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她推他一下,然后又抱上他的肩,“我刚刚觉得你在生气。”
“不是生气,只是想起过去的事,烦。睡完你就痛快多了。”
“什么事?平时看你无忧无虑的样子,可让我嫉妒了。”
晏玉鼻尖蹭了下她的脸颊,“你告诉我,何扑玉是谁?”
荆觅玉心中一惊。
“我小时候出过两次意外,差点死掉。每次临死前都听到这个名字。”
“何扑玉是何家一岁时失踪的小儿子。”她震惊望着他,“你……”
他立即否认,“我不是。”
荆觅玉提上的心,放了下来,“吓死我了。”
“怎么?这何扑玉和你们有什么宿怨?”
“不说了。你不是就好。”她搂紧他的腰。
他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是不是心里舍不得我了?”
她不作声。
他逗她,“睡了这么久,都没见你主动亲过我。”
她横他一眼,“你都这么主动了,我还有主动的机会吗?”
“给你一个主动的机会,亲我一下。”
荆觅玉嘟起嘴,在他脸颊啵了下。
他把她拉过来深吻。然后平躺在她旁边,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我那两回意外,因为年纪太小,只记得片段。真想不起何扑玉和我有什么关系了。只记得恨到想杀了他。”他在她面前,不回避自己对何扑玉的厌恶。
“你是你爸亲生的吗?”
“当然。”晏玉指指自己这张脸,“我这长相和我爷爷更像。”
“照你爸的说法,他那位女性朋友是何扑玉的妈妈,何爱玉。何家的图就是传给了何爱玉的。”
“这两母子的名字起得这么土。”
荆觅玉问:“你为什么让我把图给你爸?”
“我问你,你觉得我爸说的是不是真相?”
她摇摇头。
晏玉说:“他是只老狐狸,擅长打防守战。他最喜欢维持表面的和平。让他站上主动位,我们更有利。”
“你都说成我们了。”她戳戳他,“哎,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晏玉笑了声,“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为什么没有?”荆觅玉不高兴,在被子下狠狠踩他的小腿,“没有你还缠着我。”
“我都没爱过,哪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处得舒服就行了,没那么多定义词。”
“我有爱过啊。”她瞪着他。
“那你来说说,我爱不爱你?”
荆觅玉凭着记忆里的论调问他:“你见不到我会不会想我呀?想到我会不会开心呀?”
“见到了也想啊。”晏玉在被子下扯掉内裤。
两人光裸的身子抱在一起。
“我不想理你。”她拿被子包住自己。
“那你这位有经验的分析分析,你爱不爱我?”
“不知道。”她又踢他一脚。
晏玉哼出一声,“你爱不爱都是我的人。”
荆觅玉半张侧脸压在枕头上,“本来我觉得今天晚上,我们应该相对无言,幻想遇到家庭阻挠时的那种无助凄美。”
“让你失望了。”他漫不经心,“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和我姐,跟我爸都没什么感情。”
“但他始终是你爸呀。”她认真地说。
晏玉抱她过来,吻上她的发。“我懂事之后,一直都想知道,这个何扑玉是谁,还有,我爸为什么不救我。我都快要死了,他为什么站着不动。”
荆觅玉抬头看他。
“找不到答案,我自闭过一段时间。后来遇到一个老师,他读了一篇作文。与其让困在回忆里,不如期待未来。我小妈说,小学二年级开始,我整日都在笑,也不自闭了,交了许多的朋友。学习好的,学习坏的,都是我朋友。长大了,偶尔还是会想起这事,不过恢复时间越来越快。摩托艇那次,我闷了一个星期就好了。”
晏玉轻描淡写,没带什么情绪。仿佛在讲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第56章 丛林
# 056
“什么意外?”荆觅玉翻身向他。
“溺水。”有水浪, 还有黑黑的像是石头一样的东西,壁上有青苔。晏玉只记得这些。
摩托快艇那天,水浪拍打礁石,撞进了儿时的记忆。每回想起这一幕, 他心底就会升起暴躁的情绪。坠海之后, 他突然脑中一片空白,动弹不得, 失去意识。如果当时真的死了, 也不算难受——因为他在那时已经感知不到痛苦了。
“两回都是溺水吗?”荆觅玉诧然。哪有父母见到孩子落水站着不动的呢?
