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有些惊恐地抓住了肖一墨的手:“是不是……爸出什么事了?”
肖一墨的眉头拧了起来,淡淡地道:“没有。”
应紫愣住了:“那为什么要走?我还没比完呢。”
肖一墨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 语声淡漠:“小紫,你应该明白我的底线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呢?”
“我……我没有挑衅啊, ”应紫慌乱了起来, “是你答应我参加比赛的……”
“那我现在开始不答应了,”肖一墨拉开了车门,“走吧。”
“等一等,”应紫颤声道,“你总得有个原因吧?我为了这场比赛, 准备了好几个月,节目组、乐队、评委老师也都为了我付出了很多, 我不能这样走了,把我自己和别人的心血都践踏了,现在比赛已经开始了,让我唱一下,花不了几分钟的时间,我保证一唱完就跟你回家,好不好?”
肖一墨的眼神冰冷,仿佛寒冬的冰雪:“不行。”
应紫懵了。
刚才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她拼命想着原因,脑袋那里“突突”地跳了起来,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怎么能这样莫名其妙地退出比赛?所有的人都在舞台前等着她,而她也为了这一刻准备了那么久。
泪水在眼眶中泛起,她不想哭,更不想让自己那么狼狈在这里和肖一墨争吵,只好放低了姿态反复恳求着:“不行,一墨我没法走,你别这么不讲理,什么理由都没有就让我放弃决赛……”
肖一墨气笑了。
很好,居然还说他不讲理。
“理由?你需要的话我给你一个,”他冷冷地道,“我们的协议算不算理由?我现在就要你一起去机场,去m国见史密斯先生商谈古堡的事情。”
一丝寒意从指尖泛起,渐渐遍布全身。
应紫忽然明白了,这一次,肖一墨不是在吓唬她,是真的要断了她所有对唱歌、对未来的念想了。
她茫然地看着肖一墨,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撞在了身后的台阶上,差点摔倒。
肖一墨克制住想要上前的冲动,朝她伸出手去,一字一句地道:“小紫,你不能太贪心,来,到我这里来,忘了这场决赛吧,做明星能拥有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过来。”
他的语声一如既往得优雅轻柔,仿佛所有一切尽在掌控。
应紫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电视台,又看了看肖一墨那冷肃的脸庞,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了下来连连摇头。
肖一墨心中焦躁,却依然耐下心来诱哄道:“小紫,我们就要正式结婚了,史密斯先生那么喜欢你,还说我们是天生的一对,你不能让他失望,对吗?乖,听话。”
眼泪无声地从眼眶滑落,迅速打湿了前襟,应紫哽咽着,脚步一点一点地朝着肖一墨困难地移了过去。
肖一墨心头一喜,刚刚握住了应紫的指尖,应紫却急促地喘息了两声,身体晃了晃,一头栽倒在了他的怀里。
应紫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幼儿园里,小朋友们在上音乐课。
“谁上来第一个唱?”老师在钢琴前回过头来朝着小朋友们问,“第一个上来的,要奖励小红花哦。”
好多小朋友都举起手来,一个个抢着说“我来!”
她乖乖地坐在第一排,怯怯地咬着手指不出声。
“小紫来。”老师朝她招手。
她的屁股在凳子上扭捏着,害怕不肯上去。
老师过来了,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小紫乖,你唱得很好听,要是胆子大一点,老师给你两朵小红花好不好?”
她被两朵小红花诱惑了,牵着老师的手到了台上,唱起了《数鸭子》。
小朋友们都拍起手来,小手掌一个个地拍得通红;老师也高兴地摸她的头,“我们小紫以后会是个歌唱家呢……”
狂风骤雨一下子袭来,老师和小朋友们都被刮得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风雨中瑟瑟发抖。
“还唱吗?”
“呜呜呜……”
“还唱歌吗?”
