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想起对她很凶的父亲,以及刚才的争执,父亲说要把momo扔掉,语气里忍不住带了点赌气的味道:“我不回家!”
何弈看出她大概是跟家里人吵架了,一时半会没地方去,便提议道:“要去我家坐一会吗?”
初夏抬头看何弈,睁着大大的眼睛,很仔细地看何弈,像是要辨别他说这话到底是客气还是真的诚信邀请她。但是又想,只有大人才会说心口不一的客套话,少年人说请你去我家就是真的去我家。但是何弈又跟别的男孩不一样,他总是有礼貌有修养的,好像比同龄人成熟一些。
“算了……不打扰叔叔阿姨了……”初夏说着客气话,事实上她不喜欢去同学家,同学父母审视的眼光让她不自在。林聪慧的母亲就不喜欢她,老觉得她把林聪慧带坏了。当然,对于成年人,表面上的客气还是维持着的,但是那眼神里的是冷漠和对她的不欢迎。
“我爸妈不在。”何弈说。
“不在,”初夏问:“出差了吗?”
“我爸这两年在b市工作,我妈出差。”何弈看天,雨点好像变密集了,“快走吧,雨马上要下起来了。”
初夏站起身,两人快步走到何弈家小区门口,何弈刷了卡,这时候天开始下小雨了,两人刚冲进楼里,哗啦啦的倾盆大雨从空中砸了下来。
外面大雨如注,噼里啪啦。
“差一点。”何弈站在檐下说。
“差一点。”初夏拍拍胸口,暗自庆幸。
两人竟是异口同声,相视一笑,何弈将一楼的门刷开,帮初夏拉着门说:“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看过要留评论啊,这是我码字的动力:)
第11章
两人进了电梯,何弈按了25层的楼层键。
初夏没话找话:“你们这楼多少层啊?”
“26。”
“哦。”
进了门,何弈从鞋架上给她拿了双拖鞋。
初夏走进去,环视四周,何弈家应该是美式风格装修,没有多余花哨的装饰,很简单也很舒服的感觉。
在客厅看见了楼梯,初夏问:“你们家是复式啊?”
“嗯,上面有个阳台,要上去看看吗?”何弈说完,顿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忘了,在下雨。等雨停了再上去。”
“旺!”一只柯基迈着小短腿兴奋地冲出来,往初夏的方向冲。
“啸天。”何弈喝止它,又问初夏:“怕狗吗?要是害怕我把它栓起来。”
“旺!”柯基咧嘴吐着舌头,扭着屁股哒哒哒跑过来。
“不怕,它很可爱啊。”初夏说。momo在她怀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底下的柯基,初夏尝试着把momo放到地上,摸它的毛:“momo,这是人类的好朋友——柯基犬。来,认识一下吧。”
说着,她将momo的一只前爪拉出来,是个握手的意思,她给momo配音:“你好,我叫momo,你叫什么名字?”
柯基有点兴奋又有点好奇,它当然不会回答初夏的问题,只是过来围着momo转圈,想要过来嗅它。
“啸天。”何弈替柯基回答了。
“啊,啸天,你的名字好霸气哦。”初夏“替”momo回答道。
单腿屈膝蹲下来,何弈尝试抚摸momo,momo也让摸,非常温顺,一点要反抗陌生人亲近的意思都没有。
“momo是美短?”何弈问初夏。
“对啊。”
撸了一小会儿猫,何弈起身开了电视,说了句“随便坐”,便拎着袋子进了厨房,把蔬菜水果归置进冰箱,日用品放到卫生间水槽下的柜子里,洗手液放台板上。
何弈又进了厨房,后出来问初夏:“还没吃饭吧,炒饭可以吗?”
“啊,”初夏顿一下,“你要做饭吗?”
