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BY:赫连菲菲
赫连菲菲  发于:2023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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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雪痕坐到他身边去,看他下半身盖着软毡,忍住想揭开来瞧一瞧伤势的冲动,红着眼道:“九哥,你还疼吗”

“不疼了早不疼了”木奕珩笑道:“我妹子一来,我这伤都好了一半儿,我跟你说,这几天的饭菜难吃死了,祖母非要听那沈顽固的,叫你九哥吃素,你下回来,偷偷给九哥带点梨花白,酱鹿蹄、卤糟鹅,给哥解解馋。”

木雪痕连忙应下:“我、我知道。”

转头,出了松鹤园,就找大嫂郑氏帮忙配车出门。

她身子不好,甚少出行,便是非要出去,也必和长辈们或几个姐妹嫂子一起。郑氏心中奇怪,问了几句,她只不肯说,只说心里头闷,定要出去逛逛。

车停在集雅斋门前,帘子一掀,赫然出现一个冒着仙气儿的美貌小姐,守门的婆子已然惊呆,听她身旁侍婢道:“请问,林夫人在么”

他们自然不曾进去,木雪痕就在车里等,林云暖疑惑地与阿倩把臂出来,与木雪痕隔着车窗,相互一番打量。

这次没戴面纱,穿得衣裳也不一样,可木雪痕仍然认出,这妇人,就是上回九哥当街拦轿,轿中那妇人。

这回,总算瞧清楚,九哥心心念念的寡妇,是何模样。

美是极美的,一双眸子尤其精彩,像璀璨的宝石,透着清冷慑人的光。嘴唇小小巧巧,涂着淡淡的唇脂,脸色是那样白,衬着白狐狸毛的领边儿,一点不显逊色。肌肤是真好,泛着水光般,引人不住想要细瞧。

林云暖也回视她,确定是不曾见过的姑娘,“请问,您是”

木雪痕咬了咬嘴唇,小环道:“这位是我家四小姐,家主姓木。”

林云暖了然:“是、木爷的妹子请问,寻我何事”

木雪痕望了望她身后集雅斋的牌匾,和里头隐隐传出的笑声,眉头清浅地一蹙,“林夫人,可否登车,我们借一步说话”

好人家的女孩儿,自是不肯踏足风月之地,林云暖本想拒绝,听那木雪痕又道:“抱歉,我知道十分唐突,实在有些急事,求求你”

阿倩推了她一把,可见连阿倩都不忍心了。

林云暖略一思索,“可否让家奴随行”

有过被绑架的经历,绝不会轻易随人离开。于是木雪痕耐心等她唤来晚霞和一个护院,又吩咐阿倩将她的去处、见的人都告诉林熠哲知道,这才踩上梯櫈,上了马车。

车中,木雪痕猛地握住林云暖的手,泪水瞬间流下,哀求:“林夫人,您去瞧一瞧九哥吧他挂念你,想着你,你不去瞧他,他十分伤心”

林云暖被她吓了一跳,陡然一个陌生的美丽女孩梨花带雨地对她苦苦哀求,若她是个男子,怕是心已经疼化了吧可惜,她不是。

“抱歉,木小姐,您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并不觉得,我有义务去安慰一个我不关心的人。至于他如何想,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木小姐”

她转身掀开车帘,指着街市长攒动的人群道:“你瞧,你随便拉一个美人儿去见他,他应该都是欢喜的。木小姐若是为这件事来,请恕我无法相助,告辞。”

说着,扬声道:“请停车。”

木雪痕心中一急,想到九哥虚弱的样子,想到九哥大怒骂张勇的那些话,她顾不上矜持,哭着扑在林云暖腿上:“林夫人我求您了九哥他伤得很重很重,他虚弱得要命,平素最欢快的一个人,现在眉头紧锁,满腹心事,他说,他这次闯祸,全是为了你啊你就忍心,让他孤苦伶仃的,独自承受这一切吗就算你对他没有丁点情分,就当可怜他,可怜我,你去一次,去见见他吧所有的事,我来安排,只见一面,就送你回来,你只管放心”

林云暖捏捏有点痛的额头,木雪痕一个世家小姐,竟来跪求她一个平民寡妇,难道,木奕珩真快死了

却不知,即使木奕珩只是打个喷嚏,在这木雪痕瞧来,也是件天大的事。

又想,木奕珩口口声声闯祸是为了自己,将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却是何意

林云暖走入木府,听见厚重陈旧的木门,在她身后徐徐闭合。眼前,一道极高的山水石雕影壁,跨过两重门,穿过花园,沿西边的抄手游廊进去,豁然开朗,一个非常大的花园,种了许多花树,虽是寒冬,也都将木枝修剪成好看的样子,池塘已经结冰,上头插了上百枝绢质的荷花,细瞧,里头藏着小小的烛,到晚上,点燃这一池花灯,不知是何样壮观的景色。

