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岚夹了块豆腐:“张嘴,啊——”
顾谦:“啊——”
爱情的酸臭味儿终于惹恼了对面的单身狗,招来怒吠:“顾谦你手断了么,要吃自己不会夹?”
顾谦惊讶地掀起眼皮,仿佛才发现对面还坐着一只围观狗,用‘你怎么还在这儿’的眼神嫌弃了他一眼,然后一针见血地戳穿现实——
“嫉妒使你面目全非!”
…
周三轮休,任平生前一天值了个大夜班,白天蒙头睡到午饭前才被赵静怡拽起来。
刷过牙又胡乱洗了把脸,不修边幅地套了件灰t恤花裤衩,顶着比鸡窝还寒碜的爆炸头,趿拉着人字拖晃晃悠悠地下楼。整个人看上去颓废萎靡,没精打采,吃了午饭又半死不活地赖在沙发上玩游戏。
赵静怡整理完厨房一出来,看到自家穿衣气质堪称宅男屌丝界楷模的傻儿子,那种恨不得从越南或非洲直接给他买个老婆回来的躁动心情又冒了上来。
关键前几天还听顾谦说起他恋爱的事,对方还是陆酒酒的同事,这干脆利落的速度,简直把她眼馋得失眠了一整晚。
她拖着地板蹭到儿子跟前,用拖把怼了怼他的脚,旁敲侧击的问:“今天这么闲,怎么不约朋友出去玩儿?”
“顾谦今天不休。”他抬了一下脚又放下,打游戏的动作没有一刻停顿,眼神也未曾离开手机屏。
赵静怡气得直摇头,在她看来,说到朋友只想起顾谦,这无疑是破罐子破摔的思维,完全没有一点想约女孩子出去的觉悟。
她干脆把拖把靠在沙发背后,坐到这个冤孽旁边,继续侧击:“我看以后就算顾谦和你一起休息也不能陪你出去玩吧?”
游戏里的敌方已经围攻了上来,他自顾不暇地蹙了蹙眉,右手拇指快速不停的按,放了个终极大招直接干.死了对方boss,这才舒了一口气,不甚在意的问:“为什么?”
赵静怡闭了闭眼,但还是耐着性子告诉他:“因为人家已经有了对象,有点时间自然要陪女朋友了,难不成撇下温柔乡来陪你这个单身狗?”
准备重开一局的手指忽然顿住,他终于抬起头,看着赵静怡:“故意刺激我是不是?”
赵静怡不屑冷哼,又笑得得体端庄:“我早就接受了你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事实,才懒得多费口舌,只是出于日行一善的好心提醒你,随着年龄的增长,你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成家立业,开始围着老婆孩子过日子,再好的朋友,也终将转移生活的焦点,慢慢离你而去,你要还不赶紧给自己找个伴儿,那么到最后……”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手机上的游戏界面,还有离手机不远处的裤衩分叉部位,一语双关:“真就只剩下撸啊撸陪你了!”
任平生:“……”
这种打击力度绝对是强大的,饶是目空一切的任医生也足足愣了好几秒,头一次对‘孤独终老’有了那么一刻清晰的认知,然后下意识像扔烫手山芋似的将手机甩到了沙发另一头。
赵静怡从他一脸懵逼的表情里捕捉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恐惧,终于发现他的婚姻还有‘抢救’的价值,很是高兴地推推他的脑袋,急于求证:“害怕了吧?”
任平生侧目看了看她,稍作反应便立即收了前一刻的胆怯无措,捞起沙发边角的手机,死鸭子嘴硬地介绍:“这款游戏叫无畏江湖!宗旨是告诫玩家既然人在江湖,就该无所畏惧!”
说完噔噔噔地跑上楼,不消二十分钟,换了件白衬衫,黑裤子,还特意抓了个骚气夸张的发型,人模狗样,又以方才同样的节奏从楼上下来。
拿了车钥匙一鼓作气走到玄关,正换着鞋,赵静怡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欣慰:“要出去?”
“唔……”他换鞋的动作僵了一下,仿佛心虚,答得含糊不清。
赵静怡倒没在意,径直从厨房拎出一个沉甸甸的纸盒,送到他面前:“我一朋友从老家带来的土鸡蛋,给了我两盒,你给酒酒送一盒去。”
他惊恐地看了赵静怡一眼,脸色即时变得很难看,莫名其妙就恼羞成怒了,几乎跳起来:“谁说我要去找她?”
