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于眠——BY:宣蓝田
宣蓝田  发于:2023年0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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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市区这套房子是秦深母亲出国头一年送给他的, 她跟现任丈夫出国已经十多年了, 秦深从没住过一天。倒扯不上怨恨什么的, 只是他性子惫懒,回国后忙公司, 一多半时间都住在公司里。

市区三套房子,秦深挑了这套搬来,只是因为这套离有时家最近。

秦深越发觉得自己疏忽大意,每天有时浪费在往返途中的时间得有四五个钟头,一直坐在车上,她的膝盖怕是受不了, 偏偏没跟他抱怨过一句。

前天刚有了决定, 短短一天, 这里家具已经焕然一新了。孙尧办事利落, 唯一让秦深稍稍不满的是买的家具是他惯用的铁灰色, 有种冷冰冰的仪式感, 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不过很快会有的。

秦深望着不远处的小区幼儿园,很是愉悦地想。

孙尧和司机两人一趟趟往楼上搬东西, 心中腹诽:别人搬家得找个搬家公司哼哧哼哧弄两卡车, 秦先生呢?提上笔记本就能走,特意吩咐要他们带上的只有猫窝、猫盆、猫厕所、猫爬架。

两米高的豪华猫爬架得拆卸成板子一块一块带过来,又不是多贵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毛病。

他把这腹诽的话一说, 司机老安笑了:“这你就不懂了, 猫吧这玩意认生, 用惯了的东西你给它换了,它会不高兴的。”

秦深坐在沙发上,对着猫爬架的组装图一块一块认认真真地组装,孙尧看他一人弄得慢,刚搬来个小凳坐旁边,就见秦深冲他摆摆手,漫不经心来了句:“你别碰,你身上有生人的味儿。”

孙尧:“……”

得,老板您自个儿来。

他坐在一边端着杯水,看着秦深拆了装装了拆的,堂堂公司副董被这么个组装爬架弄得焦头烂额。孙尧一个劲儿地笑。

秦深也不恼,手上动作慢了些,抬眼问他:“笑什么?”

孙尧忍笑:“想起当初追我媳妇的时候了。那时候刚读完书,两人都穷,她爸妈原本不同意我们,眼瞅着就要凉了。当时她家里养着只大狼狗,我拿着木板锯子折腾了好几天,钉了个狗屋出来,弄得满手木刺。她爸妈挺高兴,说小伙子吃苦耐劳,就同意我们在一块了。”

四十多岁的人了,提起二十年前的事眼里仍有光。孙尧感慨:“现在想想,那时候挺矫情的。”

矫情。

秦深不待见这词,可看着一地乱七八糟的,他也想笑。可见追姑娘这事,与时代从来没有关系。

亏他以前多少年冷静自持,这会儿竟也有了想犯矫情的人。

但不行,还得耐着性子等等。



何有时比平时晚起了一个钟头,九点半出了门。虽然秦先生新家离她的路程不远,走着去都用不了半钟头,她还是早早出了门,怕自己头回来找不到地方。

想着怎么说也是乔迁之喜,路过景鑫瓷的时候,何有时脚步一顿,拐了个弯进去了。

店面挺大,红木货架却摆得宽松。老板是个中年人,坐在窗下吹一支陶埙,吹得断断续续,时高时低,看样子也是初学。

见客人来了,也没上前招待,这份怠慢反倒让何有时觉得安心。

她用心看了一圈,可惜于茶具半点不通,看不出名堂。老板也瞧出她是外行,放下手中陶埙,把人往平价的那边引。

“就这套吧。”何有时没跟着过去,在标价最高的那一排货架上,挑了最合眼缘的一套青瓷茶具。

连茶盘带壶装进礼盒,沉甸甸地重得厉害。老板见她胳膊细人瘦的,腿又不方便,笑着问:“姑娘住附近?我叫个人给你送上楼吧。”

何有时摇摇头谢过他好意,出了门按着手机上的定位找过去。她出门次数不多,步行导航却用得熟络。

时间还早,她也不急,慢腾腾地走在人行道上。

一只被主人牵着的小博美屁颠屁颠凑上来,闻了闻她手里提着的大盒子。何有时原地停下,也没躲,它主人往回扯了扯绳子,小博美就被扯回去了。

一人一狗,好像都没注意到她的腿。何有时心中微动。

今天是工作日,这个时间路上行人不多,偶尔迎面走来一两个人,何有时鼓起勇气去看他们的眼睛。她今天穿着一条长过膝盖的百褶迷笛裙,迈步又特别慢,迎面路过了好几个人,没人目光在她腿上多作停留。

