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的微博原本是公司蓝v号,有专人打理,发些公司动态,没什么粉丝。过年这几天一连上了两回热搜,涨了几十万粉,私信栏每天堆满,从谈商业软广的到想当他大|腿挂件的都有。
而这个从来不在微博上发私生活动态的人,在这一天一连|发了两条微博,用来做什么呢?
秀恩爱。
头条微博放了九张图,滑几个屏幕都翻不到底的长图,每张图片一个标题,张张都是她。
“会做手工的女朋友”——这一张,全是有时做的小手工,有沙瓶风景画、超轻黏土捏的卡通小人、拿植鞣革做的小包、925银饰和珠子串的漂亮手链、绳编结艺、立体剪纸、滴胶首饰。每样选了两三张图片,拼在一起简直惊艳。
“养花的女朋友”——这张是有时养的多|肉,整整三排,盛在一个个彩色小陶罐里。在别人手中养一盆死一盆的娇贵植物,偏她每一盆都养得很好,叶片肥厚润泽,各种颜色搭在一起十分好看。
“爱读书的女朋友”——书房三个大书架,被她侵占了一多半,藏书包罗万象,各国童话、言情小说、时装杂志、证券投资、法语俄语、社科政法、心理自查……最近有时又入了一批经管类的书,每天看十几页,就为了在以后秦深因为工作焦头烂额的时候,她能帮上一点忙。
“喜欢手绘的女朋友”——两年前买的一套绿辉彩铅,有时画了好几本子。最开始画的大多是胖橘和她喜欢的二次元人物,后来,速写本上渐渐能看到秦深的影子。
“会做烘焙的女朋友”——她烤出来的可可旋风卷、樱桃杏仁酥、巧克力奶香小馒头,每张照片加着美美的滤镜,诱人的香气几乎能穿过屏幕。
“乐盲女朋友”——八只音阶猫整整齐齐排成排,可爱的笑脸看得人心情大好。这是有时唯一会用的乐器,如果音阶猫能算作乐器的话。
一张张长图排版整齐,标题配图片,也不加多余的修辞,干干净净。
在遇到秦深之前的两年,有时宅在家里,恐惧外出,却也从没闲着,能打发时间的所有爱好都玩了个遍,虽说博而不精,放在一起还挺唬人的。
渐渐地,长图的画风从活泼变得深情。
“做直播的女朋友”——这张长图全是有时做直播的样子,钻进录音室里一呆就是好几个钟头,常常熬到深夜。光线昏暗,她没化妆,愈发显得眉眼温柔,腿上趴着只懒洋洋的大胖猫,画风跟别的网红都不一样。
“做复健的女朋友”——她在专业的残障设施上锻炼,汗水能从眉毛尖一路流到下巴颏,样子当真不好看。练几个钟头后膝盖水肿,冰敷都消不下去。
“至今也没有认认真真说过爱我的女朋友”——她偷偷把秦深的电脑桌面换了,拿各国语言的“我爱你”拼出了一个大大的爱心,让他每次一开机就能看得到;还爱收集情侣水杯情侣牙刷情侣拖鞋,逛超市的时候一看到成双成对的东西,有时就挪不开眼。
她爱得含蓄,也缺乏自信,从没亲口说过爱,却不从吝啬拿这些小物件表达对秦深的喜欢。
最后一张图是一家四口的合照。戴着戒指的两只手,还有一猫一狗各自一只爪子,碰在一起,拼成“十”字形。
这条微博的配字,是秦深斟酌了十分钟才敲下的一句话:“从来不是十八线小主播傍上富二代的俗套故事,而是一身铜臭的暴发户有幸追到小仙女的爱情故事。”
他发的第二条微博要简单多了,只配了两张图,两张白纸黑字的日常作息表。
“遇到有时之前,我的生活是这样子的”——早上七点到夜里十二点,工作;十二点到早上七点,失眠。
“遇到有时之后,我的生活是这样子的”——
七点到八点,看有时赖床。
八点到九点,陪有时吃早饭。
九点到十点,跟有时一起散步,遛猫遛狗。
十点到十一点,一起锻炼。
十一点到十二点,一起做饭。
……
对比前一张图片上寡淡的两行字,这张作息表几乎成了生动的影像,字里行间没一个修饰词,偏偏全透着爱。
外人看一眼就能笑出声来,有时看一眼就想掉眼泪。
微博配字是秦深一贯的风格,言简意赅:“我一直觉得感情这种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但总有些八卦号不这么想。恶语伤人,望周知。”
两条微博,转赞评都破万,评论里一排“啊啊啊啊啊啊甜炸了啊啊啊啊啊啊”的土拨鼠尖叫。这个从来都是正经总裁画风的微博,头回这么生动过。
一整个上午,何有时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笑得停不下来。吃午饭的时候还是如此,几乎是在一粒一粒扒米饭。
估摸着饭凉了,秦深给她换了一碗,“看完没有?”
