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下)——老实头儿的春天
老实头儿的春天  发于:2023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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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民坐在桌上很稀奇:“不够买就是了啊!”想一想这种东西不好寄送,不是说说那么容易,又好奇地问:“西洋颜料,难不成比不上国画颜料?”
  珍卿心不在焉地踱着步,过一会才想起回答怡民:
  “国画颜料跟西洋颜料,性质有差异,呈现效果就大相径庭。我讲过颜料需要载色剂,记得吧?譬如油画颜料,载色剂是亚麻仁油、核桃油这一类,油料的特性就是覆盖性强,色块鲜明,画面细腻,立体感强,即便自由派的抽象油画,也给人逼真的审美感。但我的写实主义不求太逼真,我希望画面有层次,有虚实,通过画者的感情投入,呈现不同的意境,如此,油料就不够完美了。”
  说着,珍卿用国画颜料画青墨色,又找出油画颜料也画一条青墨色,叫怡民对比着感受一下,怡民拧着眉头犹疑地说:“我讲不出甚名堂,就感觉……感觉这国画颜色极清透,跟油料画出的大异其趣……”
  珍卿孺子可教地点点头:“国画的植物颜料提取植物的汁液,不用加胶,加水调和就可使用,称为‘水色’,水色基本都是透明的,不像油料覆盖力强,不透明。这墨青色是花青和墨加水调成,你‘清透’的评价倒恰如其分。水彩和油料,就调不出这么清透的墨青。”
  怡民恍然大悟地点头,连说三声“我明白了”。珍卿又蘸了另个碟中的绿色,摆到纸上叫怡民再仔细感受,怡民最后诚恳地给出“美,艳”评价。珍卿再次肯定她的感受力,又解释道:
  “国画的矿物原料称作‘石色’,多是天然的结晶体矿石,制作的石色色质稳定、色相纯美,结晶体的光泽使颜色异常明艳。刚才你看的是石绿中的三绿,它就跟绿宝石一样,西洋颜料不可能比拟。哎,不知从国内托人捎寄,几时能到这里?”
  珍卿枕着脑袋躺到沙发上:“出国前慕先生跟我说,我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古典的现代的,传统的创新的,样样知识都装进脑袋里。拾人牙惠我是不屑的。不过,创新也非易事。”
  这学期还是有经典赏读课,珍卿读简·奥斯汀、托尔斯泰、易卜生,平均一到两天读一本书。圣诞节前的一段时间,读黑格尔《美学》、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尼采《悲剧的诞生》等。
  这样疯狂的阅读速度,她想起杜教授从前叫她读名著,她爱不爱的都读了不少,现在看纯英文、纯德文名著,竟是事半功倍,不受阻滞。不得不说,从前积攒的涓滴之水,都能助你汇成一条江河。
  一日,珍卿叫继云表哥帮着借书,跟他一块到哈大的图书馆去。外头是飘飘洒洒的小风雪,表哥叫她站在东边门厅后头。
  珍卿无聊地理着皮衣和围巾,来往的男学生对其侧目,她谨慎地靠里边站着,忽见西边书报架子前面,一个白人男青年手舞足蹈地跟同伴笑论,说有个自称中国人的蠢家伙,向本城某大报纸搞稿自述,说中国统治者换了一拨又一拨,国家却愈发分裂动乱,人民愈发水深水热,一个世纪混乱痛苦的历史证明,中国人不识民主科学之真谛,中国根本不宜由中国人自治,当由真正现代化之强大国家,助其树立一良好政府,建立一良好制度,驯教一良好国民,才就成就中国之和平富足……
  然后,便是一阵男女夹杂的哄笑,充满了对中国人荒谬卖国文章的鄙夷。白人至上主义者以为,他们有权利认为中国人是低等人种,这种天经地义的优越感,从他们放肆刺耳的笑声显露得淋漓尽致。有个路过的中国留学生,疾步上前从那人手里夺下报纸,说这是东洋人动摇中国人心的恶毒伎俩,真正的中国人不会有此数典忘祖的卑鄙行径。
  珍卿是一种冷静的愤怒,只因为,这是一种意料中的屈辱。即使后世中国强势崛起,也有洋鬼子装成中国人造谣生事,还有卖国公知到处放毒。何况这个时空的中国积贫积弱、四分五裂,是人人能咬一口的鱼腩。什么稀奇古怪的笑料都有。
