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马蹄声,一阵快似一阵。接着毓漱女馆门前,就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敲门声。
迎门的婆子见是个眼生的年轻男子,“这位后生,可是找错了地方大晚上的瞧错了门”
“没找错。你家主不是姓林你告诉她,她男人来了,叫她亲自出来,跪着把爷迎进去”
那婆子变了脸色:“这”她家奶奶不是新寡之人难不成
婆子脸色变得青白,浑身颤抖。
木奕珩只听一声巨响,伴着婆子惊恐的喊叫声“诈尸啦”,嘭地,那大门在他面前不足一寸住处紧紧闭上,几乎撞上了他高挺的鼻梁。
他再拍门,不死心地,一下一下,那婆子不敢再开门,溜进里头,捉住个女婢,叫她去跟林云暖回话。
林云暖穿着家常衣裳,在屋里和阿倩、徐阿姑他们打牌,徐阿姑的两个小女儿,坐在阶下玩雪吃糖,屋里其乐融融,一派祥和,一听婢子的回话,当即如投石入水,泛起涟漪,林云暖的脸色变得难看,咬牙切齿。
阿倩推一推她:“他都光明正大的打上门来了,哪还在乎脸面你这样躲着,可不是什么法子。有事还是得说开了,弄得明明白白。大过年的,别叫他把四邻都惊了。”
还努努嘴,朝那两个女孩儿示意,意思是不要闹得影响不好,叫小孩子都瞧了笑话。
林云暖只得起身。
木奕珩手打酸了,上脚踢那门,震得旧伤处一扯一扯的,丝丝拉拉地疼。
他像是没感觉,嘴里喊着林云暖的名字,把一肚子气都撒在门上。
门陡然被拉开,一脚收势不住,差点踹在林云暖肚子上。
两人一照面,都用恨恨的目光打量对方。
木奕珩瘦了,两腮都塌下去,穿一身玄色暗纹的袍子,没半点当年云州初识时的张扬鲜艳。
林云暖气色极好,人站在灯下,斗篷里头穿件儿洋红色对襟袄,下头深蓝色马面裙,看起来水灵鲜活,似乎比从前还年轻几分。
木奕珩咬牙切齿的,也不顾那看门的婆子,跟来的晚霞、悦欢等人在旁,伸臂把人一揽,用手肘勒住她脖子:“你他娘”
她真在这儿。一个多月,叫他失魂落魄,打不起精神,牵肠挂肚,悔恨难当,谁想,她根本没走。人就在这儿,活生生的,过得好着呢。比之前还滋润。
这一想,变态的恨意就袭上心头。
林云暖避开他的搂抱,却没避开那朝颈子掐来的手掌。
她猛地被人攥住脖子提起,脚离地面一尺高。
晚霞等人吓傻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呼“木爷不要”
木奕珩理智及时回笼,手一松,把人手臂扭住,也不管她涨红脸咳得多难受,朝晚霞阴恻恻一瞥:“告诉你们林二爷,人我带走了,明日送还。”
晚霞为难地看向林云暖,她总算缓过一丝气来:“你看好门户,待会儿二哥来,就说,我没事,会很快回来。”
木奕珩挑眉睨她一眼,不置可否。
这么好说话肯跟他走莫不是怀里揣着刀,或是藏着砒霜,想趁他不防,悄悄的弄死他
林云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横一眼身旁的人,“不走”
木奕珩狰狞一笑:“你他妈知道我要带你去哪儿、就敢跟我走老子把你买窑子里去,换酒喝”
林云暖冷哼一声:“行啊,把你也卖了,咱俩做同行,说不准你赚的银子,比我多”
木奕珩想到之前她甩下那张银票,说算是嫖他的,心里冒起深深的恼意,一面将人抱上马背,一面预想着一会儿要如何找回自己损失的。
除夕夜,家家闭户,马蹄踏在雪地上,溅起飞花阵阵。
眼前是条窄道,四周有些枯芜的树,两侧白雪绵绵,像铺了层絮。
木奕珩垂下头,迎上那含水的一双眸子,所有的贪嗔爱恨,一股脑涌上心间。
他松开缰绳,将她护在怀里,滚下马,寻到那柔软的嘴唇,恶狠狠地撕咬上去。
林云暖哼了一声,按住自己衣裳下摆那只手:“木奕珩,你别疯,这可是外头”
“你就不怕我着了风,病了”
这才免了一场难堪的野外闹剧,被他抱上马,又驰了一阵,在一个明明很陌生、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眼熟的小院前停下。
他将她抱进去,飞速插上门,转过来,一面除外袍一面扑上。
抱着人到帐子里,撕掉那件已经皱巴巴的洋红袄子,手他伏在上头,喘着粗气。