这一嚷,又勾起这姑娘晾他一个多星期的事,倒真来了气,手里的鞋拔子直把鞋柜敲的哐哐响,极其不爽道:“我精心打扮成这样,就值给那丫头片子送鸡蛋,凭什么?”
赵静怡怒其不争地怼了一把他的榆木脑袋,对他突然上来的脾气更是不能理解:“哦哟,让你办件事那么多废话,反正你也是开车出去,绕一下的事,帮我送去得了。”
“我送她个锤子!”他不屑一顾,怨气冲天的档口,完全听不进去任何道理。
边说边重重抖了抖袖子,一下一下挽至手肘,又竖着食指特别着重严肃地告诫赵静怡:“我没对象没结婚的朋友多了去了,约我还得排着队呢,根本没空搭理她!”说着拉开门,潇洒利落地走出去。
从车库里顺畅无阻地倒出坐骑,把车开到门口时鬼使神差地又踩了一脚刹车,停住。
极度烦躁,不经意间就要伸手去挠头发,忽而想起自己好不容易吹的发型,又把手悻悻缩了回来,搭在方向盘上,几根手指来回不停地在上面叩着,发出节奏紧凑而混乱的‘嘎达’声。
他在挣扎,在犹豫,在想现在又腆着脸回去拿鸡蛋他颜面何存?
以致天人交战了十几回合之后,终是无法忽视心底里的那抹遗憾,灰溜溜地下了车……
赵静怡把东西送回厨房,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便探出脑袋往外看,去而复返的人已经走到了客厅,挥挥手跟她说:“哎呀你把东西给我吧,回头要是还早就勉为其难帮你送过去。”
语气很是不屑,还满脸的不耐烦,仿佛他转一圈回来完全是因为突然间的自我。
赵静怡诧异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从他别扭的表情以及闪烁的眼神里似乎看透了些东西,稍稍愣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
她抿抿嘴,忍住没笑出来,拿了东西放在儿子手上,还配合着给了一个台阶:“得亏你体恤老妈,不然我还得自己打车送过去。”
再次把车开出院子,任平生装腔作势地走了反方向,又不放心地瞥了一眼后视镜,确定赵静怡没有出来偷窥,这才在前面左拐的路口掉了个头往后面的方向开。
不到半个小时,人就站在了陆酒酒家门外。
特意没有给她任何通知,就是想突击看看她到底在忙些什么,能让她这么多天都杳无音讯。
有了奉命送鸡蛋的借口,连敲门的声音都底气十足,等汪家珍开了门,他也没了上次的局促,直接大大方方跨进门,将手里的盒子递给汪家珍,从容笑道:“汪阿姨,这是我妈一朋友从老家带的土鸡蛋,正好我今天休息,她就让我给您家送一盒过来。”
“哎呀,你妈妈也太客气了!”汪家珍接过纸盒,把他往客厅引,一边给他泡茶一边说:“好东西尽想着我们,改天我请她吃饭。”
“……嗯”他漫不经心应了一声,眼神从进了屋子就不自觉地往陆酒酒房间的方向瞟。
汪家珍一回头,正好逮到他没来得及收回的眼角余光,立刻露出喜不自胜的兴奋表情:“找酒酒?”
他尴尬地咳了咳,不过瞬间,开始一本正经的表演医者仁心:“怎么说也是我的病人嘛,我既然过来了,当然要帮她看看恢复情况。”说着又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问:“怎么,她还在睡午觉?”
汪家珍自然信了他的说辞,感激殷勤的摇摇头:“没有没有,她嫌家里闷,跟她姥姥去楼下棋牌室打麻将了。”
他一愣:“……打麻将?”
这个回答,听上去那么的悠闲自在,逍遥快活——
再一次想起被冷处理了一个多星期的自己,他拧起眉,瞬间有冲下去吊打那个畜生的冲动。
“就下面一层吗?”他隐藏好自己的情绪,笑得如沐春风。
汪家珍对他总是越看越满意,明白他是要去找陆酒酒的意思,连连点头:“就在楼下,他们家一般是不会关门的,门口有个写着‘棋牌室’的彩灯牌子。”
任平生微笑颔首,却暗暗咬了一口后槽牙,出了门也懒得坐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的楼梯气势汹汹地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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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到了楼下一看, 棋牌室的门果然没关,里面哗啦啦都是搓麻将的声音, 还有偶尔夹杂其中摸到好牌的欣喜吆喝。喧哗嘈杂不可避免,但环境布置得倒是不错, 墙上也有禁烟标志, 没有普通棋牌室那种乌烟瘴气。
他跨了进去, 从一间间小房间里看过来才发现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 可能也算是小区里变相的老年活动中心吧?