  眼见要有一场政治纠纷,图书馆职员连忙来阻止。差点跟中国男青年争执的那拨白人,大摇大摆地从书报架走出来。珍卿发现是认得的人,是许久不见的马修·史密斯——在金艾达演讲会被珍卿骂过的——刚才念报嘲笑中国的就是他,还有他同样傲慢的女朋友,还有戴维斯·萨尔责,另外两个也是曲棍球队的人。他们脸上都残存着轻鄙笑意。
  这群人都没留意到珍卿,出门就扬长而去。珍卿胸口堵着铅块似的,想起老祖宗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珍卿心里堵一会就过去,她是想得开的。他们国家积弱才总遭此垢辱,犯不上天天跟人吵成乌眼鸡,这样根本也没有用。
  周末金艾达演讲会有例会,这一次轮到珍卿作演讲,是关于双重道德标准的问题,她的演讲主旨大至如下:
  当今世界,双重道德标准虽然可鄙,放眼寰球却普遍存在。
  譬如,耶教的教义是爱人与爱神。当初耶教传教士来到中国,却是作为侵略者帮凶的形象。上世纪欧美列强在中国的开拓者,多是借口传教士被暴徒杀害,强行占领了中国的领土,实际传教士被杀,多系子虚乌有之事。因此本人在中国时一直以为,耶教徒多是口密腹剑之徒,披着仁爱的外衣,做着殖民者和资本家的帮凶。满嘴是民主、平等、自由等普世价值,实际推行的却是“Law of the jungles(丛林法则)”。
  本人直到漂洋过海来美国念书,亲身交往一些言行如一的耶教徒,方知有的耶教神职人员,恪奉”善心施于饥贫之人,就是施于神子“的信条,耶教信徒有不少爱护众生的慈善家。有些耶教徒甚至为反战而坐牢。如此种种,才使我对耶教的神职人员有所改观。始明白并非所有西洋人,都拥戴以强凌弱的“丛林法则”。
  可这也让我产生新的疑问,为何我在中美两国之间,对耶教徒产生南辕北辙的印象?一颗咸盐在国内是咸的,它在国外就不咸了吗?是否因耶教徒在国内与国外,也会施行双重的道德标准,以为中国人乃至东亚人,并不值得他们施行在国内的标准?
  欧美列强一直以来的拓殖习惯,使他们的双重标准世人皆知。而东方文化也有双重标准,比如中国儒家文化讲“亲亲,尊尊”,便有“父为子隐,子为父隐,亲亲互隐”的现象。受传统文化影响的中国人,也有人袒护犯罪的近亲友,会利用公职为亲友谋私利。当然,这种双重标准也非中国独有……
  在演讲中,珍卿对两国的双重标准现象,都没有疾言厉色地大肆抨击,而是冷静叙述现象和危害,引起大家的反思和变化,在会员中反响不错。会长金艾达例行故事,说要发表她的这篇演讲词,珍卿照例欣然同意。
  八点多种演讲会结束,珍卿与会员们告别,看见戴维斯·萨尔责还没走。
  珍卿对萨尔责爱理不理的,径直走到门口,听着外头寒风呼啸,那砭骨的寒气似扑面而来。先用围巾把脸颈围严实,正准备拿皮大衣,陡觉肩膀一沉,原来萨尔责帮她披上皮衣。
  珍卿在国内习惯三哥这样,到国外被不熟的男士照料,还是觉得突兀不适,良好教养让萨尔责风度自然,珍卿倒不觉得萨尔责猥琐,不太热情地说一声谢谢,认认真真把手套戴服帖。
  珍卿正准备开门,萨尔责绅士地打开门,她顿一下又说声“谢谢”,竖起衣领顶着风下台阶。萨尔责亦步亦趋地跟着。
  珍卿想暖和些走得快,人高马大的萨尔责轻松跟上,他也扶起衣领呼着白气,在风雪中跟她说话:“杜小姐,我三回请你看比赛,你都不去,怎么总对人不假辞色?是我无意间冒犯你了吗?还是像恐怖的东方传说,女人跟陌生男人多说两句话,就会被她的父亲或丈夫处死?”
  萨尔责确实不明白,不管他从前态度如何,近来一直以礼相待,不说打动这女孩的芳心,难道不应当彼此友善些吗?中国人不讲既往不咎吗?
  珍卿走得身上暖和一点,闻言顿住脚步,喘吁吁地瞪萨尔责一眼,想这个人竟然这么无聊,大冷天不回去打牌喝酒,口香糖似的沾上就甩不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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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文章诗歌古今事
  演讲会结束后, 萨尔责跟着珍卿走,珍卿不想理他,他倒很委屈的样子责问她。
  珍卿上回在图书馆, 忽然悟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着实不大愿意多理会他。不过也犯不上无谓结仇, 倒想了个理想应付他, 便若无其事地说:“天太冷了, 我室友在家等我。再说也怕遇到流浪汉, 你总耽误我走路做什么?”