妇人冷如冰霜的眉目令他静了一瞬,一路上不管不顾的飞驰,身上伤不知是不是又开裂了,这会子才觉出痛。
他便赤着跳下去,在衣服里头摸索一阵,拿着药瓶递给她,“好生给爷擦”
林云暖抿着嘴笑,这回没故意整他,指尖儿蘸了白色的乳膏,轻轻地替他擦上去。
木奕珩不要脸地哼哼着:“给、给爷吹一吹”
林云暖在他腿上掐了一把,“行了,别太过分。木奕珩,你能不能别总动那脏脑筋,先听我说句话成不成”
木奕珩嘿嘿一笑,翻身把她手抓住,往自己身上带,笑着道:“成啊,一边弄一边说,两全齐美。”
就听一声杀猪般叫嚷,他自己发出来的。
叉着腿跳下床,捂着直跺脚。
他躬身抬头,瞪她,“你他娘的想让老子断子绝孙”
林云暖拿他衣裳披在身上,坐在床沿,“现在能好好说句话么”
木奕珩咧着嘴,爬回床上,把人抱在身上,用被子裹住,“你说吧。”
又补充一句:“先说说你是怎么回筠泽的,嗯”
眸子盯着她,有丝危险气息,似乎她一个解释不好,就必要受什么刑罚。
她也不惧,翻过来摆弄他胸口一道被她之前抓出来的印子,“木奕珩,咱俩,也不枉了。何苦弄得那样难看你眼看成亲,多少也给你妻子一点脸面。再有,我在你眼里再不值钱,也是我爹娘苦心娇养大的,你瞧在咱们过去情分上头,是不是不要糟践太过我又不是你什么仇敌,有杀父夺妻之恨那种,用得着这样对我”
木奕珩冷着脸不说话。不想,那么久不见,见面她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出来。
她挑眸睨着他:“你自己想想,若你是个姑娘,你丈夫在外和寡妇乱来,闹得尽人皆知,你脸上好不好看你再想,若你是那寡妇,明明好好过着自己的日子,结果被个恶霸欺了,白白糟蹋不说,还说给全天下知道,弄得活不成。人心都是肉做的,你就不能设身处地”
“不能”他答得干脆,捏住她的下巴,打量面前这张脸,“不如你想想,你是个男人,遇见一个十分勾人的女人,现成的肉摆在嘴边,为何不吃”
“你”
林云暖放弃与他理论,坐起身来,离他远远的,“你怎么这样油盐不进木奕珩,你强取豪夺也要有个限度,我都说了不愿这身子你已得了,我认了命,你还想怎样难不成叫我给你当情妇,做那见不得人的姘头你肯我还不肯凭什么让你作践凭什么因你抬不起头我已经避开你了,为什么非要还来纠缠不用说,今晚我哥没能到我家过年,是你搞得鬼,没错吧”
木奕珩也冷了脸:“我不否认,我的确动了些小小的手脚。若非如此,我能顺利见着你人这都是你逼的我知道你如今不甘心,你多有手段,才踹了我几天,就勾搭上沈家三爷,可你知吗沈院判早就公告世人与这人脱离关系,他连沈家半分银钱都刮不着,你就甘心,跟他做个药铺老板娘,抛头露面过日子”
林云暖被他挤兑得像吞了苍蝇般难受,他连沈世京都查清楚了什么叫她勾搭人在他心里,她可真贱啊。
“木奕珩”她骤然大声喊他的名字,“你欺人太甚我与谁好,不与谁好,与你何干你是我什么人你是买了我了,我是你们家奴婢你管东管西烦不烦啊你以为我就把你当成了什么宝贝疙瘩,当你是个什么人物你一样也就是个玩意儿,还是个让人厌恶玩意儿你以为你是谁我倒要给你守着你成了亲,给你当三儿,你简直做梦不去照照镜子瞧瞧,我做什么瞧得上你”
木奕珩腾地弹起,一把揪住她领子:“你再说一遍你他妈当老子是什么”
“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混蛋不要脸的下贱胚子谁稀罕你我当你是玩意儿,玩意儿”
林云暖已经顾不上理智,想好的那一肚子“好聚好散”的相劝之言,都变成了孩子气的斗嘴,把她平生会说的几句脏话都骂出来,怎么瞧他怎么可气。
“行啊,你骂”他恶狠狠地,咬着牙,将她一扯,掼在底下,伸手去撩她裙子,“老子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不要脸,就让你知道谁才下贱”
林云暖踢着打着,挥手乱抓:“你强人所难,逼迫女人,算什么男人就凭你这样,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稀罕你别用你脏手碰我,你不嫌腌臜,我还嫌脏”
木奕珩恨到极处,甩手就在她臀上打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