“嗯。当时太小了, 来龙去脉不清楚。但光那些片段就让我厌烦了。”晏玉非常平静, “两年前, 我在一个偶然情况下,听到我爸讲了一句荆山之玉,刺激到儿时记忆里的某件事。我就用何扑玉这个名字去拍卖会钓鱼, 想弄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结果,你上钩了。”
荆觅玉一掌拍在他的胸膛上, “原来那个是你!我就说呢, 怎么何扑玉莫名其妙出现了。追那线索一年多, 一无所获。”
“什么一无所获?我们现在躺这床上就是收获。”
“哼。”
“好了, 说回正题。”晏玉问:“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爸的话?”
荆觅玉回答:“他在慈善会, 口口声声说不记得刺绣图的来历。晚上他讲起的时候, 明明记得很清楚。这说明他一开始就在装傻。为什么要装傻?应该他知道什么, 但不愿说。”
“嗯。”晏玉再问:“你猜他知道什么?”
“我猜不出。我有怀疑过, 你妈是何爱玉, 但时间不对呀。何爱玉出外寻子是90年,如果她再婚生子,孩子肯定是90后了。90年以前,何爱玉嫁给一个警察,只生了一个儿子。但你妈和你爸结婚多年,一女一子,完全对不上。”
“我妈和我爸是1984年结婚,1996年离婚。”
“你小妈和你爸什么时候认识的?”
“早了。我爸出轨好几年,才找我妈摊牌离婚。”
荆觅玉问:“你听过,你爸认识一个叫何爱玉的朋友吗?”
晏玉摇头,“完全没听过。”
“不知道何爱玉和你爸说过多少细节。我觉得你爸了解的,应该不少。”
晏玉心中已经有了些推断。他说:“刁争柯你记得吧?”
“哎?”荆觅玉又是一惊,“你知道他?”
“他是我爸的人。”说到这,晏玉不禁为她的疏忽叹气,“你把我的资料那么明显地摆在工作台下,是生怕不露馅么。”
“……”她都忘记这事了。
“不过也好在你没扔,我才能看到刁争柯的名片。”
“他是你爸的人?”她眸子转了几圈,“那就是说,在我还没认识你之前,你爸已经盯上我了?”
“嗯。”
荆觅玉大喘一口气。这么想来,简誉订婚宴时,晏风华也早发现她了。她忽然背脊发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我要去喝杯水。”她踢踢晏玉,“你也起来,我们坐着说。”
他怀里没了美人,不大痛快,“干嘛呢?躺着说和坐着说有什么不同?”
“不给你耍流氓的机会。”
晏玉撇撇嘴角,“你全身上下我哪没看过。”
荆觅玉穿上睡裙,走出卧室。
他套了睡裤,裸上身出来。
她回头一眼,“怎么不穿衣服?”
“我这身材练这么好,就是给你养眼的。”他理直气壮地展示自己的胸肌、腹肌。
“……”荆觅玉在冰箱里拿出两瓶酸奶,坐上沙发,递给晏玉。
两人静静喝了半瓶酸奶,荆觅玉开声说:“我来把这件事从头讲起。”
“嗯。”他晃了晃酸奶的玻璃瓶。
“两年前,你为了查找儿时记忆的真相,以何扑玉的名字在芜阴古董市场出现。之后,出于某种原因,你离开芜阴,到了北秀的拍卖会。”
晏玉解释说:“芜阴那回,差点被我爸发现。我就改到北秀了。”
荆觅玉记起老周的话,“可是,我朋友说,我先到北秀,你才跟过来的。”
“对,第一次拍卖我是电话联系的。北秀古董市场没芜阴那么严格,比较好操作。”
“我为了寻找何扑玉从芜阴来北秀,但查不到你的真实身份。于是我用当年三方约定的玉字做信号,想让你主动现身。”缩在沙发的荆觅玉,用脚趾磨蹭着晏玉的脚趾。“但是,其实你不知道名字有玉这件事。”
“纠正一下,我以前不知道,后来发现查我的人,到处结交名字有玉的男人,我就猜到了。”
“好吧。你是猜的,因为你不清楚真正的缘由。”荆觅玉用脚趾卡进他的指缝里,“在我招摇了那么多男朋友之后,引来了你爸的注意。其实,你爸是荆山之玉的知情人,才派刁争柯打听我。”
“对。”他知道,她小动作特别多。“但为了一件古玉,我爸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我也奇怪,这宝藏的钱,还不够你们晏居铺路的。”
“当年的事,没那么简单。”他张开脚趾,把她的秀气脚趾夹了下。
“呀。”她想缩。
晏玉扣住她的小腿,“干嘛呢,从床上换到沙发,你觉得我就不能对你下手了?”
