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收拾完这些费工夫的,剩下的就要轻松多了。
她这两年没出去工作,每天空闲时间一大把,闲下来就折腾一些小玩意,沙瓶画、玩黏土、立体剪纸、布艺、结绳……
因为人有耐心,又心灵手巧,做得还挺像那么回事,要是全发到微博上就是妥妥的手工达人。
墙上挂着好几列沙瓶,瓶口微凹,漂亮的绳子系在上边,一个个连成串,解下来才能带上走。
秦深解一个,看一个,越看越有意思。还没装完,他余光一瞥,冷不丁看见有时搬了个椅子,贴墙放好,扶着椅背就要往上踩。
“你下来!”
这句脱口而出,语气挺凶。何有时被他吓了一跳,怔怔缩回了腿。
秦深缓了缓语气:“你要做什么,我给你弄。”
“那个。”有时指了指墙上固定着的十几个相框。是她精心设计过造型的照片墙。
“要取下来?”
有时连着“嗯”了两声。
秦深印象里,他就没做过与收拾家务相关的事。为了不在盛安骅面前丢范儿,今天穿的还是定制衬衫,修身款,其实不方便大幅度的动作。
也不知道她腿不好,怎么却偏要挂这么高。这会儿秦深死撑着男朋友的面子也得上了。
他把袖子挽高一些,试了试椅子稳定性,长腿一迈就上去了。
“秦先生你慢一点!”明明爬上去的是个手脚灵活的男人,何有时却紧张兮兮地扶着椅背,生怕他一不小心掉起来。
上下楼一趟趟跑腿的孙尧和司机刚进门,就看到这么一幕,两人眼睛都直了。看秦先生哄姑娘哄得还挺乐,也不好说什么,一人一个收纳箱又往楼下搬。
照片挂得高,她很久没擦过,随便碰碰相框就是一脸灰。
秦深没防备,被灰尘扑了一脸。他叹口气,屏住呼吸给她把一个个相框摘下来。
每张照片上面都写着字,九寨沟、千岛湖、稻城、婺源、乌镇……一张张全是风景照。
“你……”秦深正想说她去过的地方还挺多,仔细一看,却发现其中没有一张是照片,不过是风景明信片罢了。
秦深看得有点难受。
他一张张往下摘,走了神。有时挂在这里的,想必都是她心中向往的地方。
眼睛过了一遍,太多了记不住。他想,以后有空时得一个个存进备忘里,带着她把想去的地方都走遍。
相框背面是拿泡沫胶粘上去的,还得费劲儿把墙上残余的胶撕下来。
何有时很是不好意思,仰着头絮絮叨叨:“秦先生你下来吧,我还是自己来吧,太麻烦你了,刚才孙先生和安叔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那个,虽然我腿不好,但爬个椅子还是没问题的,我自己来吧。”
她老说这样见外的话,秦深懒得惯着她这毛病,一声没吭。心中想的却是她爬上爬下时连点犹豫都没有,可见是平时做惯了的。
明明腿不方便,却一点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这么想着,秦深又想叹气了。
客厅里靠墙立着书柜,是淘宝上那种很廉价的组装书柜,四块树脂板子拼一个小箱子,几个箱子组装在一起,就能当个书柜用了。
秦深把里边的书一本一本放进收纳箱里,她看的书挺杂,各种题材都有。简单到童话故事,深奥到原子物理,幼稚到台版言情,实用到投资证券,还有法语俄语、时装杂志、花鸟鱼虫速写一类的,她都看。
也没认真分类,书签夹得乱七八糟,有几本甚至都没拆封。仿佛是平时有空闲的时候随手拿一本翻几页,看完看不完都不苛求,随性得很。
书太多,大号的收纳箱装了三个,沉甸甸的。
“嗬,还挺沉。”孙尧试着搬了下,没估摸好重量,差点扭了腰,只能分开装进袋子里一趟趟下楼了。
书柜最上边一层摆着的全是多|肉,小小十几盆摆得整整齐齐。
这地方不潮湿,采光好,又没直对着太阳暴晒,多|肉长得很好。小瓷盆个个颜色清新,看起来温馨极了。
这些零零散散的小东西收拾了一个上午。收拾好以后,何有时满屋子转了好几圈,拿着相机把住了两年的小窝每个角落都拍了下来,留作以后怀念。
拍完以后走回来,心情有点低落:“都收拾好了,秦先生我们走吧。”
“身份证?”
