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BY:捂脸大笑
捂脸大笑  发于:2023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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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思绪,在脑中翻腾不休,一刻也不曾停下。那木匕, 就藏在草席下,硌的他脊背生痛,甚至压过了伤处的疼痛。脑中昏沉,却始终无法安睡,一旦合眼,父亲血淋淋的头颅,母亲圆睁的双目,就扑面而来,让他浑身颤抖,自噩梦中惊醒。

是杀还是不杀是报恩还是报仇他可以死,父母的仇怨却不能放下。那是生他养他之人,若他都不替双亲报仇,还配为人吗

整整一夜,褚贾都没能睡着,浑身淋漓,就如从水中捞出一般。等第二日大巫如常踏入屋中时,他的肩膀立刻绷紧了起来,却也不敢露出异色,让坐在另一边的大汉察觉。

“脸色怎么这么差”楚子苓看到病人情况,立刻皱起了眉头,“昨夜没有睡好吗伤处痛不痛,有没有开裂渗血”

刚刚拆线,按理说不会太痛,难道是伤口感染了这时代,感染的几率实在太大,饶是楚子苓也不敢打保票,要是真感染了,可是大麻烦。

褚贾哪会料到,自己只是脸色差些,就能让大巫担心如此。嘴唇颤了颤,他低声道:“不曾”

楚子苓仍不放心,思索半晌,还是决定拆开绷带看看。

眼见那大巫伸手探向腹间白麻,褚贾脑中嗡的一声,浑身都崩了起来。只要反手,他就能摸到木匕,那白皙的颈子离自己只有尺许,只要一用力

忽的,一只大手从旁伸出,扼住了他的脖颈,把他整个人从榻上拎了起来。

“无咎”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楚子苓站了起来,握住了田恒的手臂。怎么好好地,突然发难

然而田恒不为所动,缓缓收紧了手掌,扼住了那细瘦脖颈。喉管被锁住,连气都喘不上来,褚贾挣扎了起来,用手抠那铜铸般的大掌,连腿都动了起来,想要踢开对方。然而所有动作,都如蜉蝣撼柱,分毫也不能伤道对方。

“再挣下去,肚腹怕是会裂开,流出肠子。”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褚贾的动作僵住了,整张脸变的赤红,双眼迸出了血丝,脑中耳中净是“嗡嗡”蜂鸣。下一刻,他被惯在了榻上,没了禁锢喉管的大掌,他狼狈的咳了起来,涕泪皆下,蜷成了一团。腹上又痛了起来,似乎那刚刚拆线的伤处,真如对方说的一般崩裂,流出了内脏。

田恒可没管这小子心中的想法,伸手在草席下一摸,竟然摸出了把木匕,而且那细窄的端头已经在地上磨了,露出尖锐锋芒。

“想用这个杀大巫吗”田恒是何等眼力,早就看出那少年目光闪烁,动作犹疑,显然是藏了什么东西,一试之下,果不其然。看着那短短木匕,他目中闪过怒意,唇边却露出笑来,“未曾想吾竟救了条蛇儿,你父是何人,为何被赵氏所杀”

那大汉就跪在自己榻边,离自己只有半步之遥,身上杀意浓烈,犹若实质。然而褚贾却被激出了血性,边咳边道:“吾父乃赵氏死士,当日街边行刺,可恨没能得手若非如此,岂会被贼人害了性命”

被人害了性命几乎是瞬间,田恒就想明白了,这小子的父亲,怕就是当日持钺的九尺巨汉,也正因子苓面君的一句话,才让他被赵氏当成弃子,杀了充数。只是没想到,竟然连全家都被牵连,这手段,倒是颇似厉狐所为。

这一问一答,让一旁紧张不已的楚子苓反应了过来:“你父是当日那刺客”

大巫开口,倒是让褚贾瑟缩一下,旋即咬牙道:“正是”

这显而易见的恨意,倒是让楚子苓生出了些茫然:“你全家都被赵氏所杀,为何还要杀我”

按道理说,这人不应该恨赵氏入骨吗,怎么不去找赵氏报仇,反倒来杀自己这个救命恩人子承父志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吧

褚贾还未答,田恒已嗤笑出声:“怕是想取了你的人头,回赵氏邀功,杀了那贼子吧。”

父亲因任务丧命,那儿子完成了任务,是否能从家主处讨回公道这小子毕竟是死士生出的孩子,对于赵氏死心塌地,又哪会有反叛的心思。这样的人,是无法收归己用的。

褚贾自那大汉眼中,看出了凛然杀机。他确实是想杀他的,只为保护身后那女子,然而这一刻,就连褚贾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他心中在恼恨之余,会生出些宽慰