何有时又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抿着嘴笑,顿时觉得今天阳光都明媚了许多。

这两年她出门少,连买衣服的兴致也没了,这会儿忽然觉得以后穿长裙是个不错的选择。

何有时到秦家的时候,秦深已经快要把猫爬架装完了,正弯着腰绑滚筒和小吊床。可惜她今天没把猫带来,怕胖橘来了新的地方会折腾。

她把茶具礼盒放在桌上,走近些去帮忙,淡淡的烟味飘入鼻端。何有时吸吸鼻子,试探着问:“秦先生,你烟瘾犯了?”

她嗅觉实在好,秦深今早出门前抽了一根,她现在还能闻得到味儿。

秦深定定看她半晌,拧着眉,沉思了好半天。何有时被他盯得局促不安,秦深这才开口:“你以后要一直喊我‘秦先生’?”

昨天她短信里的“您您您”,秦深还如鲠在喉,这会儿又听到“秦先生”三个字,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明明她头回被孙尧带来见面时,她喊的那声“秦先生”太悦耳,成了秦深把人留下的重要理由;这会儿又嫌人家这么称呼太生分了。

像外人一样。

“以后喊名字吧。”秦深也不拿什么亲密称呼难为她。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攻人心防也是一样的道理。

关于抽烟的话题避而不谈,好像是他专门绕过去的。

何有时头回觉得自己得担负起私人特护的责任,耐着性子劝:“那个……抽烟不好的。烟酒刺激都可能会导致病情复发,也会和药物代谢冲突。”

这些她早早就做过功课了,这会儿还斟酌着措辞,怕秦深听了不高兴。毕竟长期身居高位的人,大概不习惯听人说教。

她说一句,秦深漫不经心嗯一声,似乎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等把爬架上的吊床绑好了,他走去玄关,从大衣口袋摸出烟和打火机,又一路走回来,到她面前。

何有时正不明所以,下一刻,秦深握住她小臂转了个面,把烟和打火机放到她掌心里,十分郑重。

不光没被她的唠叨弄生气,姿态还放得挺低,声音里藏着两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笑意:“丢掉吧,以后不抽了。”

握着她小臂的手一触即离,何有时心都不会跳了。好半天回过神了,虚虚攥了下拳,躲去客厅找垃圾桶。

手上的zippo有点分量,要丢掉的一瞬间,何有时不知怎么犹豫了下,鬼使神差地把手里握着的东西藏自己兜里了。

从后颈到双颊窜起一片火,烫得厉害。何有时心砰砰直跳,紧张得像是个偷了贵重物品的贼,忙又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丢进垃圾桶,作贼心虚地跑开了。



秦深今天的午饭做得不顺心,孙尧到底是男人,心不够细,厨房的东西没添置全。而想要做出美味的菜肴,远不是锅碗瓢盆这么几样能弄得出来的。

吃过午饭,秦深问她:“附近哪里有超市?”

何有时想了想:“往东有家乐福,往西有沃尔玛,都离得不远。”

两人挑了离得最近的家乐福,秦深自己开车去的。

从货架间一排排穿过,何有时只管推着购物车,要买什么往哪走都不用操心。她看着秦先生站在货架前,对着食品认认真真看配方和保质期的样子,心里好笑。

这个样子的秦先生,比他穿着围裙做饭的时候还要有烟火气。

附近有个高中,穿着校服的年轻姑娘三五成群地走过去,又都会倒退回来,隔着几步距离把秦深上下打量一遍,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眼睛亮晶晶的。

他难得穿家居服以外的衣服,简单的白毛衣搭配长款毛呢大衣,更显得身材颀长,何有时隐约听到她们笑“行走的荷尔蒙”。

等一群姑娘转开视线,再看向跟在他身边的有时,立马蔫了,又唉声叹气走了。

何有时看不明白这些目光是怎么个意思,兴许是她和秦先生离得很近,被她们误以为是情侣了。她稍稍错开半步,离秦深远了一些。

她正这么走神,忽然秦深喊她:“有时。”

“嗯?”

