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怕她受委屈,起身拿了块毛巾给她仔仔细细的擦拭,又在厨房“吭吭哐哐”的忙了一阵,端了一碗新鲜的牛奶冰沙进来,小口小口的喂给她喝。
她本就处在燥热的气氛里,低温通过她的味觉刺激着她大脑皮层,不由得一抖,又缩进他怀里。
“太冰了,你吹吹。”
虔清予捞起她一只胳膊,看见刚刚他情动时的咬痕,喉间咽了咽,往上仔细的吹了吹,低声说:“疼不疼?”
佟穗抬手不自然的摸了摸脸,摇头。
她发现他技术确实一次比一次好,但是有时候真的太疯了,像一头把控不住的疯狗,稳定情绪下来了又像是家养里驯服得最乖的土狗。
拿他没办法,但她又确实挺享受的。
安静了半天,她喝不下了,吃太多冰的她容易闹肚子,虔清予懂她的意思,把她抱在腿上,轻轻帮她揉小肚子。
没一会就感觉自己燥意上头,深情看她一眼,抬头吻她下唇,“都这么热,干脆就再热一点。”
……
黑夜笼罩下来,窗边的厚纱上还留一点白日余温,温度随夜深急降,她才发觉这一天有多堕落。
身上早已被他换上长睡衣,对温差的变化感受倒是没那么明显。
黑暗中摸索到手机,她才堪堪解屏,就被四面八方的消息红点和未接来电吓傻眼。
浅浅阅览一番,没什么重要消息,但从她落地见到虔清予那一刻起,就没什么时间回消息,截止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一夜。
母女俩像是有心跳感应,岑漾的电话打过来,“穗穗!你怎么能这么久不接妈妈电话呢?要不是我让人查了一下你航班信息,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
她这一急,说漏了嘴。
佟穗抓住关键词,但没冲动的问,又听她说:“你尽快回国,你爸的事情我已经看在你的面子上帮他解决,希望你能跟我走。”
“岑女士,你这不是询问的语气,是在命令我。”她声音压了一半,怕把虔清予吵醒。
“就算我跟你走,你确定我不是从一个笼子跳到另一个笼子吗?佟甄他的确商业心重了点,但他起码不会监视我。”
“对不起穗穗,妈妈只是太担心你的安全了,我当然不会关注你的私人动态,你大可以尽兴做你想做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敏感?”
她静默一秒,“你们先处理干净你们那辈的事,再来找我,一周内我回不来。”
“行,我再推迟一个星期,穗穗,妈妈会一直等你。”
电话挂断,整个房间又陷入静默之中,佟穗掀开窗帘一脚,看着四周的小洋房和远处海平面上升起的一点点深蓝,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身处异乡。
这个她第一次来的地方,虔清予生活了近四年。
他在这个房间养伤、学习,亦或是……后面的事情她不敢多想,记忆每推进一步,就像一把把小刀,用不太锐利的钝面,戳着她心脏。
她借着那点余光,看见窗边挂了一溜的绳结,高中时期女孩子群体里最流行的,五颜六色的长细花绳,几根编织成一个小辫子,往手腕上一挽,就成了一条精致的手工手绳。
虔清予房间挂的这些,都是她那时候编废的,被他这样珍惜似的挂在窗头,时时刻刻都能通过这个,想起她编织时编错了步骤的小脾气,气馁又娇俏的神情。
一如他的保险箱,锁住的,她以为看起来并不起眼且稀疏平常的小东西,对他而言,是在珍惜与她相处近十年点点滴滴的宝贵时光。
佟穗尽量让自己动静放得轻些,然而每次的新发现都让她心中泛酸。
低低的呜咽声还是把虔清予唤醒,他速度撑起身,几乎是半摔似跑到她面前,“怎么了?是不是碰到哪里受伤了?”
她安静不说话,只是摇摇头,带点鼻音,“编废了的绳结挂在窗头会做噩梦知不知道?”
“谁信那些。”他沉声安慰,抬手捧住他脸,抹掉她眼角的泪珠,“而且,梦见你,又不是什么噩梦。”
梦见你,才是我心心念念的美梦。
“还有传言说,梦见一个人三次,就和她再也没有缘分了。这你也信?”虔清予敲了敲她脑袋。
我每次梦见你,都小心翼翼的倒数这机会。
他心里默念。
太后怕,却又不断安慰自己,给自己心理暗示。
他不希望她也受同样焦灼的负担。
“那你梦见我一般都在干什么?”佟穗顺着他的话问。
虔清予安静几秒,嘴唇勾起一抹不明晰的笑,低头咬她耳朵,磁性低声入耳,她一激灵,推开他。
“睡——”
“你现在怎么这么——”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抢答道:“流氓。”
见好就收,他就是一时兴起逗逗她,“好了,我是流氓,小精灵饿了没?”