然而那只能轻而易举取他性命的手,被另一只素手拽住了。楚子苓牙关紧咬,还是忍不住道:“驱驰猎犬的是其主,是杀是赏,也是对方一念所决。要恨,该恨他才是啊,与猎物何干”

“家主明理,不过是被奸人所悟只要带回你的首级,必会明白”褚贾犹自道。

这简直无法沟通了,但真让自己好不容易救回的人死在眼前,楚子苓又觉得无法忍受。

正在此刻,田恒突然冷哼一声:“下令杀你父母的,可是厉狐”

这话让褚贾一怔,戒备的望了过来,他方才没有提起厉狐的名字吧田恒却道:“那厉狐之所以奔晋,正是因某。那贼子与某有杀师之仇,此次前来晋国也是为了杀他偿命。正因他知晓此事,才会鼓动赵氏来杀大巫。”

什么杀大巫不是家主的打算,而是厉狐的褚贾脑中嗡的一下炸开了,目中惊疑不定,似不敢确定。

“堂堂晋卿,杀个巫儿又有何用你就算杀了大巫,也讨不到任何赏赐。”田恒见他这副模样,更是面露嘲讽,“不去寻厉狐报仇,反倒要杀恩人,也算个男儿不如早些自刎算了,免得污了某的手。”

“你”褚贾气得牙关紧咬,却无法多吐出一个字。他的心也动摇了起来,若此事真的是厉狐一手算计,大巫又跟赵氏有何牵连他恩将仇报,才是罪该不赦。是自刎,还是被人所杀,已不重要。

谁料什么都没发生,那大汉长身而起,拉着大巫向外走去。褚贾有些发怔,这是怎么回事不杀他了

“此子不能留。”出了房门,田恒便对楚子苓道。

楚子苓唇瓣紧抿,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她面上神情,田恒哪能不知她心中纠结,轻叹一声:“让他留在这里,绝不可能,却可以交给另外一人。”

他当然不会杀了子苓辛苦救回的人,但是也不能放这小子待在子苓身边,对她生出威胁。

楚子苓一怔:“给谁”

“赵庄姬。”田恒唇边露出了冷峻笑容。

房中香已燃尽,只剩下些浅淡余韵,一条藕臂伸出,慵懒在榻边寻摸,似要找到刚刚落下的衣衫,却被只大手捞了回来。一声轻喘,两声娇笑,旋即又加入了些濡湿水声,许久方安静下来。又过了些时候,一女子披衣起身,走到了榻边案几前,对镜梳妆起来,只是那眉目含春,颊染绯红,就连寻常脂膏,也难妆点出如此艳色。

“不多留些时候吗”榻上男子半坐起身,笑着问道。

“武儿就快归家了。”那女子嗔怪一声,手上动作却未停下。

那男人见她着急,心头不由生出些促狭,也披了外袍,慢悠悠来到她身后,俯身在白皙的脖颈上啃了一口。这下不轻不重,引得那女子浑身一颤,轻声道:“叔父不可。”

“不可什么”对方却不停下,大手也探入衣襟,揉搓起来。

“那里遮不住”

带着八分懊恼,两份羞怒,赵庄姬抓住了赵婴作乱的手,狠狠一咬,赵婴不由大笑,把人揽在了怀中:“孟姬真个可人。”

“叔父真个恼人。”赵庄姬翻了个娇俏的白眼,倒是不急梳妆了,反倒靠在了男子怀中,“妾听闻要建新军了,叔父不谋个卿位吗”

话题突然转到了这里,倒是让赵婴的面色冷下了些,轻叹一声,他道:“你也知赵穿为兄长而死,他的儿子,必是要提拔的。”

当年晋灵公想杀赵盾,逼得他出逃,正是邯郸氏赵穿弑君,赵盾才得以回归,重掌朝政。后来赵穿病故,赵盾也答应照顾他的儿子赵旃,也正因此,若组建新军,上位的只会是他的兄长,也是赵氏家主的赵括,和堂兄邯郸氏赵旃,并没有他的份儿。

“叔父之才,又岂是那些人可比的若吾夫君还在,必然会推叔父”这话说起来有些古怪,却未必没有深意。

赵婴轻笑一声:“如此说,到让吾生出几分妒意了。”

这话似是调侃,其实是绕过了方才的话题,不愿继续。这也是最让赵庄姬头痛的地方,几次挑拨,都不见太大效果,赵婴心底还是向着两位兄长的。

心底暗叹,赵庄姬面上却绝不会表露,只道:“叔父只会拿妾取笑”

说着,她又起身梳妆起来,竟是不愿再理身后人。

赵婴也不捣乱了,笑吟吟道:“今日怎地走的如此早,武儿不还要些时候才归家吗”