她想到木奕珩为她在街市两旁挂的那些宫灯。硕大的“木”字,唯恐天下人不知,是他木家九爷的手笔。

这个时辰,老夫人是在午睡。松鹤园静悄悄的,侍婢们只留了一个在屋里听唤,各回各屋做针线、忙活计去。

木雪痕很容易就带林云暖过了穿堂。木奕珩住的屋外小厅里坐着两个婆子,围着火炉说闲话儿。见木雪痕带着个素净好看的妇人进来,都站起身,疑惑道:“这是”

木雪痕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林云暖落落大方地一笑:“四小姐请妇人前来,说是想替久不行走的病人,推拿一下脉络。”

木雪痕待木奕珩多好,府中无人不知,这倒像木雪痕会做的事。可是,有否禀过老夫人万一推坏了九爷,谁担得起

木奕珩在屋里要睡不睡的,听见外头说话的声音,恨不得当即跳起来,大声嚷道:“哎呀,我腰疼脖子疼快,进来给我捏捏”

两个婆子下意识就让了路,木雪痕先行,领着林云暖进去。

木奕珩乍见烟灰色的披风一角出现门前,想到自己此刻是个“垂死之人”,连忙一通狠咳,有气无力的样子,牵动那伤处,疼得嘶了一声。

木雪痕快步走到他身边,掏出帕子给他擦嘴:“九哥,怎么咳起来了可是他们照顾不周,叫你着了凉”

屋里烧着地龙,哪里来的凉气木奕珩气若游丝道:“你、你来了”

木雪痕的手,茫然垂下。她分明看到,九哥突然明亮起来的眉眼,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没有她的倒影,也听不见她说的话。

她站起身,酸楚地朝林云暖点一点头:“有劳了”

她引着小环,走到对面的房间,垂下帘子,默默地流眼泪。

这边声音压得极低,依稀是木奕珩抓住了那林氏的手,听得妇人清冷的斥声:“你给我放尊重些。”

林云暖居高临下睨着他,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人死不了。他俯卧在榻上,身上盖着衾被,扬起欠揍的脸,朝她笑道:“你舍得来了”

想起她哥无缘无故砍他一刀,还养了恶犬屯了护院对付他,心里沉沉的不舒服,转瞬撂下脸子,“你是来瞧,我死了没有是不是亲眼见我死了,你才好偷笑”

林云暖被他扯着手,扬手甩开,引得他连声吸气,想是伤处极疼。

她恶狠狠地道:“该你这人做尽坏事,早该遭受报应你都已经这幅模样了,还要耍心思害人,竟利用你妹妹,去把我诳来”

木奕珩摊手道:“我无辜得很,我都不知,她怎么会找到你的。难不成,我做梦喊你的小名儿,给她听见了,知道我相思难耐,欲那个火焚身”

林云暖狠狠盯着他,突然俯下身来,伸手抚上他的脸。

木奕珩笑得迷了眼:“刀子嘴豆腐心,你这不,还是心疼哎哟,你娘的”

“啪”地一声,极清脆的响声。木雪痕听见,不由自主站起身就想走过来,小环拉住她,摇了摇头。

木奕珩捂着左脸,不敢置信:“臭婆娘,你他娘的打老子”

林云暖轻轻一笑:“不错。我打你这巴掌,是因为你欠打,你再嘴里不干不净,我不仅要打,还要打得你肿成猪头才行你若不忿,来,你还手”

木奕珩挺着腰,又牵到伤,呲牙咧嘴的,表情狰狞。

“你他娘的趁人之危”

林云暖俯下身,盯着他道:“你再说”手已经高高扬起,木奕珩挺着脖子,“你以为小爷会怕我说臭娘们儿,没良心老子为你受了大罪,想找你讨点报酬回来,结果你他娘的放狗咬人老子还要说,老子自打伤了,天天想着怎么从你身上把损失拿回来,老子要按着你在床上,治得你哭着喊好哥哥”

他一边说,林云暖一边打,等他说完,她手已经打麻了,只见他略显苍白的面孔,尽是红红的指痕,非常的明显,非常的惊人。

林云暖学他一样端着他的下巴,欣赏自己的杰作,“木奕珩,你说你贱不贱”

