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过了那种撒娇发痴的年岁,木奕珩比她年小五六岁,她也不好意思,总和他闹,和他矫情。只得闷着,把许多的小敏感闷在心里。
二十四日,木奕珩休沐,事先安排好,要带她出去玩两天。
这时节闷热,其实林云暖兴致不高。
不过木奕珩细心安排了,又觉得不好扫兴。
没带钰哥儿,就夫妻两个,乘车出城。
郊外,山峦,田庄,竹林,清溪。
林熠哲和钱氏,阿倩和几个姐妹,皆是她的熟人。
另有几个凑趣的人,皆是木奕珩的好友。
何广义,朱彦光,各带了妻妾们,一处聚宴。
竹林里头排开一溜烤架,山猪野兔,鱼蟹河鲜。
光是治厨的婆子就有七八个。
女眷们歇息的地方围了围屏,等男人们打猎回来,她们已经听了好一会儿的戏文说好一会儿话。
午后各自去山上院子里歇息。
木奕珩带着林云暖,往林子深处信马由缰。
背着人,木奕珩就难免不规矩。
林云暖给他亲得面红耳赤,前襟扣子不知何时都给解散了。
就听见一声熟悉的轻笑传来,林云暖身子一缩,按住木奕珩的手。
木奕珩将马拴在树上,把林云暖抱下来。两人蹑手蹑脚地寻笑声摸过去。
一棵树下,一个男子和阿倩并立在那儿。
林云暖认得,那人是朱彦光的弟弟,朱彦宽。
就见阿倩红了脸,扭头朝前走。
朱彦宽急了,一把扯住阿倩的袖子。
“好阿倩,你别生气,我、我不说了”
木奕珩“嘿”地笑了一声,给林云暖掐了一把,拽住他快步离去。
木奕珩道:“我好心给人做了月老,不得找他们要个媒人红包”
第70章 第 70 章
林云暖并不乐观, 阿倩的身份在那,纵她不卖身, 世家子弟也不可能娶她为正妻。
况那朱彦宽还小阿倩两岁。
多半便是逢场作戏,能有几分真心
木奕珩把她的朋友请来一并玩乐,却是好心办了坏事,叫阿倩便在这里, 也给人当成取乐的玩意。
木奕珩拉住她手:“你做什么苦着脸我瞧朱小弟可是欢喜得紧,那孩子单纯耿直, 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这般,你哥在哪寻到这么个宝贝,这才一上午,就叫那朱小弟开窍了”
林云暖说不出的不舒服。木奕珩这语气, 好像十分喜闻乐见似的。
她回眸瞧着他道:“木爷觉得,这算是有情”
“才见面, 就扯袖子拉手,哄到这种僻静地方说话,木爷认为,这是正当的阿倩她出身是不好,可她今天的身份, 不是集雅斋的花娘,我希望她能得到尊重, 做一个不必陪笑的客。”
木奕珩没想到这点事竟叫林云暖生气了。
他伸手一扯她的胳膊, 让香软的身子贴上自己, 低头抬起她的脸:“你怎知道, 朱彦宽只是玩玩我叫那姑娘来陪你,可不是故意叫她来陪客的,适才介绍她,也说是你的朋友。人家两个爱怎么调情凑趣,和我们有何关系你不要胡乱操心,莫管那么多,你快活了,我这番心意才不算白费。难道山林不美,你眼前的男人不俊小脑瓜莫想些有的没的,看着我就够了”
林云暖在心底叹了一声,抬眼正见阿倩和朱彦宽并排朝这边走。两人之间隔着一尺远的距离,朱彦宽的手虚扶在阿倩身后,总算没再胡乱的动手动脚。
木奕珩扯着她手腕,护着她倒入草丛。
正在说话的阿倩和朱彦宽没注意到他们,从他们身旁的树林穿过。
林云暖依稀听到阿倩和朱彦宽谈论诗文,什么李杜、三苏,她没听清。木奕珩扣住她后脑,嘴唇贴了上来。
大胆到没边儿了。一片深芒中,远处只瞧见半个人影。是林云暖。
她衣裳挂在手臂上,觉得头晕目眩,仰起脸,汗珠子晶莹地挂在下巴上面,顺着细细的颈子滑落。树隙中金色的光线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一圈圈在柔软的肌肤上镀了金芒。
木奕珩的面容看不清。
她被迫在上,宽大的裙摆遮住他们。
木奕珩爱死了她这模样。
树林荫翳,夏阳绚烂,青草的清洌苦味,混合野花的甜香,他抱着她滚了一圈,垂头吻她。
