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薄月栖烟
薄月栖烟  发于:2023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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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坚一愣,“啊?怎又去那里?”
  谢星阑头也不回道:“看李芳蕤能不能见到她。”
  出衙门上门,二人一路疾驰,至郡王府时已是酉时过半,谢坚上前叫门,直言请李芳蕤相见,小厮一番通禀,半炷香的时辰不到,李芳蕤便快步走了出来。
  她有些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谢星阑开门见山,“秦缨病倒了,侯府也对外闭门谢客,我有些放心不下,劳你走一趟,看看侯府让不让你去见秦缨。”
  李芳蕤吃惊道:“病倒?何病?可严重?”
  未等谢星阑回答,她已吩咐门房套车。
  谢星阑道:“似是染了伤寒——”
  李芳蕤紧张起来,“近日城中患伤寒者极多,我母亲也不适,这伤寒症有轻有重,缨缨莫不是病得极重?”
  话音落下,李芳蕤眨了眨眼道:“你怎如此担忧缨缨?”
  谢星阑面无表情的,面对李芳蕤意味深长的眼神,也并不解释,李芳蕤相明白了什么,等上了马车,一门心思记挂起秦缨来。
  疾驰两炷香的功夫,一行人同至侯府外,李芳蕤亲自上前敲门,没一会儿门扇开了一条缝隙,还是那小厮,见来的是李芳蕤,他问了礼道:“李姑娘所谓何事?”
  李芳蕤牵唇,“我来找你家县主的,多日不见了——”
  她说着话便要推门,谁知那门被什么抵住,半分也推不动,小厮继续赔笑道:“不好意思了李姑娘,我们县主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要闭门谢客。”
  不等李芳蕤说话,小厮又道:“我们侯爷也身体不适,也不见客,实在抱歉了,小人会转达您来过的,时辰不早,您早些归家吧。”
  “吱呀”一声,门扇又紧紧合了上。
  李芳蕤眉头一竖,“我还没说完呢,我就是来探望她的,怎门都不让进?”
  话音落下,门后寂静一片,再无回应。
  李芳蕤一脸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真是病的太重?”
  谢星阑站在一旁,见李芳蕤也不让进,便知秦缨这不是简单的谢客,而是禁足,他不动声色道:“或许是怕给客人过了病气,既是如此,你先回家吧,改日再来。”
  李芳蕤叹了口气,“也罢,那我两日后再来。”
  天光渐昏,李芳蕤与谢星阑道别,乘着马车回府,谢星阑自己却未走,他望着“临川侯府”几个大字,一脸凝重地思索起来。
  谢坚也意识到不妙,在旁不住地走动,似热锅上的蚂蚁。
  忽然,他驻足道:“公子,我有一计,咱们就说城里出了案子,需要县主帮忙,人命关天,侯爷不可能不管吧?”
  谢星阑默然未动,谢坚眼珠儿转了转,又道:“属下还有一计,咱们进宫去找陛下,让陛下传旨召见县主,陛下的旨意,不管是侯爷还是县主都不敢不听吧?”
  谢星阑还是未开口,谢坚沉沉一叹,退后一步道:“若这样也不行,那不瞒您说,小人研究过侯府的建制,咱们只能……嗯,利用地形智取。”
  谢星阑终于开口,“侯府建制?”
  谢坚语速极快道:“是呀,临川侯府乃是敕造,其建制与从前的广平郡王府是一模一样的,小人想到咱们前次来侯府时,县主过来的方向,猜测县主应是住在西北方向某处,咱们若是从西北面的院墙翻入,定能极快地摸到县主的院子里去——”
  谢星阑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朝不远处的窄巷而去。

  谢坚眼瞳一亮,忙跟上去,等从窄巷中绕到了侯府西北,谢坚指着一处丈来高的白墙道:“公子,应该就是此处,这近处房顶不高,墙后最近的多半是什么花房杂物房,看到远处那飞檐了吗,那里应该就是县主的闺房。”
  他说着话,一番摩拳擦掌,就在他打算试试这泥墙好不好着力之时,忽然听见谢星阑道:“那便是说,她能听见外头的曲子?”
  谢坚下巴掉在地上,“啊?”