  说着珍卿轻轻咳一声,又继续快步向前走。便听萨尔责继续自说自话:
  “杜小姐,你说得对, 遇到流浪汉不是愉快的事,请让我有此殊荣送你回家吧。”
  珍卿也不再跟他多说话,他爱送就送吧。好一阵两个人都没讲话, 萨尔责有点耐不住沉寂, 就搭讪道:
  “亲爱的小姐, 你为何避我如猛兽,你好像也没交往别国的男青年。也许我的猜测没错, 是你受家人的闺训很严, 严到跟外国男子多说话都是罪过,可是正如你说的‘亲亲互隐’, 心里不满也不能说出来?”
  眼见就快走到住处了, 珍卿心里轻松一些, 问萨尔责:“你们白人男青年, 都像你这么多话吗?”
  萨尔责耸耸肩看着珍卿:
  “杜小姐, 我不明白, 除了从前的失礼之处,我最近对你有何冒犯吗?你却对我像一个陌生人。我完全不能理解,你说你受了良好教育,中式西式的礼仪都懂,你为何拒绝男女的正常交际?我不了解你的文化,自然忍不住猜测。
  “我甚至猜测过,你父亲是□□□□的恶棍,你未婚夫将你视作他的附属品。为然你为何如此善变,有时候还如此拘谨?”
  珍卿走到住家门外急刹车,她仰起头孰视此人过一会,萨尔责被她看得心里痒痒,忽听这杜小姐呵呵笑:“你不像个昂格鲁-萨克逊人,倒像是被巫婆施了巫术,你们把中国人视为下等人,跟一个中国女性喋喋不休,你到底想要什么?”
  萨尔责身姿一松,也呵呵笑了两声,手插在兜里蹦跳两下:“呵,我不能否认,在遇到杜小姐之前,我是个轻视女性的自我中心者,是你让我决定改恶从善。”
  珍卿似信非笑地哼一声,眼前是混沌交错的水光、灯光,不大热情地说一句:“若你感激我使你改恶从善,萨尔责先生,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萨尔责立刻鼓舞精神,笑得很绅士地说:“什么?”珍卿一字一顿地看着他说:“萨尔责先生,请对我不必过分关注!”
  说着珍卿开门走进去了,米勒太太开房门走到台阶,隔着乌色的风声霜气,朝大门这里轻喊:“是杜小姐回来了吗?”珍卿高声应了一句,就听见二楼客厅窗户打开,怡民从窗户里伸出脑袋,叫她赶紧回去喝牛肉汤。

  在楼梯跟米勒太太打招呼,上楼刚在客厅开门坐下,怡民给他盛了热腾腾的牛肉汤。珍卿舒适地喝起牛肉汤。暗暗觉得萨尔责有点烦人,不过没法明说这种心理,很怕没事倒弄出事情来。
  过几天就到圣诞节。圣诞节前夜风雪甚急,翌日早晨推开窗子,只见外头雪光照人,恍似晴日,窗台上积素三尽,房檐枝丫银装素裹,这是外国的白雪琉璃世界。
  今天有一天假。珍卿和怡民吃完早饭,撒欢似的跑到雪地里欢呼,先是抓积雪对着打雪仗,然后又堆出一个美女雪人,雪人颈上迎风招摇的红围巾,引得过路者纷纷驻足。可她们两个玩得太忘我,争先恐后地打起喷嚏来。米勒太太把她们赶回楼上,盯着她们喝点酒驱寒。
  珍卿和怡民懒得过洋节,白天就缩在暖烘烘的家中,珍卿是画画、看书、写字、作家书,怡民是看书、做针线活。继云表哥中午过来,给两个姑娘带了报纸看。三个人就吃喝谈话一个下午。傍晚就跟继云表哥一道出门。
  珍卿收到特别的圣诞邀约,文学系资格最老的客座教授——布莱德曼先生邀她同过圣诞。珍卿在文学系门门功课优绩,平时便得教授们的青眼。之前,罗氏基金会向大学生征文,要求针对美国困窘的现状,谈些政治、经济、社会方面的意见。
  珍卿在学习间隙,写了篇英语小作文,叫《极端主义终可久存否》,大致意思如下:
  当前世界经济普遍萧条,各国都面临产品滞销、失业率飙升、社会动荡的窘境,而享有世界声誉的经济学者们,依然固守经济自由主义、社会达尔文主义、政府少干涉主义,余以其诚为自由派之狂徒也,全不顾国家安危、民众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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