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航恍悟,点头将手收回。
这时那被小宇救下的女警身子微微一动,发出一道低不可闻的细吟,小宇大喜,腾出右手将怀中女孩黏在脸上的发丝轻轻拨开,露出她已恢复白皙,但唇色仍有些发青的脸。
“阿晴?”小宇神色担忧的低唤一声,只觉得怀中的娇小身子有些过于冰凉。
“她损了阳气,三五日内都会昏沉发冷,这几日可在她床头放一碗粗盐,待她醒后再将这符纸化灰让她混着盐水擦浴便可无事。善能生阳,阳能除晦,今后切记持善心,行善事,被附身时造下的罪业客尘自会被化解消除。”阿离抬手,一张淡黄符纸朝小宇那处缓缓飘去,她语气清冷的交代着化解之法,但那黑幽幽的眼中神色却是十分温和。
“知道了!”小宇已见过她的厉害,对她的话自是深信不疑,伸手将飘到身前的符纸接住后,眉眼间的紧张神情已消失了一大半。
那边老勇正愁着回去怎么跟上头做报告。
这两单并一单的案子是破了,失踪女孩的尸体也找到了,但人犯却在被抓后惨死在屋内且过程离奇诡异,怨气附体...厉鬼上身...尖啸...中尸毒...这报告递上去,会不会被上面拍着桌子砸回他这张老脸上?
老勇愁眉苦脸的看着屋中那具倒在血泊中形状凄惨的尸体,一张黑脸皱成了快被风干的柚子皮,见小宇只顾抱着阿晴一脸的欢喜也不来帮他排忧解难,他哼哼道,“这阳气嘛,你嘴对嘴给她渡一点过去,她好得就更快了......”
听了这话,小宇一张清秀斯文的脸顿时红成了番茄色,阿离抿唇浅笑,竟也朝他点了点头,正色道,“渡阳救逆可助她早日清醒,确是可行之法。”
小宇面上的红色刷一下就蔓延至了耳根,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见被他护在怀中的女孩正蹙眉昏睡,清水脸蛋上唇色苍白,虽没有了平日的英爽之气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娇弱之意,看着对方美丽的淡色唇瓣,他脸上热意腾腾,一时间竟有些呆了。
痴儿痴女自有他们的情路,阿离淡淡一笑不再理会,只手托水杯朝叶航轻声道,
“这里已无事,走罢,后院那处还有一个要收。”
叶航唇角含笑,点点头,上前几步展臂拉开堂屋大门。
屋外依旧冻雨飘零,但天色已亮,门一拉开,天光便透进阴暗堂屋。
老勇睁大眼朝阿离处看去。
他想看清这个让叶航一直念念不忘,举手间便救了己方数人,厉鬼到了她面前也只能俯首收性的阴家人,究竟长的是个什么样子?
看到第一眼的感觉,便是苍白和冷冽,让人不由自主想到那远在天边的寒峰皑雪。
她年纪不大,好像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旧式的黑衣裹着她瘦削的身子,看着十分清瘦,肌肤苍白冰冷,刘海下一双大眼黑如深潭,幽幽邃邃,一眼望去如鬼魅一般。
但再一细看,老勇才惊觉,其实对方一张脸虽苍白似雪,但那五官眉目却是如描如画,无一不美,清丽难言得让人心悸!
这时,叶航正取下挂在门外的竹编斗笠举至阿离身前想为她遮住飘零的细雨,阿离抬头,迎着那天光朝他微微一笑,目中尽是温暖之意。
那瞬间的容色让老勇在心中小小的‘啊!’了一声,一下子竟不再觉得她苍白冷冽了。
那脸,哪里是苍白如鬼,分分明明就是一张明眸皓齿,容华如水的珠玉之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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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院门外,先前隐隐听到那让人脑袋刺痛的厉叫声后赶过来的村民惊讶发现这处已被人用隔离带隔开,身穿亮黑制服的两名警察一脸肃容地让他们站到隔离带以外。
渐渐地屋外聚集的村民越来越多,有的甚至连伞都没带就这么冒着雨匆忙赶来,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这平时连村里人都很少注意到的小院,此刻进进出出的全都是警察。
人们开始低着声音交头接耳起来,揣测着那素日不怎么跟村里人打交道的中年寡妇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竟一大早的就惊动到这么多的警察......