看她仰头躺在草丛里,这样乱七八糟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世家奶奶的矜持娇贵
木奕珩见她别开脸,偏要逗她。
在她耳畔,问出没羞没臊的话。
林云暖捂住脸,怎肯答
头顶上男人喘着粗气,扭过她的下巴。
“与我幕天席地的在野外这会子才来羞,会不会太迟了”
大伙儿聚在一块儿,三五成群在一处饮酒联诗,或讨论时事。
何广义打着哈欠,给暮阳照得懒洋洋的,一错眼,瞥见林中漫步出来的人影,一拍大腿坐起身来,“你们瞧,主角儿到了”
木奕珩负手在前,登上山石,见身后面染红霞的妇人慢吞吞挪着步子根本没跟上来。
他停住脚步,回身一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畔。
“腿还酸痛走不动我抱你”
林云暖抬手捶他,对上他戏谑的眼睛,适才种种涌上心头,她的心砰砰如鼓,呼吸都艰难起来。
她是缘何遇上这么一个没羞没臊的下流胚子连她也跟着胡闹起来。
木奕珩牵住她手,这才瞧见她掌心给树皮磨破的伤。
他眼一黯,暗恼自己孟浪。
牵起她手在伤处吹了吹,心疼不已地道:“下回疼了要告诉我。”
林云暖委屈不已,伸手推他一把,“还没告诉你说了一百遍,你只不听。”
木奕珩“嘿嘿”一笑,“我哪知道你是手疼,我以为你喊那儿疼”
林云暖才缓些的脸色,这下又红回去了。她恨得咬牙切齿,手上用劲,在他腰上死掐。
木奕珩呲牙咧嘴,嚷嚷道:“哎哎,有人瞧咱们呢。给你男人留点面子。”
林云暖一抬眼,看见不远处的帷帐撤了,众人皆坐在一处,或倚在垫子上,或靠在树下,或两夫妻坐在一张几前。
她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必是钗松鬓散,裙子上皱得看不得。
木奕珩也无心叫她出丑,拍拍她脸蛋,“你去歇着,等我,待会儿我过去陪你说话,晚上吃饭再出来。”
林云暖从善如流,扭头就跑。听见身后的起哄声,“哎哎哎,嫂子怎么走了”
木奕珩笑着上前,“在林子里逛一下午,走累了,我叫她去歇歇。”
说这话时嘴角上扬,掩不住地一抹得意。明眼人一瞧就知怎么回事,瞥一眼那个已经逃窜得瞧不清的背影,暗叹这木奕珩真是胆大妄为。自家婆娘,天天守在身边,至于这样忍不住是稀罕成什么样,喜欢成什么样
大都数一数二的浪荡公子哥儿木九,当真就死心塌地拴在这妇人一人身上
座中唯有一人脸色阴沉,举杯饮了酒。
他身侧的钱氏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朝他摇摇头。
林熠哲无奈扯出一个极勉强的笑容。
钱氏就告罪,说要回去歇着。
她快走几步,从小道上山。百十道阶梯,上去就是一片庭院。
门扉是山石铸成的,写着“清幽幻境”几个大字,再往里去,细细长长的甬道,两侧尽是花树,在头顶交织成一片弧形的花海,走在里面,如进了仙境。
钱氏问过服侍的婢子,说林云暖往“安园”沐浴去了。
泉水淙淙,从墙壁上的石兽口中流溢出来,林云暖解了衣带,把自己埋在水里。
舒服得不想动。
伏在边沿上面,伸手拿水来喝。
她听见脚步声,难免有点紧张。
木奕珩适才叫她“等着”,不会这么快就跟过来了众目睽睽瞧见他们一前一后跑回住处,该怎么想他们
钱氏喊她的名字。
林云暖松口气,用浴巾把自己裹住,披了外衣走出水中。
钱氏立在一丛芭蕉下,上下打量出浴的妇人。
粉面含春,莹若白玉。头发湿了一缕,垂在胸前,伏起的胸线令人难以忽视。
细腰不赢一握,两足小小的,随意踩在绣鞋上头。
平素的林云暖端持清冷,待人总有点疏离味道。
不是个爱笑爱说话的人,不熟悉的,会觉得她不好相处。
可这样的清冷性子和勾魂摄魄的韵致一重叠,就生生多了几丝妩媚妖娆。
不怪木奕珩迷她至此。