佟穗撇撇嘴,点头,“要吃你亲手做的。”
“没问题。”
家中两个“大人”已经睡下,他们不好闹出太大动静,虔清予把玻璃门推合,声音降调,“明天和我去见见我朋友们吧,好不好?”
哗啦啦的水声冲击听觉,她张嘴接下他递到嘴边的车厘子,应了声,“好。”
虔清予总觉得她兴致不高,“不想去吗?”
佟穗摇头,“没,就是不太习惯,也有点怕。”
他不解,“怕什么?”
“你养伤那几年不都是他们陪着你吗?对你来说,他们应该是陪你度过低谷期的挚友,我突然横空出世,有点怕他们不接受我。”
他突然笑起来,沾水的手直接往她脸上捏了一把,“你以前可是把我身边前后左右方位的同桌都收入囊中,治得服服帖帖叫你大哥的,现在怎么这么没自信?”
水龙头被他关掉,他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的帮她擦去刚刚的恶作剧,认真喊她一声,“佟穗。”
“你是我老婆。”
“是比他们认识了更久的存在,也是以后会和我相伴一生的爱人。他们没权利接不接受你,我只是想向我身边的人很正式的宣布,你是我妻子这件喜事。”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真挚,是褪下西装也能三言两语把她的不安抚平的骑士,永远坚定站在她身后,以她为指南。
地球无论如何偏移,而他的视线和脚步始终是循着她在的方位,无关南北,只在个人。
“也想让你去了解我没有你在身边时的圈子,是什么样子。这是坦白,也是我们走入很正式的关系里必不可少的一步。”
想让你多关注关注我,多在意在意我。
他额前碎发又长长了些,朦朦胧胧间,他低下头,一如回国后在佟家步步紧逼时让她心神迷离的怦然。
“然后,多喜欢我一点吧。”
作者有话说:
慢慢找回自信吧我的穗~
第67章
佟穗是发现了, 虔清予有时候说话真有那么点花花肠子的意思,说的话分明叫人觉得脸红心跳,但他绷着一张脸正儿八经的认真, 又让人忍不住想笑。
这点别扭,让他变得特别可爱。
虔清予, 以前只是个只做不说的家伙, 现在会学着清晰大胆的表达。能这样, 她已经能感受到他的热烈和直白。
她拥住他, “我看你朋友圈配图里的字,感觉你真的特别会写小短句。说吧,那些是不是给我写的?”
虔清予把头侧往一边, 避开她追问的热情, 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让你记录我和你的情侣日常,好不好?”
他眼珠转回来, 脖子有点红,不知是被蹭的还是热的, 喉结滚动,嘴角扬起,闷闷的“嗯”了一声。
白天在床上翻滚了一整天,夜晚进食欲迫切, 连着吃了好几碗奶油香菇意面。她怂了怂肩,睡意全无。
虔清予示意她抬头, 餐桌正对着天窗, 这一块地带受空气污染少,深蓝夜幕中, 竟然能见到满目一闪一闪跳动的星子。
“哇!”
她轻呼一声, 只觉得眼中被星河盛满, 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咂在她心头。
“带你去个地方。”
虔清予早已利落收拾好碗筷,牵着她的手走上螺旋梯,她才发现,原来天窗之下,还有一间小阁楼。
不同于佟家大宅的阁楼,这间像是一个秘密花园,天窗的玻璃就像保温室,折射着室外的星光,小阳台摆满一栏的花草,她眼尖认出其中有一株低矮的黄花,是向日葵。
“为什么选择种这个?”
她觉得,其实单放在小阳台,向日葵在花艺里并不算美观。
“你忘了?”