“带了。”
“户口本?”
何有时没明白:“户口本在我爸妈那里呀。”
秦深了然,除了这两样,别的东西于他都无所谓的。
多|肉脆得很,没法装袋子里,只能搬着塑料架直接端下去。不重,但端着这个么东西,下楼的时候很挡视线。
何有时走在他前边引路,很是不好意思:“对不住啊秦先生,我东西太多了。”
确实多,光这么些零碎东西,一个后备箱没装下。
她今天难得话多了些,秦深挺乐意听她絮叨。
“我看到这些小东西就管不住自己的手,总是买啊买的。又有点念旧,舍不得扔,就越攒越多了。”
“念旧?”秦深品了品这两个字,笑了:“念旧物可以,别念前男友就行。”
说完秦深又觉得自己这话没说完整,补上了后半句:“前男友送的旧物也不行。”
何有时帮他推开防盗门,听到这话噗嗤笑出了声。开门的一瞬间冬日正午的阳光照进来,她脸上的笑亮得灼眼,而明暗交界线正正好落在两人之间。
秦深没犹豫,往前跨了一步。
搬到新家的第一晚,何有时没做直播,实在是太累了,弯腰插根网线都觉得累。
她抱着胖橘,一人一猫缩在沙发里,哆哆嗦嗦抖成一团。
综艺挺好看的,何有时脸却僵得笑不出,拆了一袋子能当零食吃的水果燕麦垫肚子,又拿了个碗装上开水,把冰凉的罐装粥温在里边。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
一人一猫竖直耳朵,何有时趿拉着拖鞋挪到门前,警惕性还挺强,没有立马开门。
“秦先生?”
秦深应了一声。
门一打开,秦深就看到几乎裹成一个球的有时。
她睡衣外边竟裹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下摆长过膝的那种,脑袋上还扣着个毛线帽子。
以往她衣品成熟,从衣帽鞋到配饰全都搭配得一丝不苟,这还是秦深头回见她穿一身粉色,一时被萌得有点懵。
缓了一小下,秦深才开口:“你,怎么这么怕冷?”
“因为……没装空调啊。”何有时慢腾腾回他。
她模样挺无辜,秦深后知后觉地想明白,有点头疼,心说自己做的这是什么事。
两人下午时还去超市买了很多东西,短短的一个下午添置了各种日常用品,甚至连她喜欢蓝色,蚊帐买蓝色这么细致的事秦深都想到了。
最要紧的事却疏忽了——屋里还没装空调。
十多年前就落户的老房子了,秦深上周刚刚搬过来,孙尧把他那屋操心好了,有时这边却被疏忽了。
她手里的粥已经开了罐,秦深自然看得到,问她:“晚上没吃饱?”
何有时有点窘:“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一般是八点多吃午饭,吃完就快九点的样子。今天吃太早了,有点饿……”
已经十一月底,房间里冷得厉害,一人一猫得缩在一起取暖。屋里是后现代装修风,入目全是黑白极简色,愈发显得光线惨淡。
她又冷又饿,大晚上吃的是冷粥。
要是一个人这么惨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还有个“男朋友住在对门”的前提。
秦深深吸口气,抬手按着眉骨,重重揉了几下,然后拉着她往自己屋那边走。
“秦先生,你是不是不高兴了?”何有时有点愧疚地看着他。
她从侧面看不到秦深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线条利落的下颔,话说得愈发小心。
“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忽然忘了我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秦先生,你等我习惯两天就好了……”
——忘了自己是有男朋友的了。
更扎心。
秦深叹口气,无奈:“去我那边吧,给你做点吃的。”
何有时乖乖听话,带上门,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过去了,连拖鞋都没换。
第35章
深夜最顶饿的, 大概就是面了。
两个鸡蛋打散炒熟, 配上西红柿, 秦深摸索了一个月才摸索出来, 这道国民菜是她最喜欢的。
何有时想帮他打个下手,冻僵的手却没缓过来,搅个蛋液都没能搅开。
秦深瞧了一眼, 也不嫌弃她, 温声说:“去看电视吧, 好了喊你。”
何有时没听他的,从餐厅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一边看着他煮面, 怀里抱着跟过来蹭吃蹭喝的猫。
厨房灯光暖黄,两人一猫,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颇有几分温馨。
背对着她的男人削肩窄腰,侧脸精致。灯光下,黑发被映成温暖的栗色,袖子挽起一截露出小臂, 垂眸搅着锅里的面,有种漫不经心的美感。
何有时看了挺久,等到面快熟的时候,忽然喊了他一声:“秦先生。”
“嗯?”
