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这么看着,就是能让人心生好感的那类女生。
不艳俗,气质中又带点高雅。
“难怪Derek总是向我们炫耀,炫耀了这么多年我们好不容易见到一面,我今天都不敢看她。”jerry的语气中带着点幽怨,“我每看她一眼,Derek就会剜我一眼,像是要吃了我似的,太可怕了。”
他自顾自摇摇头再次强调:“恋爱中的男人真可怕。”
佟穗在这些交谈声中逐渐清醒些,感觉钱菲风想要和她说些什么,抬起身把耳朵凑近。
“Derek他以前,没有这么受欢迎的。”
佟穗身子一倾,差点扑进火堆,钱菲风及时把她抓回来,这么一吓,她彻底清醒。抬手抚了抚胸口,把那口气顺下来。
那几秒间,钱菲风落入她耳中的话以及和火光打的亲切“照面”,都让她彻底看清自己的内心。
不是因为他的离开而觉得内心有多空虚,而是发自内心的害怕他过去经历了不好的一切。
“你为什么这么说?”她把身上的毛毯又拢得更紧,鼻子红彤彤的。
与此同时,几个男人向她比比划划,对面这几个澳洲土著说话带点口音,她一时间没理解他们想要表达什么。
钱菲风接过对面的酒壶,随手往火堆上一架,“不用理他们,你今晚跟我睡吧,我可以多跟你分享一些Derek的事。”
佟穗犹豫了会儿,还是摇头,“我不太习惯和别人睡。”
“那你们俩还真是一致,以前我们户外作业时,Derek也单独一个帐篷,不愿意和别人挤,那时候很多人说他娇气。”
佟穗一时没接话,她知道这又是她眼中不曾见到的虔清予。
在钱菲风的描述下,她仿佛穿过南北半球那道无形的回归线,以及不断倒流的时间,在快速流动的风中,抓住她话里慢慢塑造起来,那个完全不一样的虔清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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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清予初到墨尔本时,是虔父虔母最忙碌的时候。
他们全世界跑,在终于决定要在这定居时,虔清予就出了事,被迫放下工作连夜回国,见到的却是躺在病床上,人还半昏迷状态的儿子。
他背部的伤不断灌脓发炎,才清醒那么一会,就因此发烧昏睡,梦中还在反复重复佟穗倒地的那个场景,支支吾吾叫她名字。
虔母差点就要晕过去,冷静过来决定报警,却得到这件事已经在处理中的回应,对方在暗示,这件事背后有人保,切记过于追究,牵扯到他们的事业。
虔氏产业一直是虔清予舅舅在处理,早年他因突发疾病去世,公司停止运转后,被迫转成投资,由美国的舅母帮忙接手。
他们不是商人,一举一动甚至还牵扯着家国的利益,低调而勤勤恳恳才是他们所忠于的守则。
这事,他们咽不下那口气,但也不能强势出面。
更何况,当下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儿子,强烈要求要离开陵城。
在联系上私人飞机后,头天早上带虔清予飞去了美国。
他的伤情慢慢稳定下来,舅母派人把他送回墨尔本。至于他受伤的原因,一直没肯跟舅母透露。
他不是佟穗那样娇生惯养,也不是颜节那般养尊处优,但他身上没有一点被那些似有似无的空缺笼罩上的阴霾。
虔清予只是不爱表达。
虔父虔母在把他托付给佟家之后,他即使和佟穗关系再好,佟甄曾茵对他像对亲儿子一样,也懂得什么是寄人篱下。
他得规规矩矩做人,安安稳稳行事。
不给他们带来麻烦,就是对她们一家最大的回报。或许是习惯了什么事都藏在心底,做什么事都一言不发。
他竟然随着和佟穗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也变得快要不知如何和人相处了。
墨尔本并不排外,相反,这是座包容度很高的城市。
佟穗才意识到,钱菲风话里他没这么受欢迎,不是这个城市和这里的人不接受他,而是他没有接受他们。
在陵城时,虔清予虽算不得颜节那么受欢迎,但他的一举一动所散发出来的闷和拽这相矛盾的气质,像文艺电影一样迷人,耐心寻味。
但那时他身边只有几个玩得来的兄弟和佟穗这个飞天窜地的“管事精”。
他默默在她背后收拾了一堆她不知道的烂摊子,又安安静静跟在她身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来墨尔本后的生活变得平静而单一,他也变得更没脾气。正式入学后,他每天学校家里海边三点一线。
偶尔那么一个周末,他驱车前往澳洲北部,站在崖滩上,远眺北边。
“儿子,真有那么放不下,你就回去一趟。”
虔敬看出来他那点小心思,“你爹我以前追人,那可是直接冲上去示爱的,扭扭捏捏什么都不说可不行。”