“说正事呢。”她另一只腿踢他。
他再一捉,在她小腿肚捏了捏,“正事说完了。一个中年男人,干涉不了我们。”
“什么中年男人,那是你爸!”
“我和你说过,我们晏家都是自由恋爱。他一个婚内出轨的,没资格来管我。”
荆觅玉却注意到了他的用词,她挣脱他,两只脚踩上他的双肩,“你这是恋爱吗?”
“听你分析那么多,勉强算是吧。”他把她双腿一分,压了下来,“事情说完了。明天星期天,今晚就做多几次了。”
----
过了几天,荆觅玉把剩下的两张图给了晏风华。
就像晏玉说的,晏风华滴水不漏。她无从得知晏风华和何家什么关系。
晏风华挖了一个坑等她跳。那她就跳下去看个究竟。
她跳再深,也系着一根叫晏玉的绳。而且,还有老周,秦修玉给她当后盾。
三张图都已经有了陈旧的黄灰。
荆家那张,拼接处脱了五厘米的线,线头坠下来,细细碎碎。
晏风华举起,透过灯光把断掉的那五厘米仔细看了看。“有透光针孔,还原不难。”
荆觅玉满目期盼,“晏先生,麻烦你了。”
他笑着把三张图在桌上拼起来。
六十多年前的山河,到处都是山形和河道,弯弯曲曲的小路像是蚯蚓一样。
葛婧之兴趣盎然,“这刺绣针法真不错。”
晏风华问:“这宝藏,当年有没有说是在哪个城市?”
荆觅玉答:“在复祝。”
葛婧之惊讶,“这么巧?还是我们祖籍呀。”
晏风华眼皮下的眸子往葛婧之看了一眼,抬起时,向着荆觅玉,“这图就交给婧之吧。”
“放心吧。”葛婧之应声,“我本来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不过北秀文物节目一播,发现这些古董看似死物,其实都承载了历史的文化啊。”
晏风华点头,“你终于明白爸爸的爱好了。”
葛婧之娇声笑,“明白,当然明白。你为收藏砸了多少钱。”
天,都是晏风华和葛婧之在聊。
荆觅玉和晏玉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荆觅玉看着公司微信群讲起星期五团建的事。
同事甲问能否携伴。
领导回了一个ok的表情。
好几个同事纷纷表示要带家属。
荆觅玉翻着前面的记录,心里想,要不也把晏玉带上吧。
然而见到漂流两个字,她失望了。
溺水在他说来,平平淡淡,过了就过了。但是能在他心里停留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没事。
她没问,是不想让他再去回忆。
之前团建有几个选项,漂流、温泉、徒步。这些活动,她从不提意见,由得同事去安排。现在倒觉得,早知选徒步好了。
她放下手机,“我星期五公司团建,早上六点半就要起了。”
晏玉问:“去哪?”
“漂流。”
“不带家属?”
她瞟他一眼,“同事说,那个河域水流湍急,你不会游泳,我想带也带不了呀。”
“我会游泳。”晏玉非常坚持这一点,“只是游得不好。”
“知道了,死要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