“看完了。”何有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乖乖点头。
“吃饭吧。”
“好。”
何有时吃了两口,又放下筷子,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俏生生喊他:“秦先生?”
“怎么了?”
“我爱你。”
这是她头回这么说,猝不及防。在看到秦深给图片配的那句“至今也没有认认真真说过爱我的女朋友”,一时间提高了觉悟。
秦深怔了半晌,心快化成水了。知道有时脸皮薄,这种福利不是每天都能享受得到的,于是他打开手机,开了录音,凑到她嘴边。
“再说一遍。”
何有时对着收音的地方,字正腔圆地说:“我爱你,想每天抱着你,想亲你,想现在就跑回家里抢走户口本跟你去领证,想嫁给你,想睡你……”
“行了行了。”秦深被甜得牙疼,无奈地捂了下脸,摁了录音暂停。
“想睡你”这样的骚话,还是留到晚上再说。
第58章
做手术的决定下得果断, 等真联系了安格斯约好手术时间后,何有时又怂了:“两个礼拜……这时间也太紧了,要不咱们把手术时间挪到夏天?”
秦深瞟她一眼, 鼻梁上架着的防辐射镜片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怎么了?”
“我百度过了。”何有时被他盯得心虚,说话的底气就不那么足了:“百度上说做大手术还是夏天做比较好, 夏天的衣服单薄, 透气性强,术后不容易感染。”
她站在秦深身后,使着小劲儿给他揉太阳穴, 这几天秦深对着电脑的时间久,公司董事又各有心思, 费了不少心思, 秦深又开始头疼。
何有时放柔声音:“你们做传媒的, 数一年开始这时候最忙了, 当然还是公司的事比我重要对不对?”
“你重要。”秦深岿然不动,任凭她蹦?,视线定在大盘上没挪一下。不论有时说什么他都不反驳, 嗯嗯地应着声。
等耗到十一点半, 停盘的瞬间, 秦深关了电脑,椅子一转回过身, 正好把她捞进自己怀里。
“有时, 你在怕什么?”
何有时把刚才的话重复给他听:“冬天穿得厚实, 容易感染的, 安格斯之前还说手术前要多复健,肌力恢复得越好,术后康复越快……”
秦深一瞬不瞬看着她,何有时愈发没了气焰,弱声求他:“我还没准备好,等夏天好不好?”
秦深笑了声,低声戳破她的借口:“骗人。”
她的借口都被一个个温柔的吻堵回去,秦深以舌尖勾她的唇形,诱着她启唇。他话说得慢,语句也破碎:“现在的换膝手术已经很成熟了,先前你不是查过不少案例么,康复率70以上。等做完手术以后,我陪你一起复健,复健好之后能跑能跳,这不是你最大的愿望么?”
有时没说话。
秦深专注着看了她一会儿,双手扣在她下颔上,把她脸扳正:“是不是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何有时果断摇头,却骗不过他。同床共枕两个月,若是连她的心思都摸不清,秦深都要嫌弃自己了。
他问:“你是不是担心手术做不好,我会离开你,像之前盛安骅一样?”
“没有……”有时唇嗫嚅了几下,这话却说在她心坎上,无力反驳,抿住唇不说话了。
“小仙女。”秦深喊了她一声,这个称呼其实是他摸索出来的。那天有时追剧的时候捂着脸傻笑,被剧里的男主撩得春|心荡|漾,秦深瞄了一眼,就把小仙女的称呼学了来。平时喊得少,拿来哄她开心却卓有成效。
看到她这怂样,秦深低声笑了:“你怎么,总把我和盛安骅想成一样的人?我有他那么糟?”