木奕珩突然一笑:“贱”

他猛地一蹿,嘴唇就贴在她唇上。

他极快速地吮了一下,被妇人一掌挥开,身上的伤已经在动作间有几分开裂。

他哀嚎一声,趴在榻上,侧眸瞧着她,可怜兮兮道:“我是不是流血了你快帮我瞧瞧,疼死我了,求你了,你快看看,万一我腿残了,全是你的错”

林云暖本已想去揭那薄衾了,听见最后一句,冷下脸来。

“木奕珩,你不会死,腿也根本没残”

木奕珩笑嘻嘻地:“那谁知道,说不定你再不帮我瞧瞧,我这腿就真残了。”

林云暖忽然一笑:“行,我帮你瞧瞧。”

揭开他身上盖的东西,撩起他衣裳下摆,下面光光的腿,轻轻扭着。

木奕珩道:“桌上有药膏,你替我拿过来,仔细抹一遍。”

林云暖见到赫然出现在眼前的伤,有一瞬震惊,他虽没伤得像传说般那样严重,可这伤却也绝对不是轻伤。

这要养好,不得大半年

下一秒,木奕珩的话,却让她收回了讶异的神情。

“你替我揉一揉,后面揉完,前面也要好些日子没见你,想死啦,咱俩赶紧的,弄两回,你总不能白来一趟对不娘哎你他娘的疯了”

他一声惨叫,终于叫临屋的木雪痕不顾劝阻的冲了出来。

木奕珩顾不得疼,连忙一滚身,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住。

他疼得直冒汗,刚升起来那点绮念,瞬间蔫了回去。

林云暖拍拍手,将手里的药膏丢在桌上。她瞥了木雪痕一眼,冷声道:“我肯来这趟,是有句话想告诉木爷,也希望木姑娘记住,我乃寡居之人,不便与外男相见,希望木爷和木姑娘莫在命人前去侵扰。另有。”

她回转身,蹲下来,凑近木奕珩,低声道:“木爷,前番,您一直十分卖力,表现得不错。这有一千两银票,您收好,我们林家人,绝不会欠人嫖资。”

最后两个字说完,木奕珩已是目瞪口呆,这婆娘说什么嫖、嫖什么

“你”

林云暖站起身,退后两步,朝他轻轻一福,“承蒙木爷关照,从云州到京城,叫我没空去想那些伤心事。在此多谢木爷,也就此与木爷作别。眼看春节,我便要回筠泽家去。天高水远,但愿我与木爷,永不相见。”

她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木雪痕望她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忽然醒神道:“小环,你快去送送她”

回过头,见木奕珩不怕疼地半坐在那,眼睛红的吓人。

她轻轻喊了声:“九哥”

适才九哥那声惨叫,太惊人了。

木奕珩伤处早已裂开,适才那妇人狠手一掐,不知抓破他多少刚结痂的伤口。

可他不记得疼了,妇人丢下的银票,妇人冰冷的言语,从始至终没关心过他一句的表现,都让他知道,这妇人,心里当真是没有他。

可笑,分明从一开始,就是他一厢情愿的强取豪夺,她从来不假辞色,早知他不在她心里,为什么还会心痛。

他捂住胸口,脸色越发惨白,里面某个地方,像有根极坚韧的绳子,扯着他的心脏,一抽一抽

他吃进腹中的画儿,他挨过的打,在她屋外吹过的笛子,几天来蚀骨焚心的思念和渴望,算什么,算什么

腊八刚过。

林云暖的马车停在文家巷口,从车窗瞧外头丫头和护院们一箱一箱的搬东西上车。

林熠哲忧心忡忡,立在车窗下,“七妹,我总觉得,这样不好。”

“二哥。”林云暖笑着安慰他:“如今那边收拾出来了,我告诉姓木的,我要回筠泽,只要你不露口风,我保证,他一辈子缠不到我。拖泥带水的我不喜欢,从前在唐家那恶心吧啦的七年我已受够了。总不能我真抹脖子死了,你说是么”

林熠哲无言相对,凝视她倔强的面孔久久不语。后头从人上前禀道:“奶奶,都收拾好了。”

林云暖点点头:“二哥,不必送了,离得不远,常常见着,不必挂念。”

新置的宅子在城南的月牙胡同,胜在幽禁,宽阔,正碰上主家急卖,价格也适中。

从初来京城,她就一直在为她的新事业做准备,她在书局留的第一卷手稿,卖的十分不错,可转眼,她还没来得及写出第二卷,市面上竟已有了第二卷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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