同是妇人,钱氏也难免赞一句“尤物”。平素不显山不露水,解了衣裳,卸去浓妆,便是如此惑人模样,谁会不爱
况木奕珩是那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钱氏携她手,同她往屋里去。
“你身子可还好生产伤身,我只怕你没恢复好又有了,又要遭一趟罪。缓两年再要一个我和你哥只怕他太年轻,不懂心疼人回头叫你哥敲打敲打他”
说得是极私密的贴心话,林云暖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脸红如血,凑在钱氏耳畔,小声道,“他他外面”
钱氏抿嘴一笑,“行,你们有分寸,我就不多嘴了。他倒也知道疼你,没选错他。”
林云暖捂着脸,声音低得听不清:“别别和哥哥说这种事,以后没脸见哥哥了”
钱氏笑道:“都是自家人,也是关心你。不过你这身子,自己真得多注意。你毕竟大他好几岁。奕珩待你赤诚,这两年对咱们家里的提携那是有眼皆见的。如今虽有了钰哥儿在,孩子总是越多越好,你定要保重自己,与他长长久久下去。”
林云暖听了这话,心里头有些闷,“这人是个火爆性子,行事说话都是一腔热血,如今他待我好,待家里人好,未来我却是不敢期的。这世上男子,如二哥一般痴情专一的,毕竟太少。况木奕珩这般出众,他早晚会爬上去,将来倾慕他的女人,怕会更多。我凭什么与人比我是年轻,还是貌美还是性子温柔,才艺出众我希望真有那天到来,嫂子替我劝二哥,不要为我去争。”
她淡淡拾起茶杯,向钱氏递过去。
“嫂子应我吧。”
“我能报答他的,不过是在他需要我的时候,陪着他。便是出乖露丑,给人笑话,只要他想,我便依他。将来,不论如何,我不会怕,不会怨”
钱氏伸指头戳了戳她的脑门,那茶如何不肯接过,“你这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别说人家奕珩不曾花心胡来,妾都没纳一个,便他在外有什么花边,你也是他明媒正娶的正房嫡妻,你有什么好怕”
林云暖放下茶,轻轻摇头道:“是我这人多虑,我爱过辜负我的人,便不敢轻易去期许。我自然希望能与木奕珩白头偕老,可若不成,便宁愿做最洒脱的一个。嫂子在前,我不该说这种丧气话,只有走一步瞧一步。他不负我,我自不负他。”
门廊上面架满了紫藤花。
木奕珩特地选这间院子和她居住。
水汽氤氲的泉水,如烟似霞的紫藤,院里置的白玉石桌椅,精巧的秋千架。
为博她一笑,引她稍稍流连,他不知费尽多少心思。
四角天空布满艳红晚霞。
木奕珩举手掀帘的动作顿住。
在日暮中站成一座雕像。
万物都染了金边。
唯独廊下的男人,颀长的身影,笼在暗处。
他眉眼低垂,瞧不清表情。
第71章 第 71 章
大约站了有一刻钟时间。
侍婢过来点灯了, 听见脚步声,他才挪动步子,走下台阶。
婢子与他屈膝行礼,“爷怎不进去”
木奕珩扯开唇角笑了下, 面容微僵, “你知会奶奶一声,外头开宴了,若她愿意,就过去热闹热闹, 若不愿意,就在这边摆饭, 我过会儿就回来陪她。”
竹林边空旷的野地上, 架起挡风的幔帐。
轻纱飘扬,中间燃了篝火, 四角垂挂不知多少的宫灯。
木奕珩向来是大手笔,不吝花费银钱。
舞姬往来穿梭,也有说书的,唱戏的,随便想听什么,招手就唤了来。
杂耍、戏法也有得看。
晚上是野味的烤全羊。
木奕珩与众人说话谈天,余光瞥见一抹淡影朝这边来。
他放下手中酒,停住兴头上的话题, 含笑移目凝望过去。
妇人换了衣裳, 长发盘起, 戴了一套珊瑚装饰。
宽幅的腰带束住纤腰,垂挂宫绦。轻薄的细纱裙子随风飘摇,远远望去,好似凌风踏云。
她精心打扮过。迎上众人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行礼致歉,“我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