有时被他抱坐在腿上,比秦深高出半个头,正方便秦深从下颔一点点吻上去,温柔缱绻地吻过她的人中,吻过鼻尖,一路亲到眉心。有时乖乖伏低头下来,额头凑到他唇上贴了贴。
“你家猫和狗都住进咱家了。”秦深拿自己的中指碰了碰她的,两枚戒指轻轻撞了一下,“戒指都戴上了,你还没做好跟我共度一生的准备?”
“就算手术失败,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像现在一样走路颠簸,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照样会牵着你的手出门散步,照样会在微博上秀恩爱,照样会带你去见我的家人,照样会让你的名字躺在户口本上——你当户主。”
何有时唇角翘得老高,有那么一会儿,她都分不清自己是真的担忧呢,还是矫情劲犯了,就想被他哄。反正听完又乐颠颠的了。
二月底,a市天还凉,何有时趁着最后两个礼拜抓紧复健。考虑到手术中的失血量,定下手术时间后听安格斯的建议,去医院做了自体献血。
秦深完美承担起了家庭煮夫的身份,以前他做饭大多按着有时的喜好来,现在全按照补血食谱来了,什么牛奶鸡蛋豆制品,猪肝菠菜桂圆木耳黑豆芹菜,一天三顿都是没滋没味的汤汤水水,炒菜也是少油少盐的。
何有时口重,清清淡淡吃了难受得不行。好在两个礼拜并不长,没受太多罪。
手术当天是个周一,医院人不多,手术还没开始,vip病房已经安排好了。何爸爸何妈妈陪在旁边,何有时不好意思被他们听到,把秦深拉到自己旁边坐下,两人头挨着头低声絮语。
秦深:“昨天跟主刀医生联系过了,全麻,手术时不会疼的,你别紧张。”
何有时乖乖点头。
秦深:“安格斯申请了现场观摩,我进不去,就在外边等你。”
何有时又点头,最后笑盈盈问了一遍:“要是做完手术我还是站不起来呢?”
“别问了,我爱你。”
早知道他会这么答,何有时矫情完,立马觉得通体舒泰。
一旁的何爸爸何妈妈听得无语,自打女儿上小学以后,再没见她这么黏人过。乍见之下,又惊又奇,还有点唏嘘,女儿到底是长大了啊。
手术时间排到了半上午,满鼻子消毒水的味道,何有时闻得头晕。她穿着一身无菌服,只露出右膝和脸来,身前支着两盏无影灯,细长的架子从侧旁蜿蜒过来,位置调得很低,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今年多大啦?……腿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身边有人引着她分心说话,何有时有一句没一句地答。医生护士围了一圈,她什么都看不到,一点都不紧张了。
手术室有个挺人性化的设计,旁边有个小隔间,不是同门进的,中间挡着一扇玻璃分隔墙,家属可以站得远些观看手术过程。
她不紧张,隔着一面玻璃看着他的秦深却揪着心。这面玻璃分隔墙不知道是什么材料,里边的光来回折射,刺得秦深闭了会儿眼睛。
手术室墙砖惨白,灯光惨白,她脸色也白惨惨的,无菌服裹到肩膀的高度,露出一截纤细的颈来。
离得近了,大概能看得到上面的吻痕,不大,一小点。秦深有点走神地想着。昨晚上有时焦虑得不行,趴在他身上作乱,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秦深也啃了回去。
“疼不疼?”
他朝手术室里做了个这样的口型,何有时朝右膝瞄一眼,被灯挡住了,她摇摇头。
神经已经被麻痹了,却还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右腿被人碰触的感觉,疼倒是一点都没有的。大概是手术已经开始了,秦深那个角度能看到,这才问她疼不疼。
她隔着一道玻璃墙冲秦深笑,没过两秒,就看到秦深掏出支签字笔来,在玻璃上画了一颗小小的爱心,左右对称,画得端正无比。
何有时翘起唇角,没能笑出声,脸麻了。
她朝着玻璃窗的方向努力偏了偏头,麻醉师挺惊讶:“哟,还醒着呢?赶紧睡,不然一会儿血肉模糊的,你看着多不好。”
被他说得无奈,何有时闭上眼,很快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香甜,再醒来时天都黑了。
“有时?”秦深轻轻拍她的脸,“睡醒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