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何弈说。

“我也没有，感觉报秋季的话，周末又要写作业又要上课，就没什么时间休息了。”宋媛用勺子将盘子里的胡萝卜都拨到一边，又问：“那今年寒假的班你打算报吗？”

“再说。”何弈用勺子舀了勺紫菜汤，他一直顾着吃饭。

宋媛拿勺子戳着盘子里的一块结块的米饭，尝试着说：“你知道吗？初夏是班主任的亲戚。”

何弈的动作稍有停顿，而后抬头看了宋媛一眼，复又低头扒饭。

“是吗，我不知道。”

“是啊。”宋媛说得煞有介事，“你不觉得班主任很偏袒她吗？先是让她跟我坐，又让她跟你坐，一次两次地把她往好学生旁边塞，好像跟好学生做同桌也能变成好学生似的。”

何弈吃完了最后一勺炒饭，端起盘子说：“嗯，我吃完了，你慢用。”说完转身走了。

宋媛撇撇嘴，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

林聪慧找初夏，跟初夏咬耳朵：“我刚才在食堂听见宋媛对何弈说你坏话。”

初夏疑惑：“你不是早就吃完饭了吗？怎么会遇上何弈？”

“没有啊，我便秘，很晚才去食堂。”林聪慧认真解释道。

“好吧，其实你可以不用说这个细节的。”初夏耸耸肩。

“哦，那我说主要的，”林聪慧说，“宋媛跟何弈说你是班主任亲戚，班主任偏袒你什么的，嘲讽你成绩差还要跟好学生坐。”

“随便她好了，搞得我不知道教导主任是她亲戚似的。”初夏想起宋媛那天在教室里和沈薇薇说她学渣，说和学渣坐会倒霉运还被何弈听见的事情就有点憋屈。

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

“啊？教导主任是她亲戚吗？”林聪慧完全被这个八卦吸引了注意力，虽然她早就知道一中很多学生都是教职工子女或亲戚，但具体谁跟谁有关系她还是不知道的。

不过一中学生多，因此这个比例也不大。

初夏想到一个问题，问林聪慧：“宋媛说话怎么会让你听见？”

“嘿嘿。”林聪慧笑了两声，“我坐在他们背后的柱子后面，他们没看见。不过都是宋媛在讲话，何弈没怎么搭腔。而且宋媛跟何弈在新东方上托福班。学霸就是学霸，还要去挑战托福这种惨绝人寰的东西。诶，你说，他们是不是打算出国啊？”

还没等初夏说话，林聪慧就瞥见何弈桌上用课本压着的物理试卷露出来的一角。林聪慧把试卷拉出来：“我去，不愧是学神，这么快就全做完了，后面几道大题我用了一节课的时间一道都没算出来，气死我了！”她转头看初夏，“等下能借我一下吗？”

初夏：“等下他来了你自己问他呀。”

“你帮我问嘛。”林聪慧有点害羞，“我跟何弈又不熟。”

“好吧。”初夏答应道。

初夏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何弈刚好从后门进来。

初夏想起刚才林聪慧说要借何弈物理试卷的事，便说：“何弈，你物理试卷能借林聪慧用一下吗？”

何弈正在脱外套，闻言说：“自己拿。”

初夏发现何弈的试卷不见了，明明刚才还在桌上。

“何弈，你把物理试卷放哪里了？”

“桌上。”

“桌上没有啊。”

何弈说：“我刚回来，没动过。可能被别人拿走了。要不你等一下，等还回来再用吧。”

初夏说：“哦，那好吧。”

何弈想了想，问前面的许佳佳：“许佳佳，你有没有拿我的物理试卷？”

许佳佳说：“没有啊，我刚才看见宋媛过来了，是不是她拿了？”

初夏心眼不大，不喜欢宋媛，心想：“学霸还需要借别人的作业吗？”她走到宋媛旁边，果然见宋媛正在做物理作业，旁边放着何弈的试卷，正在参考他的解题步骤。

初夏伸手快速将那张试卷抽出来。

宋媛皱眉：“你干什么？”

初夏说：“我拿的是何弈的卷子，何弈把它借给我了。”