他举杯和虔敬碰了个杯,“谢谢,爸。”
“你看,你要是对我都这么客气,对你喜欢的人,也是恭恭敬敬,那可一点进展都不会有。”烈酒入喉,虔敬难得在虔清予面前红脸,“喜欢一个人呢,要直接说出来,老是闷在心里,人家不知道。”
这话虔清予是听进去了。
大概是周围的氛围不错,他慢慢的,开始适应没有佟穗在的日子,学着去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拒绝人的时候,依旧是果断直接。
钱菲风不知道在他面前大着胆子说过多少次“i love u”,他就说自己女朋友在国内,每天电话监视他,不让他和别的女生接触,如果他一天内要是和其他女生说的话超过三句,她就和他分手,在国内谈一个男朋友。
这话把钱菲风唬得一阵一阵,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看虔清予眼色和他说话,有时他和伯拉教授聊得深入,她再借着课题插几句话,他不会刻意数两人的对话。
但搁平时,他抬手叫停,毫不犹豫。
佟穗听到这,撇撇嘴觉得新奇。
“不过他有段时间突然就不这么开玩笑了,很消沉,性子也特别冷,又变成了那个大家刚开始见到他的样子。你知道吗?他当时说我是他好朋友,我都非常震惊——”
“佟穗!”虔清予站在门口,手臂上搭着一件厚毯,“清醒了就跟我回房间,喝醉了今晚早点睡。”
佟穗纹丝不动,她正听得起劲呢。但真让她和钱菲风凑一起睡觉,她又觉得奇怪。
她瞄了眼远处门口的身影,肩宽个高,狂风大作把眼前的火吹得四处摇晃,他却只是衣摆浮动,微光勾勒出一个屹立不倒的□□骑士。
犹豫间,她眯眯眼笑,“钱菲风,要不我今晚还是和你一起——”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虔清予上前把她捞起来,打横抱起,跟在场的各位致歉,两手臂稍往上轻轻一颠,两人贴得更紧。
她身上那条羊毛毯不知为何一边耷拉在他肩膀上,以至于她胸侧也和虔清予的胸膛紧密相贴,硌得她生疼,烫得她发热。
等到她整个人被剥得差不多进了浴室,她才发应过来,他身上跟往火堆里滚了一趟似的,还带着点被缠后的无可奈何和愠怒。
“你怎么去那么久?”佟穗抬手帮他摸去他脸上的水珠。
“房东的奶奶有老年痴呆,见到我时说我长得像她孙子,一定要拉着我和她聊天。”
他表情有些委屈,说这话时那点无奈甚至让佟穗觉得可爱,于是踮脚往他唇上轻点。
“现在呢?”她问。
唇上猝不及防那点温热柔软的触感,虔清予愣在原地,自发说:“忘了。”
“什么忘了?”
“不好的情绪,都忘了。”他把浴头一关,低头抵住她额头,讨要似的,“再亲我一下。”
说着,他的唇就要落下来,佟穗及时反应,抬手一堵,“不过,你得先跟我解释一下,你在澳洲跟其他人说我是你女朋友,拿我挡枪这事。”
他先是一顿,神情朦胧几秒没说话。
女朋友这事,知道她和颜节在一起后就没再说过了。
她扬着下巴,像是抓住他七寸似的,小得意的表情落在他眼中,他收了神,不由得掐着她的腰肢,把她抱到浴缸里。
“嗯,等会在床上慢慢和你解释。”
作者有话说:
鱼系男友虔清予:是的,我只有七秒记忆,触发点是亲我一下
第71章
翻滚之中, 佟穗摸到控制天窗的遥控器,抬手想把窗子闭合,被虔清予一手扣住, 压下她手腕,俯在她脖颈间呼气。
她往后一仰, 突然看清夜空中那一道长条的银河, 从薄薄的灰白云层之上延伸, 瑰丽而又宏大的星星点点纵横生长, 如此清晰,仅仅是肉眼,就能观测到闪亮的颜色。
心中怦怦直跳, 不仅是生理上的心跳, 还有不止息的对宇宙的敬畏。
虔清予额上的汗顺着脸的轮廓滑落,他伸手, 摸到床头柜的毛巾,撑起身一边动作一边擦去额头的汗, 又分出一些注意力观察佟穗的反应。
她脸颊红彤彤的,一手搭在额头,微微遮住眼睛,透过指尖的缝隙观察天窗之上的夜景。
他无奈轻笑一声, 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技术真有点问题,不然怎么每次都能让她分出多余的注意力去想其他的东西。
“佟穗。”
她没反应。
“穗穗。”
她还是迷茫的看着天窗。
虔清予深吸了口气, 猛地出来, 两人间的距离拉开。他就这么跪在她面前,耐心细致的盯着她的反应。
佟穗在这瞬间猛然回过神, 不是没感觉, 就是长时间处于一个感觉里, 她大脑空荡荡的,这会好像少了点什么,细细密密的触感攀上来,刺激着她的神经,她骤然反应过来她是在和虔清予干什么。
“我刚刚没走神。”她找补,试图解释。
“嗯。”
他的毛巾随意搭在肩膀,薄薄的汗给他的胸肌和腹肌摸上一层水光似的,比平时还要性感,然而脸上的表情又是清清冷冷的,只有视线下移,她才知道,他欲望其实还没下去。
故意跟她闹脾气呢。
佟穗起身坐在他身上,搂住他脖子,哄道:“继续嘛!”