不久后,已做完现场勘验取证的法医走出院门,手上拿着数个胶袋及小盒,跟着,三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依次被抬出了小院,其中一具形体粗矮的尸体上所盖的白布已被鲜血染红了数处。
人群中立刻“哄——”的一下爆出了无数声惊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抬出的三具尸体上,却没人注意到,后面走出的撑着黑色雨伞的俊美男子正护着伞下的黑衣女孩从侧边的小道离开了这处农院。
雨丝飘飞,斜斜打在伞面上,那男子半边身子露在伞外,几乎将整个雨伞都遮在了黑衣女孩的身上。
他一半的身子已被冷雨打湿,但他那沾了点冷雨的,俊得让人浮想联翩的眉宇间却是含着笑,那双黑眸中透出的情思,比喜悦更喜悦,比温柔更温柔。
只要看到他这眼神的人都会知道,在这男子眼中,除了身前的黑衣女孩,只怕是再也看不下别的女子了。
远远的路头,成排的樟树下,面容俏丽的年轻女孩死死咬着唇看着那撑伞的俊美男子,漂亮脸蛋上,早已是布满了泪水。
“楚楚,回去吧,航哥他...”一旁的小柯小声劝着,看到刘楚楚那悲伤到绝望的眼神,他有些不忍的转开视线。
第二天酒醒后得知叶航已连夜离开他便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从老勇那边听到说老大已有了喜欢的人后,他更是知道,自己是大大的错了。
本想先逃回海市,等老大消了气以后再好好跟他赔罪,但刘楚楚却流着泪一直求他,求他带她去找叶航,他劝了许久,她只流着泪对他说,“小柯,我只想知道,他喜欢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究竟....比我好在哪里?带我去吧,让我...死了这条心也好......”
小柯从未见过那么伤心的刘楚楚,更没想到过,天之骄女如她,有一天也会为了一个男人卑微至此,伤心至此。
所以他带她来了,也和她一起看到了叶航少见的柔情一面。
“楚楚,你刚才也看到了,航哥那眼神...他对你...那个..只是......”小柯挠了挠头,含糊不已的开口。
“走吧...”满脸泪痕的刘楚楚突然哽咽出声。
“呃?”正在支支吾吾劝人的小柯怔了一下。
“我已经看到了..也...死心了...我们走吧......”刘楚楚强自从哽咽中平静开口,努力挤出一丝带着哭意的微笑,用尽最后的力气维持自己破碎的尊严。
她其实并没有看清那个被雨伞遮住的女孩长什么样,但她知道,叶航绝对不会用刚才的那种眼神看她。
以前不曾,以后也不可能会有。
“真是的...我妈...还一直等着他跟我求婚呢......”刘楚楚努力撑着想微笑,却又突然忍不住掉出了眼泪。
小柯看着她,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犹豫了一下后,他伸手将眼前已泣不成声的女孩揽进了自己怀中,动作有些生疏的轻拍她的肩,无声的安慰起她来。
一会后,小柯带着双眼红肿的刘楚楚离开了那处树下,而不远的另一颗粗大樟树后,一个穿着深黑雨衣,不时从阔大雨帽中传出轻咳的男子自树后转出,深深雨帽遮挡住了他的脸,帽中,他邪气眼神在已走远的刘楚楚腰臀处停了停,然后,那旁人看不见的惨青面颊上,忽然闪过一抹阴邪微笑。
已走进农院的叶航并不知道外面所发生的这一切。
他正安排着离开前的一切事宜。
案子已破,剩下的事老勇自会处理,之前的案子他已移交给了小柯,海市那边的工作他也早就做好了安排请了长假,只等阿离把新收的阴魂炼掉戾气封入纸符后,他们便可以启程出发了。
阿离要去的地方看直线距离其实并不是太遥远,但在地图上,沿路他只看到了大片大片的深绿,也就是说,这一路,他们基本上全是要在大山里步行。
打电话请老勇帮忙把所需的东西尽快送过来后,他和阿离一起去向那老农夫妇俩道谢辞行。
老两口十分不舍得。
说话间,那老大娘眼眶不时发红,却又都装作是被那火盆的烟气熏到,只隔一会埋下头用袖口抹一下眼睛,叶航郑重道完谢后牵着阿离准备上楼时,阿离垂了垂眼,突然又走回两个老人身边,轻声问,
“不知老人家祖上是葬在何处?”