宋媛先是有些疑惑，而后生气，跑到何弈那里：“何弈，你物理试卷借我一下！”

初夏也走过来，眼神有些无辜地问何弈：“何弈，你不是先借我了吗？”

这时候，窗边走过一群男生，叫何弈去打篮球，应该是他以前班上的同学。

何弈起身，对宋媛说：“我先答应初夏的，先给初夏用一下吧。”而后转身出去打篮球了。

初夏获得了全面胜利，趾高气扬地撇宋媛一眼，把物理试卷给林聪慧拿过去。
宋媛气得不行，她借过何弈的试卷很多次，次数多了，碰到何弈不在的时候，就不跟他打招呼了，何弈也并不会在意，只要之后还回来就好了，因此她仗着自己是女孩子，经常霸占何弈的作业。

一件事习惯了，就变成理所应当的了，现在却蹦出一个初夏，说作业是她先借的，从自己手里抢走，还用一副“不问自取视为偷”的眼神瞧着她，叫她怎么不生气？她居然被学渣鄙视了。

最重要的是，何弈居然偏向她！

第10章

到了周五，上完下午的课就放学了。

初夏跟林聪慧往校门外走。

林聪慧摆弄着手机问初夏：“最近怎么没见你拿手机出来？”

“被我爸没收了，要用的话需要报备。”

“这么惨？”林聪慧抬眼给了初夏同情的一瞥。

“嗯，笔记本电脑也没收了。”

“我去，无比同情你。”

“谢谢。”初夏说，“所以我现在也就看看小说，超无聊啊。”

林聪慧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初夏：“你是不是有那本新出的《九尾妖女》啊？”

林聪慧说的是一本最近有些小火的言情小说。

“嗯。”

“可不可以借我一下啊？这本在网上还没有结局，只有出书版有结局诶。”

“好啊，我回去找找周一带给你。”初夏是得回去找找，因为她的言情小说为了不让父母看见都是在各种角落里东塞一本西塞一本的。

两人走到校门口，林聪慧看见了自己爸爸的车，便跟初夏告别：“啊，我爸爸来接我啦，初夏明天见。”

“明天见。”初夏说着，往公交站台走。

学校离公交站很近，初夏远远地看见何弈也在等车。初夏小跑过去：“何弈，也在等车啊。”

何弈见了初夏，问：“家里人没来接你吗？”

“没有啊。”初夏答。

事实上从上次初夏摸底考考差，初华辉训了初夏一通，又要把momo送走不成之后，两人就开始冷战了。

然后初华辉放学不来接初夏，初夏就自己坐公交。反正从学校到家有好几趟公车，平均3-8分钟就有一辆经过，更何况只有四五站路就到了，方便得很。

而且可以跟何弈一趟车，想想也不错啊。

——

初夏刚到家门口，便听见里面有吵嚷声。

从书包里拿钥匙开了门，进门，在客厅便见母亲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门开着，母亲正对里面说着什么，显然还没有注意到初夏。

初夏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走过去。

“啪”的一声，一本书从房间里面被扔出来，刚好砸到初夏脚边，书本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非常大。

停住脚步，初夏看到地上，落了一地的，都是她的言情小说，还有几本漫画，反正都是父母不允许看的与学习无关且他们认为影响学习的闲书。

“初夏。”母亲发现了她。

房间里面的人听到动静，疾步走到门口来，初华辉看见初夏，劈头盖脸就骂：“初夏，你还能不能好好学习！”

“我有努力。”初夏一只手抠着书包带子。

“那这些是什么？”父亲指着地上的书，眼睛瞪着初夏。

初华辉有两道浓眉，每次发起火来，看起来就很凶，初夏避开父亲的逼视：“课外书。”

“放暑假那会儿我怎么跟你说的？”

初夏仍旧看着地上：“手机、电脑给你保管，要用的时候申请。”

“还有呢？”

“不看言情小说。”

“那这些是什么？你偷偷藏的这些是什么？”初华辉厉声质问。

初夏抬头，心里憋着气：“我就不能有点消遣吗？”

“你要高考，所有影响学习的东西都不能碰，你不明白吗？”