秦深的视线落点从她身上挪开,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前边。

“那个人,是不是认识你?”他把一排酸奶放进购物车,继续说:“已经看你好久了。”

隔着十几米远,站着一个跟何有时年纪相仿的姑娘,披肩发,模样温婉。她盯着何有时看了好半天,神色有惊有疑,像是不敢确认是不是她。

待看清这个姑娘,何有时呼吸不由变重了,收回视线,开口有点勉强:“……是以前的同学,很久没联系过了。”

对上视线的一瞬间,那姑娘像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抬脚就要走过来。何有时顿时有点着慌,一时连见外都忘了,拉着秦深的胳膊就往无购物通道的方向走。

“有时!”后面的人喊她。

何有时走得更快了。

她情绪外露太明显,秦深什么也不问,沉默着放下了购物车。等走出一会儿后回头再看,后边的姑娘大概没有时这么果断,已经跟丢了。

因为这么一茬,两人又去沃尔玛绕了一圈,总算把厨房用具买齐全了。

一路上有时都没怎么说话,最开始怕秦先生开口问,偏偏他一字没提,沉默又专注地开着车。何有时又忍不住想说,几次启唇,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有很多事,很多很多事,没法开口对人言,自己也不敢想,就那么硬生生压在心底。像一颗梗在喉咙里的桃核,平时不去想它也没关系,遇上过去熟络的人,就猝不及防地牵扯出一大片疼来。

第28章

夜里做直播之前, 虞诚听她说起这事, 还笑她:“你跑什么跑, 大大方方站那儿等她就是了,听听她要说什么。”

何有时没理他。
“别是生气了吧?”她半天不说话, 虞诚收了笑,语气认真起来:“其实半个月前的同学聚会我去了,都这个年纪的人了,大家各奔东西各有心思,叙旧叙得也挺没意思的。周佳丽邱安安她们都问我你联系方式来着,我说不知道。”

“一圈人里头, 就剩我还跟你联系着。”虞诚笑得有点?n瑟, 清了清嗓子, 标准播音腔:“何有时同学, 你有什么感触?”

“啊。”他思维太跳跃, 何有时接不上, 呐呐答:“挺……感动的。”

虞诚沉默了一瞬,笑得有点勉强:“多少年老同学了, 还这么见外。”

何有时更接不上了。

虞诚无奈, 把这个越跑越偏的话题硬生生扯回来:“你和邱安安既然是在家乐福碰见的,想必你俩住得挺近,以后还会碰到的。下回你别躲了, 你想躲也躲不过的, a市就这么大块地方, 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他话锋一转:“再说当年的事错的不是你, 谁不对谁理亏,大家心里都有数,你把腰板挺起来。”

他说得轻快,然而这点安慰对何有时来说却没什么用处,也给不了她勇气。

何有时勉强回了两句,挂了电话。



上午十点,何有时准备出门。昨天头回去就顺顺当当找到了路,今天她也不急,看着胖橘细嚼慢咽地吃完,又跟强迫症似的把胡子上沾着的碎屑蹭干净,这才乖乖往猫包跳。

何有时还没拉上拉链,胖橘耳朵尖一竖,扑腾跳了出来,盯着房门的方向。随后,她也听到了门口那阵????的动静。

这个单元是一层两户式,何有时猜到这该是对门的新邻居回来了。

现在上午九点多,阳光正好,何有时也不觉得紧张。她打开防盗门,楼道里站着的人转回头来,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看着挺面善的。

何有时记着上回果篮的情,笑了下,主动跟人打招呼:“谢谢您上回的果篮。”

阿姨一脸莫名,迷瞪了会儿,大大咧咧一摆手:“不是,我是这家请来的小时工。”怕她多心,还专门补了一句:“身份证已经押在门房了。”

阿姨顾不上跟她唠嗑,梆梆拍对面防盗门,也不嫌手疼。

认错人了,何有时有点窘,停在门前没走,有心想看看对门住着的新邻居是什么样的,也好跟人家打个招呼。

保洁阿姨拍了好半天的门,里边都没人应,还挺纳闷:“明明十分钟前才给我打的电话,怎么出门了,家里也不留个人,这不耽误人功夫嘛。”

何有时比她更不解。她刚才一直在客厅里呆着,因为户型小,对门的动静其实是能清楚听到的,就像刚才,连保洁阿姨在楼梯间放东西的??声都能听得清楚,更别说是关门这么大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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