“不唱了……呜呜呜……”
……
应紫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目之处,是一片白色的墙壁,还有肖一墨焦灼的脸。
“我……怎么了?”她喃喃地问。
“低血糖引起的突然晕厥,”旁边有人一边换着盐水瓶一边解释,“你是不是没吃晚饭?这段时间是不是劳累过度?别仗着年轻就不注意身体。”
应紫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茫然应了一声“好”。
护士干净利落地换完,叮嘱了一句,“看着点啊,这瓶完了就可以了。”
门关上了,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应紫定定地看着软管里一滴一滴滴落的液体,眼睛干涩涩的。
一道阴影遮住了光线,旋即,肖一墨温柔地吻在了她的额头上,低声道:“别想了,好好休息吧,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应紫瑟缩了一下,偏开脸去。
脸被掰了过来,肖一墨凝视着她:“怎么了?不想看到我吗?”
应紫沉默了片刻,柔顺地道:“没有。几点了?”
“快九点了,”肖一墨顿了顿,又道,“决赛快结束了。”
应紫仿佛没听见似的,盯着天花板看了片刻,闭上了眼疲惫地道:“我想睡一会儿。”
许是这几天的确太累了,应紫很快就睡着了,长而卷曲的眼睫在眼底留下了一片阴影;她的脸色还是那种没有生气的惨白,嘴角微微抿着,没有了从前那种愉悦的弧度。
肖一墨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了片刻,一丝浅浅的后悔在心底泛起。或许,他刚才不应该那么决绝,逼应紫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决赛和他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脑中另一个声音飞快地反驳:不,你没错。是她先做错事情的,不能怪你突然的反悔。你要是不这么决绝,只会让她心存幻想,再一步步地挑战你最后的底线。
肖一墨有点头疼,闭目冥想了片刻。
等应紫身体好了,两个人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尽快把这件事情掀过去吧。
然而,这个时机却一直没能到来。
盐水吊完后,原本两人要回家了,应紫却忽然恶心呕吐,不得不在医院里住了下来。这种症状,让肖一墨怀疑应紫是不是怀孕了,虽然两人一直有采取避孕措施,但意外怀孕也有可能。
用验孕棒查了一下,只有一条红线,应紫显然松了一口气,肖一墨有点不是滋味。
第二天,医生替应紫做了全身检查,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然而到了晚上,应紫忽然感冒发烧了,体温一度到了三十九度,躺在床上恹恹的,嘴唇都裂开了,嘴角起了一个燎泡。
此后一个星期,应紫的病忽好忽坏,体温一直维持在低烧的状态,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精神状态也很不好,医生担心会有肺炎和心肌炎等并发症,坚持让她留院观察。
这家私人医院的院长和肖家交好,派了院里顶尖的内科医生为应紫治疗,可应紫的病还是一直没有起色,肖一墨心急如焚,和这位医生沟通了好几次,医生也有点弄不太懂了,委婉地问:“你太太这病真不是什么大病,其余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我们也很纳闷,会不会有什么心病郁结在心,所以才一直自我暗示好不了?”
肖一墨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问:“那该怎么办?”
“只能慢慢调理了,”医生叹了一口气,“你也多劝劝她,让她把那桩心病赶紧去了,我们医术再高明,也要病人的配合才行啊。”
肖一墨在医院里陪了两天,后来不知道怎么肖宁东知道了,心疼儿子,派了佣人和护工过来,把肖一墨给赶回去了。
应紫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不想看到肖一墨,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她知道她要赶紧好起来,生活并不是只有她挚爱的音乐这一项,没有参加决赛也要继续下去,可是,她就是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
第二天醒来,天气很好,佣人把窗帘拉开时,阳光从窗户里照了进来,一股浅浅的花香袭来。
她起了床,走到床边一看,窗外的玉兰花花含苞待放,冬青树上爆出了鲜绿的嫩芽,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外面一阵喧哗声传来,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彭慧慧和几个室友鱼贯而入。
“哎呀呀小紫,生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太不像话了!”