初夏辩白：“高考也要劳逸结合，再说我还没有说你侵犯我隐私权翻我东西呢。”

“你妈在呢，”初华辉看一眼妻子，再看初夏，“我怎么侵犯你隐私了？”

“我妈看着就不算侵犯我隐私了？”初夏立即说。

“你还学会顶嘴了是不是？我看你就是玩物丧志。看言情小说还消遣呢，你也不看看你在班上排第几在学校排第几，你有资格消遣吗？”父亲居高临下地斥责初夏。

“我为什么没资格？成绩不好我还没人权了吗？”初夏也不退让。

“你给我瞎扯什么有的没的？倒数第一你都考过都考得出来，不觉得丢人吗？我都没脸去你学校，以后别让我给你开家长会！”初华辉气急败坏。

“不去就不去！”初夏也是怒火中烧。成绩不好怎么就丢人了，成绩不好就活该被你们看不起吗？

初夏想起成绩好的宋媛那样骄傲地鄙视她，说讨厌跟学渣坐。

那个声音，她一直忘不掉。

想起自己在何弈面前总是殚精竭虑，害怕他因为自己学习不好而看不起自己，那样敏感，那样卑微。

想起父亲每一次拿到成绩单时候的暴怒，说她成绩差，说她丢他脸。

成绩差是罪吗？她又没有伤害别人，也没有做坏事，怎么就丢脸了？

听到初夏忽然尖锐的声音，初华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在书上：“看我不把这些书都给你烧了，整天正事不干就特么给老子玩物丧志。”

初夏正想回嘴，忽然感到脚边毛茸茸热乎乎的，低头看见momo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她脚边，正试图从她的脚上爬上去。

momo胆子小，初夏怕它吓到了，便不再跟父亲顶嘴，弯腰抱起它，就要进房间。

父亲也主意到了momo。

“站住！”父亲拦在门口，“这猫给我送走，不，我今天就给你扔了。”父亲说着便要上前。

“不。”初夏连忙后退。

初华辉站定，眼神严肃：“你给我拿过来。”

“不。”初夏把猫抱在怀里。

母亲有些看不下去，劝道：“华辉，算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今天，我就不信老子还治不了她了。”父亲骂骂咧咧地开始踱步，“物理数学方程式记不住，什么隐私权人权的倒是记得牢。初夏，你把猫给我！”说着父亲又要过来，伸出手，像是要过来抢。

初夏摇头，被初华辉逼着后退几步，而后转身冲出家门，没进电梯，从消防通道爬楼梯跑下去，一直跑出小区，拐过弯，到了马路上，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

——

家里的洗手液没有了，何弈去了趟附近的超市。既然都到了超市，就顺便把家里其它的日用品也补充一些，又买了些蔬菜水果。

从超市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一些。刮着风，有点冷，大概是快要下雨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秋天要到了。

看见树上的叶子纷纷被风刮下来，何弈加快了脚步。

忽然，他不经意间看到对面的人行道边路阶上，坐了一个穿校服的女孩。

女孩垂首，抱着膝盖，长发遮挡住了脸，看不见面容，旁边放着她的书包。那个书包，看起来很眼熟，蜜粉色的，很亮眼。

他记得初夏的书包也是蜜粉色的。

何弈穿过马路走过去，女孩感受到他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像兔子一样。

“初夏？”

“何弈。”初夏的声音，稍微有点沙。

“怎么坐这里？”何弈说，“天黑了，要下雨了。”

初夏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他，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同时，她怀里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也探了出来，歪着头，一双好奇的圆眼睛。

何弈俯身，像是要凑近了看猫，笑问：“是momo吗？”

初夏感到奇怪，问：“你怎么知道它的名字？”

何弈稍楞，而后说：“你跟别人讲话时候听到。”

“哦。”初夏不疑有他。

又是一阵风刮过来，树上枝丫乱颤，路边的广告牌发出哐哐的声音，三两滴雨水率先落下来。

初夏感到眼皮一凉，一滴雨水落在她右眼皮上，拿手背揉了揉眼睛，只听何弈说：“下雨了，还不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