棋牌室的老板也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正忙着给各房间的牌友添茶倒水,不时与人寒暄几句,看到一些可能胡把大头的精妙牌面也会驻足旁观一局。
而此时, 他兴致勃勃旁观的,恰恰正是陆酒酒这一桌。
任平生不声不响地挪到小房间的门口, 靠在一侧静静观望,里面那帮人的注意力全在牌桌上,也没人留意门口。
陆酒酒其实没打, 而是作为军师的角色坐在她姥姥旁边——
瘸的那条腿垂在地上,好的那条曲着踩在椅子上, 膝盖抱在怀里,脱下来的那只鞋被人不下心踢到了角落里也懵然不知。
一手捏了根棒棒糖,另一只手拿了把小折扇, 嘬一口棒棒糖,再给姥姥摇一摇折扇,嘴里还老流氓似的指导姥姥:“扔鸟扔鸟, 鸟就你这一张,二条三条都下来了,留着干嘛?”
姥姥有些犹豫,一条攥手里一时不敢扔,陆酒酒大手一挥,愣是把棒棒糖挥出诸葛亮挥白羽扇的气势:“扔!”
姥姥应声丢掉了一条,陆酒酒亟不可待地将棒棒糖一口叼进嘴里,擅自帮姥姥摸回来一张牌,却没急着放下来,斜仰着头皱着眉,像个神棍一样玄了吧唧地用大拇指摩挲着麻将正面。
手法神情,一看就是个中老手……
所有人屏气凝神地看着她,等着揭晓结果,连任平生都不自觉忘了眨眼睛。
“啪——”
随着一声脆响,她动作夸张地将那张麻将重重反拍在桌上,曲在椅子上的腿直接光脚踩到地上,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欣喜若狂的喊道:“单吊自摸清一色!”吼完立即招呼其他三方:“给钱给钱给钱……”
桌上一阵唏嘘,犹如炸开了锅,有人喝彩有人遗憾,有人老老实实掏钱,也有正对面那位胖阿姨半商量着“欠一把,欠一把。”
财迷兮兮的人收钱的动作不停,但也没反对欠一把,只不过斤斤计较地提醒:“胖婶儿,您上一把还有个一块没给哈!”
胖婶儿:“……”
偷窥者:“……”
任平生默默退出棋牌室,站在门口半天消化不了刚才小姑娘那浑然天成的流氓赌徒加神棍的气质。
蓦然回首,想一想过去那些追求过他的女孩子,美丽端庄温柔贤惠的有,俏丽可爱气质出尘的也有,唯独没有今天这种屌丝气息能把他天灵盖冲翻的一款。
最可气的是自己还……
还……
他终于挠乱了精心保护的发型,下楼的时候一直自我怀疑地碎碎念叨:“我到底看上个什么玩意儿?是不是年纪大了审美都被狗吃了,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
任平生一口气跑到楼下停车场,人还没坐进车里,陆酒酒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他瞅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醉醺醺’三个字,思想又开始斗争,纠结,脑子里仿佛跳出两个自己,一个跺脚抓狂:“接啊接啊,管她什么德性,宝贝你不就得了?”另一个不屑冷哼:“小恩小惠,我大好青年栽在这货手里,往后在二院还怎么混?”
就这么犹豫不决,还没拿定个主意,铃声却戛然而止——
他瞪眼愣了愣,然后缓缓皱起眉,随即一脸大写的卧槽。
她挂了,她竟然挂了,才响了这么几声就毫无耐心地挂了!
坐进车里,他哐地一声重重甩上车门,还是觉得不解气,也顾不上面子里子,直接气呼呼就拨了回去。
刚一接通,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气喘吁吁地追了好几句:“你在哪,还没走吧?你别着急走哇,我下来了,我有东西给你!”
气急败坏的人:“emmm……”
瞬间又不生气了是怎么回事?
挂了电话,他偏头看向楼道那边,果然看到陆酒酒拄着拐连蹦带跳地往外走,着急忙慌的样子,拖着条瘸腿,步伐凌乱得任平生看着都一阵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