“天哪小紫你都瘦了,心疼。”
……
久违的热情扑面而来,应紫的心情顿时愉悦了起来:“你们怎么来了?又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感冒发烧,都快好了,没事的。”
彭慧慧把鲜花和水果放在了床头柜上,笑吟吟地道:“肖学长告诉我们的,还派专车一个个来接我们了,要不然我们还真没这么快能凑到一起呢。”
应紫愣了一下,朝外一看,果然,肖一墨站在门口凝视着她。
“谢谢。”她轻声道。
肖一墨神情自若地走了进来:“麻烦你们了,多陪陪小紫,她最近心情有点不太好,下午茶会有酒店送过来的,你们需要什么娱乐项目也直接和佣人说就可以了。”
“好的好的没问题,今天我们都休息,”李沁乐呵呵地道,“多谢肖学长了。”
“那我先走了,公司里还有点事情,”肖一墨拉过应紫,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好好休息,高兴一点。”
应紫轻嗯了一声。
肖一墨松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去,耳边隐隐传来应紫朋友的声音:
“哇,肖学长好疼你啊。”
“是啊,他都亲自在医院门口等我们呢。”
“今天终于近距离看到肖学长了,小紫我真嫉妒你。”
……
他心里忍不住有些自得了起来。
有这些朋友陪着聊天解闷,应紫总该高兴起来了吧。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岑宁的电话,提醒他今天公司有一个商务约会。
这阵子因为应紫的事情,公司的很多行程都被暂缓了,今天这个是一家地产商的老总,在际安市颇有盛名,因为最近政策的影响在寻求转型,特意登门来洽谈合作。
其实,墨色投资的专长是金融投资和资本运作,锦地项目是因为和应紫的结婚协议才揽下来的,他对别的地产公司项目没什么兴趣,不过因为这是肖国忠介绍过来的,对方诚意很足,也不得不接待一二。
这位老总姓陈,大约四十不到,前几年在际安市也算是风云人物,长得是那种北方粗犷的国字脸,言谈举止也颇有几分豪气。两个人在办公室里一见面,寒暄了几句,陈老总把项目书往他面前一推切入了正题:“肖老弟,云盘山知道不?那里的风景,你见过一次就忘不了,但是因为地形地貌的原因,藏在深山无人知,那里的人成天只知道捧着金饭碗讨饭,太可惜了。我有意向做成一流的国际五星级度假村,项目前景非常好啊。”
云盘山,以前肖一墨听肖昱行提起过。肖昱行有阵子痴迷于登山,国内外的名山几乎都有他的足迹,很多罕无人至的地方也到访过,好像的确对云盘山的风景赞不绝口。
不过,风景再美,他也没什么兴趣,捧场地拿起项目书看了一会儿,婉拒了:“陈总,我们公司不擅长这方面的投资,怕耽误了你这个项目。”
陈总连忙道:“肖老弟谦虚了,你们在锦地项目的投资就很成功,我们业内都非常对你很敬佩呢。”
肖一墨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锦地项目是我投资的?”
“说实话,我对锦地项目一直关注着,”陈总笑着道,“应家那个女儿,曾经来找过我。”
肖一墨愣了一下:“应紫?”
“好像就是这个名字,”陈总叹了一口气,“那姑娘也是可怜,眼巴巴地来求了我两次,还一口一个很仰慕我,真是铁石心肠也要被求得心软了,可没办法,当时没人看好这个项目,我也不敢接这个烂摊子,就想着给她一点钱打发了算了,那姑娘也是傲气,没要,哭着走了。”
“仰慕你?”肖一墨把这三个字在嘴里咀嚼了两下,猛然回过神来:合着以前应紫登门求助时说的“一直仰慕他”,对每一个有可能拯救锦地大厦的人都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肖叔叔和小紫之间一直有这个最深的矛盾隐藏着,决赛的事情只不过是激化了这个矛盾。所以,肖叔叔要遭受打脸三连击了,今天先来个第一击(^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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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缁色(十一)
送走了陈总, 肖一墨坐在椅子上, 胸口憋闷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