手发麻。
那人颤了颤,哆嗦着,疼得哽了一下。
木奕珩就笑了,按住人,给俯面抱在腿上,手上“啪啪”不停地打,林云暖又臊又气,一口气上不来,被呛得咳嗽不停。
木奕珩见人咳喘得快没气,赶紧给提溜上来,林云暖嘴一张,眼泪稀里哗啦地淌下来。
灯下,那泪痕泛着光,看得木奕珩一呆。
她在他面前,总是冷冰冰的,板着脸,除了在榻上,什么时候肯示弱。
心里就隐隐的,揪成一团。
他试探伸手,去给她抹眼泪,手被妇人“啪”地打下去,不解气,扬手,软软的手掌甩给他一个嘴巴子。
木奕珩怔了怔,眉头不及蹙起。林云暖抹了把脸,伤心道:“你便是非要作践我,不如直接将我杀了随你拿我尸身做什么,反正我是无法反抗了的。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儿,我就不要和你纠缠。木奕珩,我咒你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外头爆竹噼里啪啦响起来,隐隐还有孩童的笑声。
除夕夜,他喜欢的妇人就在他眼前,却说出这样狠绝的诅咒。
木奕珩嘴角扯了抹笑:“你只放心,下了地狱我也必会把你拉着。”
气得她又撕扯上来,骑在他身上左右胡乱抓他。
木奕珩由着她打,手扣在她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家里的女人,不过摆在屋里,生个孩子交差。老子哪里稀罕什么沈家二丫头瘦得猴儿似的,毛儿都没长齐。老子稀罕你这样的,就想和你一人睡。”
他手在她腰上乱揉,气喘吁吁,腆着被打得通红的面颊,阴笑道:“成了亲又怎地谁能管得着老子你偏要在意这些俗的,难道没过够那被困在后院的日子”
一句话气得林云暖又动了怒,俯下身来,把他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你作践我不算,还要作践人家沈小姐”
“老娘好不容易离了婚,倒要给人当三儿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是人老天降雷怎么没把你劈死”
木奕珩厚颜笑:“劈死我也有你陪葬,谁怕谁”
“你就一点都不在乎,我怎么想和你睡一起的女人和你根本不是一条心,你就不怕,夜里睡着睡着,把命都睡没了”
“想过啊,”他拉下她的身子,把带血的唇印印在她下巴上,“老子适才见你乖乖跟来,就想着说不定你偷偷带了刀,或带了药,可老子又想,死就死了,至少死在你手里,总比别的死法有趣。”
林云暖吓得眼泪都回去了,“木奕珩,你他妈是不是变态”
木奕珩一翻身,把人按在下头,“变态是何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是再见不着你,定然是要疯的。卿卿,你应我,别躲了,咱俩男卑女贱,天生一对你要是不想我碰别的女人,我能应你,这辈子不进后院,不瞧沈二丫头一眼。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林云暖扭着挣着,伸手又扇了他一耳光:“谁跟你男卑女贱你才贱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下贱的狗崽子”
“对,我贱。”木奕珩横过眸子,深深望进她瞳仁中去,“我他妈要不是贱,会对一个成过亲的妇人牵肠挂肚放不下我他妈会大过年的扛着气死那老头子的风险,溜出来找你”
“我他妈要是不贱,会不知多少次想着,把你掳到荒山里去,和你就在里头日日夜夜,一辈子不见人”
林云暖听不下去了,她狠狠踹他的肚子,翻过身,往床下跳去,“木奕珩,你是个变态,变态”
木奕珩扣住她肩膀,覆上去,啃咬她的脖子,“卿卿,随你骂,随你打,老子栽在你身上了。这一个多月,老子像个游魂,老子算是瞧清了,你是上天派下来折磨老子的。只要你肯,老子甚至”
“娶你都行。”
“老子不要家世,不要财产,不当这校尉,老子沿街要饭,给人洗马桶、擦鞋,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