那老农被问得呆愣了一下,好一会才结结巴巴的回答,“就,就在阿边半山咯......”他伸出糙黑裂皮的手指,指向院外不远的半山处。
阿离垂眼静默了一下,然后伸出细白手指指向了另一处大山,轻声对那老农道,“那边山脚的凹陷处山环水抱,案山秀挺,阳出时顶上云雾带金,老人家若是愿意,可将祖上迁一迁,穴头选在那最中之处便可。”
说完,她朝那老农微微额首,然后转身离开,叶航也笑着朝两老点点头,跟在她后面上了楼。
堂屋里老农半张着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扭头一看自家婆娘,只见她也是一脸的呆愣模样。
这借宿的瘦削女孩住了这么些天,从未主动跟他们说过话,一开口说的竟就是让人迁祖坟这么大的事,但不知怎的,这两人又对她刚才所说的话信了个十之七八。
后来,这老农还真是照阿离说的那样给自家祖上迁了坟,不出两年,老人在外漂泊打工数年的子女都做起了小生意,渐渐地发了财,家中的境况一日比一日好,再后来,他家的子孙辈也都个个有了出息,算得上是财丁双旺了,这老农临死前还在跟孙子念叨,自家运势转旺都是多亏了当年借住他家的那个病弱女孩的吉言,他和老伴这辈子是没机会跟她道谢了,只盼她能长命百岁,无灾无难......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过渡,男女主很快要出发去阴家老宅游山玩水去了~~~当然,路上少不了要收一收什么阴魂野鬼的哈
☆、胜境关上的羊肉店
滇东黔西的交汇处,逶迤蜿蜒的老黑山山脉如一道天然屏障,自北向南横亘于富源县境东,山脉全长绵延数百里,自北逶迤而来,向东南蜿蜒而去,远看山色如墨,近看更是山高崖险,上到半山处,只见风吹云动,雾涛弥漫,如峰尖正吞云吐雾。
在老黑山山势的最低处,是古代由黔入滇,茶马古道出滇入黔的第一关口,有“全滇锁钥”之称的滇黔界关——胜境关。
关口立有界坊,坊匾上书“滇南胜境”4个大字,故名胜境关,界坊坐西向东,西边是滇,东边为黔,一条狭窄的石砌驿道与关口城墙相连,两旁陡峭山坡夹峙城楼,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而山梁上石牌坊重檐翘角,九级斗拱,两小一大的洞门就像并排的三个门字,古驿道由东向西从中穿过,直入远处苍茫的山峰,气魄非凡。
奇特的是,以此界为线,滇东这面土色偏红一派赤褐,黔西那边土色泛黑一片黑赭,前后两对石狮一对身覆郁郁青苔,一对身披薄薄尘土,两边的气候也是一面晴多雨少干燥多风,一面雨多晴少湿润多雾,更奇特的是,不远的一条小溪两侧的草皮也是分别向各自的境内倒卧,被当地人称为分草岭,因此界坊的楹柱上还悬挂着这样一副对联——
“咫尺辨阴晴,足见人情真冷暖;滇黔原唇齿,何须省界太分明。”
古驿道并不长,只有短短四五百米,其它路段的石头早已被村民们取走另作它用,再不见古时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道路两侧是待耕的土地和苍茫的山峰,偶尔才会遇见从地里劳作归来的庄稼人或是被此处名胜所引前来参观的零星游客。
胜境关的最顶处,有一家颇为出名的羊肉汤锅小店,受地域限制,店里一切材料都是自供自养,所用羊肉是纯放养的本地山羊,蔬菜也都是菜地里现摘现做,足够地道新鲜,虽然交通极其不便,天寒地冻时也还是有好吃的游客不畏辛苦的慕名而来。
叶航和阿离来到这家小店的时候正是傍晚寒意最重之时,天空布满了阴云,一层又一层,几乎已堆叠到天边,似要刮风又未刮,似要下雨却未下,昏冥间显出一股子阴郁的气象。
小店内的几张小桌都坐满了人,热气腾腾的屋子里几桌客人正欢笑着大快朵颐,还没到门口羊肉汤的浓香已扑鼻而来,叶航见阿离嘴唇微抿,脚下也停了一停,心下了然,转而牵着她走到屋外大树下,然后他自己进了店去找老板,不一会就看见满头大汗的老板笑呵呵地抬了小方桌和小木凳跑出来在大树下摆好,又跑进跑出了好几次后,小桌上便多了青菜,瓜汤,还有热烫甜香的玉米馍。
“先喝点瓜汤暖暖胃。”叶航将一碗飘着翠绿瓜片的清汤放在阿离面前。
“好。”阿离朝他抿唇浅笑,低头用小勺开始小口喝汤,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跟他道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