“嗯,我也还没吃。”何弈像是能看出初夏在陌生环境的不自在似的,特意强调自己还没吃,所以做给初夏吃只是顺便。
“哦,我给你打下手吧。”初夏往厨房走去。
虽然何弈说不用,但初夏还是走进去了。
说是打下手,其实初夏根本帮不上忙,纯粹就是看着何弈做。看他从冰箱里拿出胡萝卜、虾仁、火腿切丁,葱切碎,打好三个鸡蛋,然后开了火,烧了一下会儿锅,开了抽油烟机,看他往锅里倒油,把鸡蛋倒下去的时候,伴随着“唦”的一声,油锅滋滋作响,几点油星子溅出来。
猝不及防吓得初夏下意识往后退。
初夏有一阵很想做菜,这种欲望类似于小孩子扮家家酒、玩橡皮泥的那种欲望,就是觉得好玩而已,妈妈教她,但是一看见飞溅起来的油星子她就吓到了,做菜一点也不好玩,还是幼儿时期那会儿玩橡皮泥做菜比较好玩。之后,初夏再没碰过锅。
何弈一边翻炒着锅里的食材,一边转头对初夏说:“出去吧,厨房油烟重。”
初夏也觉得自己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尽碍事,于是出去和一猫一狗玩。
没多久,何弈端了两盘炒饭出来,还有一个果盘,里面是洗好的葡萄和柿子,都是时令水果。又倒了两杯西瓜汁。
何弈往狗盆里倒狗粮,原本在玩耍的柯基一听那声儿就竖起了耳朵,扭过身兴奋地往自己的食盆跑。
柯基欢快地吃着狗粮,momo也挨过去,先是嗅了嗅,然后在边上也吃了起来。柯基十分谦让,居然没有护食,没有赶momo。
“猫可以吃狗粮吗?”初夏问何弈。
“吃一顿应该没关系,长期吃的话会缺乏某些营养物质。”何弈把勺子递给初夏。
“等一下,我先洗手。”初夏去洗了手,回来舀了一勺炒饭送进嘴里,尝一下味道,赞叹道:“好好吃哦。”
“有那么夸张?”何弈表示不信。
“对啊对啊,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炒饭。”初夏含糊不清地说完,把食物咽下去,“何弈,你经常做饭吧?不然手艺怎么那么好?”
“我父母工作很忙,经常没有时间管我,我妈教我烧菜,让我饿了自己做饭吃。”
初夏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何弈那么可怜,都没有人给他做饭吃,心中不禁怜悯起来。
何弈端起玻璃杯喝了口西瓜汁,对初夏的目光浑然未觉。
吃完饭,初夏再三坚持要洗碗,何弈说不用,但初夏坚持,何弈就随便她了。
初夏洗了碗出来,客厅里不见何弈,只见他那只柯基爬到楼梯上,而momo在第一级台阶下面,正在努力地往上爬,柯基往下面看着,显然是在等momo。momo从来没有爬过台阶,而且凭它的小身板也爬不上去。
初夏弯腰抱起momo,踩上一级台阶,柯基当即开心地往楼上冲。初夏一边爬楼梯一边叫何弈:“何弈?何弈,你在楼上吗?”
跟着柯基上了楼,阳台上开了灯,初夏看见玻璃门外何弈的身影。
之前何弈问初夏要不要去阳台上看看,初夏还以为是看外面的风景,没想到何弈说的是阳台上的植物。
雨已经停了,阳台地上湿漉漉的。除了一边的晾衣杆下面是用水泥浇筑再贴上地砖以外,其余部分都是泥土,隔开的走道用鹅卵石铺就。
蔷薇花的篱笆被风刮倒了,何弈正在修整。
初夏开门走出去,柯基和momo都想跟着出来,她迅速关住门将它们挡在里面。
“旺旺!”柯基发出了抗议,抬起前肢用狗爪扒拉着门框。
何弈闻声转过头来,看见初夏,对她笑了一下。
“旺旺!”柯基仿佛是在告状。
初夏说:“外面太湿了,我没放它们出来。”
“嗯,”何弈应一声,“啸天出来准糟蹋花。”何弈搞定了篱笆,又将地砖边上的积水扫进地漏里。
初夏看见檐下两盆粉紫色的绣球开得正好,想是下雨之前就搬过去的。
“这绣球好漂亮。”初夏说。
“我妈喜欢花,就种了一些,不过她平常没什么功夫打理。”
“你妈妈好会生活。”
“考你一下,”何弈指着地上一株植物藤上的花问初夏,“这是什么花?”那花明黄色五瓣型巴掌大。
“嗯,”初夏想了一下,说:“南瓜花!”