 
 
第212章 死者
  秦缨被结结实实关了三日, 院门紧闭,不知外世光景,时间在这一方小院里流逝得更慢, 格外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感。
  “县主,院门还锁着……”
  白鸳推门而入, 手中提着食盒,“奴婢问侯爷,只说侯爷身体好了, 还在养着。”
  秦缨目光从地图上抬起,“那便好, 才三日, 爹爹也不可能这样快消气。”
  白鸳走近, 见她又拿出未央池的地图看, 无奈道:“您是当真一点儿不急,万一侯爷真要关咱们两三月,甚至三五载呢?”
  秦缨摇头, “爹爹不会。”
  用过晚膳,见外面天色渐暗,白鸳将屋子里所有灯烛都点亮, 又学着秦缨, 找了本书册,有些艰难地看下去, 看了个把时辰,见秦缨将地图收了起来。
  她叹道:“您也会觉得无趣吧?”
  秦缨无奈起身, 走到窗前看外间雪色, “无趣是次要,只怕误事, 那防范时疫的方略虽有了,但还有其他事,好比那童谣的来处,我也十分好奇。”
  白鸳眨眨眼,轻声道:“您莫不是惦记谢大人……”
  秦缨一愕,正色道:“这是哪的话?”
  白鸳团坐在榻上,兴致勃勃道:“查童谣来处,不正是谢大人查吗?您三日未出府,也不晓得谢大人知不知道您的处境,您看,公主殿下和世子的事,您瞒着多人,却这般信任谢大人,谢大人又如此尽力,奴婢看出他待您非同寻常。”
  秦缨心跳一下,又一本正经道:“莫要胡言。”
  白鸳眼巴巴望着她:“您觉得谢大人不好吗?”
  秦缨眼波簇闪,“谢星阑,他自是好的……”
  白鸳又道:“那是不够令您喜欢?奴婢看谢大人很好呀,与您一同办差不辞辛劳,是非分明,外间都说他利欲熏心,可也不见得嘛,对您呢,也是周到妥帖,还给您吹曲子,奴婢虽听不懂,但谢坚说,这些年谢大人从未对旁人吹过,那玉埙是先谢大人遗物,甚至是他心结,平日里都很少将那玉埙拿出来看……”
  窗外雪夜寂静,秦缨看着自己在窗纸上的剪影,一时神思不属,“他吹奏的埙曲倒是好听,那日第二首曲子,竟不告知我名字……”
  秦缨轻喃落定,忽然,只听窗外潇潇寒风之中,似乎响起了一道熟悉古朴的乐声,她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她竟惦记得幻听了不成?
  但这时,白鸳直起身子,“县主,您听,什么声儿?”
  秦缨愣了愣,仔细一听,果真又听见几缕乐声,她呼吸一紧,忙倾身将窗棂推了开。
  窗扇一开,寒气顿时涌入,但随之,那隐约的乐声也愈发清晰起来。
  秦缨大惊,竟不是幻听!
  她屏息两瞬,转身出暖阁,待推开房门走到屋檐下,便听那乐声穿过寒夜,幽幽沉沉地落入了院中,而这缠绵悱恻的曲调,分明是——
  秦缨眼瞳一瞪,不敢置信。
  身后白鸳拿着斗篷跟出来,为她披上后道:“县主,好熟悉,像是那天晚上谢大人给您吹过的,奴婢没听错吧,难道说——”
  秦缨一颗心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她辨着声音来处,直往西面院角的两颗梧桐树走去,直走到墙根下,那乐声仍是萦绕未绝。
  白鸳也跟上来,“县主,听这声音,像是从府外传来的,咱们这院子外是木槿林和府内存放旧家具器物的库房,有好远呢。”
  寒风凛冽,又隔了花林房屋,本就苍凉醇厚的埙音愈发婉转低沉,秦缨要屏息竖耳,才不会错过每一声曲律。她静听半晌,只觉比起那夜的流丽迭荡,今夜的曲韵缠绵哀婉,幽咽如诉,似添了道不尽的愁绪与担忧。
  秦缨心腔砰动无序,又似涌入热泉,连面颊都暖烫起来,她怔怔道:“这么冷的天,他这是猜到我被禁足了……”
  白鸳双眼发亮,兴冲冲道:“县主,不然咱们喊人过来吧,然后去求求侯爷放咱们出去……”
  秦缨回过神来,抿唇摇头,“不必,爹爹还未想通,叫他知道这些,反要节外生枝。”
  她又抬眸,看向高墙外,“他吹完一曲便会走了。”
