临羞急的前一刻, 拉着她的手探入自己怀中。
  “骗你的,怎么舍得扔。”卫觎唇里溢出的热气搔着女子白玉色的耳廓,“我洗净了,自己洗的,贴身藏着呢。”
  簪缨听到如此厚颜的一句话, 怔愣几瞬, 转头陌生似地打量他几眼。
  她突而缩回按在卫观白胸口的手, 掩住发烫的面。
  卫觎就看着她笑。
  卫觎是个男人, 还是个顶天立地的枭雄, 他骨子里那点男人的坏, 沉甸得很,在与他喜爱的女子蜜里调油后, 终于不遮不藏露了出来。
  ·
  簪缨离开山阳城这日,得赖救济而病愈的百姓们, 携老扶幼, 相送十里。
  绝大多数的山阳城民, 至此终于深信这位霞冠绯衣的女娘子确实身负佛缘, 有起死回生的大神通。那派皓玉清姿,在众人眼里也变成可望不可即的仙頔天骨。
  非如此,要如何解释这位女娘子只身入城而不染疫病,又如何解释她带着舍利子一来,这座死气弥漫的瘟城便起死回生了?
  山阳百姓准备筹钱为这位女菩萨建生祠。
  簪缨自知她在治疫一事所做的有限,不敢居功。带来的骁兵向百姓传话道:“女君说了,救治你们的功劳一在葛神医,二在建康释法师,多亏葛先生不辞危险劳苦地配制药方,以及释法师那颗舍利子,方能解除瘟疫,乡亲们要谢便谢他们。坊间禁设野祭淫祠,也莫要建何生祠,好生休息将养便是了。”
  然而庶民的观念非一时一刻能纠正过来,他们只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依旧对簪缨心怀敬慕,殷殷致意。
  只是众人看见在女娘子身边,还站着一位英武不凡的男子,就似那菩萨座前的金刚护法,以致谁也不敢过于靠近。
  昙清方丈看着马车前那两道璧玉成双的身影,却是叹息一声。
  卫觎耳力超群,当即看去,“我派人送方丈回济南。”
  他的声音并不凶厉,相反,卫觎威严凌朗的面目因有芙蓉清靡的簪缨相伴在侧,被中和得柔煦了几分。
  一垂眸,他便能看见簪缨洁白的耳珠和玉颈,剑眸眯憩,心情放松。
  但昙清方丈还是无端冷瑟地抖了抖袈裟。
  昙清心知,他这是在和百战不殆的晋朝战神抢人呐。
  佛祖庇佑,佛祖庇佑……老方丈顶住压力道:“不不不,优……唐娘子答应老衲,愿在洛阳白马寺为老衲安顿一落脚之地,不敢劳动大司马。”
  他可不是害怕,只是不在大司马面前称呼唐娘子为优昙华,也不失为一种、一种礼貌。
  簪缨低头含笑,轻勾一下卫觎的手指,“观白,咱们先上车吧。”
  他们已在途中耽误许久,还不知洛阳那里情况如何,接下来要马不停蹄地赶路了。
  在城外与女君会合的严兰生见簪缨无恙,长舒一口气之余,见城中百姓如此敬慕女君,眼珠一转,不由计上心头。
  不过他察觉到大司马似乎很反感女君与佛门沾边,心里掂量了一下惹恼大司马的后果,乖觉地避开眼色,暂把心里话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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