“很厉害嘛,难不倒你。”何弈夸奖说。
“初中习题有做到过……”
“这个呢?”铁艺栅栏上一大丛橘红色的花朵,朝天开着喇叭一样。
“不知道。”初夏摇头。
“凌霄花。”何弈说。
初夏冲口而出:“《致橡树》那个凌霄花吗?”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呃,”何弈停顿一下,才说,“是啊。”他显然也想到了那爱情诗的诗句。
初夏略有尴尬,掩饰性地不再看何弈,她站在围栏边远瞭,可以看到底下一栋栋房屋建筑,再远一些,连绵的丘陵隐没在雾气里。
初夏深吸一口雨后湿润的空气,这场雨很好地缓解了秋日的干燥。
何弈也站在初夏旁边看风景,他微微弓身,修长手臂搭在栏杆上。初夏情不自禁用眼角余光目测何弈的身高,他好高啊,没站直的情况下还是比她高出那么多,是不是超过1了啊。
这时候,何弈的手机铃声响起来,铃声是非常普通的iphone自带铃声。
只见何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而后接通:“喂,爸。”
听到是何弈爸爸,初夏本能地竖起耳朵,有点紧张,脑洞大开地心想不会是何弈在外地工作的爸爸突然回来了吧?
“对,放假了……现在在家……没上晚自习。”
“晚饭?吃了。”
“妈妈后天回来……嗯……她跟你视频时候说过?”
“嗯,好……什么书?”
“在哪……书房?我现在去找,找到照片发你微信。”
雨后的空气稍微有些湿冷,初夏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何弈爸爸在那头问:“你旁边是谁?”
初夏屏住呼吸,有些紧张,不敢发出声音了。如果被何弈爸爸知道那么晚了有女同学还在他家里是不是不太好?
“我同学。”何弈却很坦白。
好在何弈爸爸并没有接着问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为什么那么晚了还在家里之类的问题。他刚才可能纯粹是顺嘴一问,并没有往心里去。
两人又交流了两句别的,何弈说:“好,先挂了。”
何弈挂了电话,对上初夏疑问的眼神,解释说:“我爸让我帮他找资料,我要去一下书房,你还要在阳台玩吗?”
初夏搓了搓手臂,说:“不了,外面有点冷,我也进去了。”
何弈推开玻璃门,示意初夏进去,而后自己也进去。
初夏四下看了看,一猫一狗不知跑哪里玩去了。
书房就在楼上,何弈推开门进去,初夏在门口,心想书房里是不是有人家父母工作上比较重要的文件之类的,自己一个外人还是避嫌不要进去的好。
何弈见初夏在门口探头探脑,有些好笑:“想进来就进来。”
初夏笑了笑,走进去,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环视四周,相对的两面墙都是书架,黑色的书架,最高到天花板,旁边有个梯子,想必是方便爬上去找书用的。
书房中间是一张较长的书桌,桌上有一台台式电脑。
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摆着两把单人沙发和一张小茶几。
何弈的爸爸妈妈一定很懂生活,连书房都布置得这么舒服。
初夏站在书架边,指尖轻触书架上一排书脊,都是科研类的专业书,有些还是英文的。
她走到另一排书架,目光所及是一套鲁迅手稿丛边,很长的一排,大概有十多本。往下,一本浅色书脊的书吸引了初夏的注意。
《人间草木》,作者汪曾祺。
汪曾祺初夏知道,以前学过课文,就是他的一篇《端午的咸鸭蛋》嘛。学这篇课文那会儿初夏尽想着剥了壳白白的咸鸭蛋,拿筷子尖一戳,橙黄色的油滋滋地冒出来,把初夏馋得不行,回家就嚷嚷着要吃咸鸭蛋。
初夏将那本书抽出来,信手翻着,其中一页上面印着:栀子花粗粗大大,色白,近蒂处微绿,极香,香气简直有点叫人受不了,我的家乡人说是:“碰鼻子香”。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初夏看到这里,笑了一声,发出一点气音。何弈听到动静,两步走过来,有点好奇:“看什么呢?”
初夏将书本封面举起来给他看。
“哦,”何弈说:“这个啊。”
初夏指着文字下面用铅笔素描的栀子花图案问何弈:“这是你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