虔清予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向天窗外的深夜。
“陵川组织过一场以“反”为主题的大型校友会,当时普及不算广,大家都忙着学习,没怎么在意这事,但你往学校邮箱里投了个信封。”
虔清予一瞧见她那模样,就知道她肯定是忘了。
热心肠,处处留情。
当时她在课间执笔,短短几行。虽没能被学校采纳在广播播放,但却像狗尾巴草似的,在那段记忆里,一想起来就能挠痒他的心。
“当今,生活划人以阶级和层次,学习划人以高低和优劣。我不甘,我当以反驳,我不认,我当以争执。无论有没有结果,我永远相信并且呼吁,我们是铮铮向荣的向日葵,向光生长。长风不过境,我当自立自强,追逐我的目标。”
她摆弄着手中的笔,似是随口一说,声音轻轻浅浅的,小曲儿般又坚定有力。
“知道吗?只要你做足一切准备,让完成高于你的自傲,只差一阵风,为你推波助澜。你当反则可反可不反,当你必反,则一切都将推着你反。”
她就像她自己所说,在努力做一束永远向阳向光,在阳光下摇曳生姿的向日葵。她美而不自知,她傲而不孤凌。
就是要在普通中,立住跟脚,不艳俗,不跟风。
虔清予太想她了,以至于有关她的一切,都像这束向日葵,随他的离开而深种在异国他乡,于普通中看见不普通,于喜欢中窥见更深层的爱意。
尤其是,她在尾端看似随意落下的那一句,笔触灵动飘逸。
而她像一个不小心落入尘世的小精灵,随光抬起手臂,稳稳当当接住从窗外落下的那束炽热的白光,与此同时,风起,书页随风翻动。
他听见她轻而执着的声音。
“掌中若有风,乾坤扭转在个人。”
这些记忆如穿梭不停的游丝,在他脑海肆意穿行,描绘出一个,不同于其他人眼里只是外表漂亮这么一个单一形象的女生,而是灵魂在与他共振,血肉之中能窥见她的坚韧的鲜活而立体的人。
在那些流逝是时间缝隙中,他甚至看见她的灵魂在呐喊。
既然如此,他没什么理由不追随她,没什么理由不跟着她去搅那一滩浑水,也没什么理由不做那么俯身为她借力的战马。
天窗之上,星河流转,流动的盛宴在这一刻开启。
他唤她,“佟穗。”
“你不要因为我们俩结婚这个事而让自己受到捆绑,我也并非是拯救你,而是借了你一道力,如果你能因此看到更广阔的世界,那才是我的福报。”
虔清予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想让她去,想让她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我们现在是双向选择,对吗?”他推着她躺下,阁楼里的这间小床靠着窗,趴在上面,可以看见远处的海,他无法平躺的那段时间,曾在这趴了大半年。
“所以我支持你的选择,我想和你在更高处见。”
佟穗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瞧见他越贴越近的脸,闭上眼抬起下巴迎合他亲了上去。
呼吸交缠之间,她羞赧,轻声说:“只一次。”
他“嗯”应着,无尽的温柔,比以往更久更细致。
她仰高了脖子,看群星在深夜里跳动,脑海中浮现出那些还未曾见到的大千山海、鬼魅艳丽的奇异天空景象,心中滚滚热浪翻涌,只想能伸出手,抓住那一切她能尽己所能抓住的。
去记录,去捕捉,去让那些未曾被探知的瑰丽展现在大众面前。
她抬手,想抓住半空里的虚无,被他反扣住。两人十指相扣,同款银色腕表在前后的摩擦间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微脆响,因为双向绑定,绿点浮现出来,圆圈紧密无间交叠在一起,显示相隔为零米,如同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因起伏而疯狂的跳动着。
温度计数值在飙升,心跳计数值在狂涨。
汗水慢慢浸湿他们的手臂,凝结成水珠滚落而下,湿热的触感并不太舒服。
他松手转了转手腕上的表,还是没舍得摘下。
暗夜里,那两点萤萤绿光,覆盖上一层暧昧气息,像是草丛里相触的萤火虫,用魅丽的光吸引。
终将抵不过被吃掉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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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歪腻在研讨会到来的前一天结束,岑漾这几天都没来打扰她,倒是她的邮箱里总是会收到一些奇怪的暗示。
【近日尽量待在室内。】
【近日别乘船。】
她一看是陌生的邮件,就当是乱七八糟的广告宣传,没在意也没细想。
佟穗一向丢三落四,她从国内戴着过来的耳环突然少了一只,在房内翻找了半天,找不到东西的急躁萦绕心头,心中稍稍有些失落。
转头瞥见床头的袋子,随手一提。
空……空了。
这是虔清予那天晚上在药店买的,当时她就估摸着四盒打底,再加上酒店的那盒体感不错,也都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