半天没说话。
秦深侧过身去看, 这个角度看她, 睫毛打下一小片阴影, 小扇子似的眨一下,再眨一下。
然后他听到刚上任还不到三天的女朋友问:“秦先生,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秦深以为自己耳朵聋了。
何有时有点窘,手指无意识地揉着胖橘的耳朵尖,磕磕巴巴说:“以前看偶像剧……就对这个场景挺期待的。就男主穿着围裙做饭,女朋友从后边抱住他……”
刚才看到他的背影,和她过去脑补过很多遍的场景重叠,何有时鬼使神差地就说出了口,这会儿场面濒临失控,何有时忙摆手:“我随口一说,秦先生你别多想。”
秦深没绷住,笑出了声。她一向谨言慎行,能在他面前不设防地说出这么可爱的话,几乎算得上是妥妥的暗示。
“那你过来。”
“别别,我真的就是随口一说。”何有时坐着没动,微微仰头看着他,唇抿着,却是在笑。
秦深知道她又开始犯矫情了,正好他也喜欢主动,握着有时的小臂把人拉到近前,自己转了个身,反手把人姑娘两只手搭在自己腰|腹上。
“这样子么?”
何有时没料到他这么果断,彻底懵了。
覆在她双手上的掌心干燥温暖,压着她的力道不轻也不重,想抽|出手是没问题的。
可有时没舍得抽|出手,怔了好半天,才敢把脑袋贴到秦深肩膀上,盖章似的,轻轻印了一个戳儿。
然后闭上眼,很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前胸和后背紧密契合的姿势,她心跳声又疾又重,隔着厚厚的家居服都能感受到。
这种心情实在微妙,像心底有细碎的冰茬一点点破土而出,沐浴着阳光,全都化成了水。
秦深原本就温和的语气更柔了些,“满足了没有?”
她下巴瘦削,隔着线衫贴在他肩胛骨上,有点硌,抱了一会儿,乖乖点了点头。
何有时轻声说:“秦先生,我今晚表现不好,把你当外人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表现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多担待。”
秦深笑得胸腔震动,面已经煮好了,他却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温馨,把火关小了一点,继续煮着。一边问她:“除了这样抱,你对男朋友还有什么期待,都说给我听听。”
他笑得促狭,偏偏有时还挺认真地想了下,慢吞吞说出:“壁咚吧,据说很多姑娘都喜欢这样子,我还没有体验过……”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两个人凑到对方耳边,说悄悄话的样子;或者抱在一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安安静静抱着。”
何有时越说越脸红。或许是因为深夜这碗面,又或许是这个怀抱太暖了,她所有的理智都被抛到脑后去了。
她说得慢腾腾的,声音也不是平时直播时咬字精准气息深长的播音腔,而是一种又软又呆的腔调,说这话时大概是害羞得厉害,底气不足,声音特别小。
就像是在小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随时准备止住话的那种。要不是此时这个距离太近,她是贴在他耳畔说的,秦深怕是连她说的是什么都听不清。
“还有没有?”
何有时又想了一会儿,“再比如,秦先生你今天上午帮我搬家的时候,领带有点紧,你扯领带那一下子,就被帅到了……”
秦深这辈子没笑得这么爽过,他还深刻体会到了他在有时直播间里窥屏的时候,弹幕中经常出现的一个词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