他毫无动静,眼神落在一边。
任由她怎么撩拨,他脸紧绷着,往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我刚刚观察天空的时候,看到了礁湖星云。”她干脆自己坐下去,憋着那口气,耐心跟他解释。
夜空之中,那模糊的一个小圆点,仔细看可以勉强看到它浓郁的玫粉色,在两人不断升温的空气之间,视觉传达给她一种星云在剧烈的扭曲移动的感觉。
“我在国内,每次观察天空,都会想到你和我说的每一句话,像云,风一吹,就散得无形。能和你一起看到这么浪漫的场景,我很珍惜。”
她突然涌现出丝丝委屈。
“你还没跟我解释女朋友这事——”
两人之间的位置猛然间转换,他憋着那股劲,怕伤到她,声音嘶哑,“你不愿意吗?”
佟穗摇摇头,“你应该在国内就跟我说,而不是背着我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欢我,而我本人不知道。”
她抬手勾勒他眼睛的轮廓,深情纯净的双眸,眼里总是只有她一个人。
他难得的,眼中显现出一丝不甘和做错事了的失措,“对不起,所以我有在改变,你感受到了吗?”
她被磨得难受,眼中泪眼朦胧,捧着他的脸,回应一个吻。
“感受到了。”她声音很轻,却抚平了他心底那点不安。
两人紧密相拥,仿佛再也不会分离。
他从一个总是压抑着自己天性的人,到彻彻底底的学会表达自己的爱意,不止佟穗本人,他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都如此强烈的感受到了他对佟穗的喜欢。
不自觉偷瞄她,不自觉的记下她的每个小习惯,亦或是,不自觉的收集起和她有关的一切。
在他遇到佟穗那一刻起,他就自认,这么多年努力建立起来的城墙通通崩塌,从此只以她为标准塑造,等待她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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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拉教授通知第二天午后启程,她在床上瘫了一上午,虔清予怎么叫她也不肯起。裹着被子被虔清予抱起身时,她还带着点怒气,头往虔清予头上一磕,“嘶”的一声,两人头上都起了个包。
她先吃痛一声,紧接着不好意思的抿抿嘴,利落的起身完成所有事,被虔清予牵着出门。
钱菲风八卦的盯了她一路,眨巴眨巴眼,示意她分享一下昨晚的感受。
佟穗嘴抿成一条直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底下渔民招呼着他们下去,虔清予被叫去帮忙,钱菲风跟着去凑热闹,她一个人站在围栏边,笑着看他们从阶梯下去。
因为钱菲风的存在,佟穗感觉自己对那几年彻彻底底的释怀,那些一个人暗自在夜里辗转反侧想不通的事,仿佛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没什么大不了,只要现在身边的人是他,只要现在他们两个互通心意能携手并进,那就没什么是不可大胆面对的。
这座岛虽占地面积不大,但海拔高,他们居住的地方几乎接近山顶,太阳从他们身后升起,她站在围栏边,看海面的雾渐渐散开。
一夜水汽未尽,在被阳光灼烧的过程中,她看见远处浓雾中,升起一圈彩虹色的光圈,大概是居高位,完整的一个圆形彩虹环清晰的出现在她视线之下,她的记忆猛然搜寻,反应过来,是“宝光”。
而这束宝光似乎是阳光穿透她所折射出来的影子所形成,也就是“布罗肯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