“近日武儿有些咳嗽,妾想带他去见大巫。”赵庄姬说的坦然,实则是大巫请她前去,说要给她些东西。这事对方说的含糊,她也不便跟外人透露,故而拿儿子挡一挡。

知道她最心疼的就是那个儿子,赵婴倒是在心底叹了一声。若他那侄儿还在,自己必然会倾力扶持,甚至有朝一日借着赵朔的势,位列卿士。但是现在赵朔死了,让他扶持赵武,实在有些为难。赵武年幼,如何能争过兄长,若真挑起事端,怕是整个赵氏都会被削弱。因而对于赵庄姬的小心思,他也只能装作视而不见,毕竟这女子,他还是喜欢的,况且与公室关系密切,对于赵氏也有好处。

两人各怀心思,面上倒是更平静了。片刻后赵庄姬的梳妆完毕,盈盈起身,对赵婴一笑:“侄媳有事,先行一步。”

这姿态,倒是跟真正的晚辈别无二致了。赵婴笑着牵起那垂落在地的衣袂,放在唇边吻了一吻:“孟姬自去,早去早回。”

话里的意思,何其分明,赵庄姬轻哼一声,扯回了自己的衣袖,施施然走出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不是特别粗长啊w:

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虽说是借给儿子看病的名头, 但真见到了大巫,赵庄姬还是先把儿子推了过去, 让大巫瞧瞧。

“小君子身体康健, 让乳母停了喂奶, 自然就不咳了。”就算是走过场,楚子苓还是认真帮赵武看了看,这小子面色确实好了不少, 看来是回到了赵府,有了玩伴, 性情也开朗了不少。至于咳嗽, 还是赵庄姬呵护太过, 舍不得让儿子断奶, 才有些积痰。

赵庄姬倒没想到原因出自这里,讶然道:“吾还以为奶水要久服才好呢, 还有这等说法”低头又看了看儿子白嫩嫩的小脸,才狠下心道,“既然大巫吩咐, 吾定照做。”

赵庄姬别的不说,医患关系上倒是个极称职的患儿家属, 楚子苓看了眼对面那张愈显娇艳的面孔, 倒是觉出了些怪异, 这模样真有点春情四溢,然而寡居赵府,又怎么突然撞了桃花

不过这些, 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楚子苓也无意深究,只闲谈两句育儿经,便拉回了正题:“前几日吾救了个人,身份却有些特殊,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安置,才请庄姬前来。”

大巫所说的物事,竟然是个人讶然只是一瞬,赵庄姬立刻反应过来,既然寻她,必是有些道理的,因而她微微一笑:“能让大巫踌躇的人物,也不多见,若是吾能相帮,大巫不必客气。”

楚子苓却摇了摇头:“也算是物归原主。那人出自赵氏,其父正是之前被枭首的贼人,只是不知为何,全家被杀,独他一个逃了出来。说来,其父与吾也有些仇怨,可惜人已经救了,再杀总归不好,只能求庄姬收留。”

饶是做了些心理准备,赵庄姬也不曾想到会是这么个人。袭杀大巫的那伙人,她早猜是赵氏人马,但是苦无凭据,谁料大巫竟救了那死士的儿子,而且听这话的意思,此子满门被屠,又被人追杀,是谁下的手,还用多言吗

只这活口,就是下宫那支赵氏意欲害郤克,冒犯栾书的明证,若是深究,怕还要涉及赵氏欺瞒君上的罪过。若是此人落在手中,对她可是大有用处。

而当想清楚其中关节,赵庄姬的神情反而冷了下来,双眉微蹙,注视着面前巫者,把这人交给她,是何用意难不成这大巫知道自己心中盘算

见她脸色,楚子苓微微一笑:“晋国之事,与吾并无太大干系,只是被人牵扯,总归意难平。若能助庄姬一臂之力,也是好事。”

她说的坦白,倒是让赵庄姬打消了几分疑虑,毕竟只是给人治病,竟被六卿牵扯其中,还险些丧命,泥人也要生出三分火气,何况这种出入君前的大巫。而这话的言外之意,也有些支持自己的意思,毕竟想杀她的是下宫一支,赵同等人倒霉,岂不也算雪恨

笑容重回面上,赵庄姬颔首道:“没承想会是这么个人,倒让大巫费心了。既是赵氏养的,自该吾带走。”

“如此甚好。”楚子苓也露出了笑容,轻声答道。

自那日暴露了身份,接连两天,褚贾都没能见到大巫,吃用仍有婢子送来,药也未曾短少,只是人被关了起来。对于一个意图不轨的歹人而言,这举动称不上过分,反倒算是开恩了,但褚贾心中惶恐,仍旧不曾少上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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