  院子里霜雪皑皑,白鸳叹了口气,怕秦缨冻坏,又小跑回屋内拿了个暖手炉出来塞给她,主仆二人站在梧桐树下,秦缨沉浸在缱绻的曲调之中,仿佛能想到此刻的谢星阑是何种神情,直等到一曲终了,她才缓缓吁出口气。
  白鸳道:“谢大人真是有心了,只怕是急坏了才会如此。”
  秦缨目光复杂,又往高墙后看了看,离得这样远,乐音一断,便是半点动静也听不见,她看了看天色,心道谢星阑多半要走了。
  她默了默道:“听完了,快回屋去。”
  白鸳应好,但秦缨刚转身,那古朴的乐音竟又响了起来——
  还是那首曲子,凄清婉转,又缠绵动人,丝丝缕缕的乐音,似网一般将秦缨笼住,她心腔紧缩,却只能盯着眼前灰白的院墙。
  白鸳道:“谢大人是想等您回应什么?他定担心您这几日好不好。”
  秦缨握着暖炉的指节微紧,白鸳苦哈哈道:“但咱们怎么回应呢?除非架个梯子探出墙头放声喊,否则说什么也听不着啊,还会惊动其他人。”
  丝丝缕缕的曲音不绝,秦缨想了想道:“他大抵是有作陪的心思……”
  白鸳咋舌,“作陪?这样冻人的天,谢大人不冷吗?”
  腊月寒天,自是冷的,秦缨心腔揪紧一瞬,忽然,她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问道:“前次为永宁做的天灯可还有些?”
  白鸳忙道:“有的有的,有未作画的!”
  秦缨眼瞳微亮,“把天灯拿来——”
  ……
  侯府西面的宅巷里,谢坚听不懂曲,在一旁百无聊奈踢着雪块儿玩,等曲子吹完第三遍,谢坚没忍住轻咳了一声,他试探道:“公子,咱们要吹到何时?”
  谢星阑握着玉埙未语,目光越过墙头,面色晦暗不明。
  谢坚便抓了抓脑袋道:“其实……小人只是粗略估计了县主住的方位,并不十分确定那便是她的院子,有一种可能,您在此吹,她或许听不见。”
  谢星阑剑眉皱了皱,可很快,他道:“不,她听得见。”
  谢坚一时迷惑,还要再说,却见谢星阑直直盯着天穹看,他顺着谢星阑目光看去,登时一愣,“这是——”
  夜色已深,泼墨般的夜空中,正有一盏天灯冉冉升起,虽离得远,但谢星阑依稀看清了天灯上的画样,十分确信道:“是她放的。”
  谢坚眨了眨眼,仔细一看,哭笑不得道:“那上面画的,不会是公子您吧?县主这画工属实是……简明利落!”
  天灯二尺来高,雪白的灯纸上,用极简单的墨线画了一圈小人,空心圆是为脑袋,身子与四肢只一笔浓重墨线,但几个小人皆是双臂合抬之姿,正是吹埙的姿势。
  谢星阑长这样大,还未见过这等画法,他眼底生出几分明快笑意,又温声道:“看来她未受什么苦……”
  谢坚也松了口气,咧嘴道:“早说了临川侯最疼爱县主,如今不许她见客,只怕是二人有何不快,尚未达成共识。”
  谢星阑点头,“如此便好。”
  时辰已经不早,他虽未觉得寒冻,却不想秦缨在外逗留,他又抬臂,吹了几声短促曲调,再将缰绳一紧,调转马头离去。
  清梧院内,秦缨看着天灯缓缓升空,没多时,便听见了那几声短乐,她松了口气,望着天灯道:“这下是真会走了。”
  白鸳眨了眨眼,又侧耳听了片刻,果然再无曲声,她满眼惊叹道:“您与谢大人可真是心有灵犀了……”
  秦缨先露出丝笑,意识到什么,又倏地抿唇,目光一转,看向她手中适才练笔的画稿,一边拿过手一边进屋道:“如何,我作画也算形神兼备吧?”
  白鸳无可奈何地跟上,“您可别自夸了,您的画工要是有谢大人十之有一便好了!”
  已禁足三日,秦缨再会自得其乐,也不甚适应这偷闲的日子,更何况,心底还压着与秦璋的争执。
  可今夜谢星阑来了,又为她吹了曲子,秦缨憋闷几日的心腔,登时丰盈鲜活起来,纵然未见面,但那首埙曲在她心底留下的余韵却比见过面还要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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