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着往下看,【生日,1998.12.7】
“老师,生日也错了。”
以至于最后,两人同时反应过来,这可能压根就不是她的体检表,只是对方改得匆忙,错过了不少细节。
其中一位工作人员正直的向她保证,一番话安抚她在暴雨里走了一遭的冰冷。
“同学你放心,不管现在是谁调换了你的体检表,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管。我们后期会调查,这次临时换场地和主办方,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不公平的现象。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你先把指纹录入。”
事情好像比她想象的要顺利,一录完指纹,她就冲出来找虔清予。
原本的屋檐下,已经没有他高挑的身影,只剩几个过路的行人,在这落脚又离去。
佟穗点开手表,发现他原本一直跳动的绿点忽然灭了,甚至显示下线。
循着回去的路找了一路,雨小了点,却如细丝密集的缠着,雨伞上“哒哒哒”的声音不断,与她寻找的急躁融为一体。
那股来时路上的不对劲在这一刻无限放大,加之颜节说的看似无厘头的话、体检表的不对劲,都让她意识到,她应该是被人背后搞了。
她的体检表一直都是没有问题的,却接连两次出现莫须有的突发情况。她的如果是被替换了,那替换的到底是谁呢?
错误的几份表,她都有瞄过,尿检数据阳性。
这是大忌。
思索间,她不经意抬眸,看清对面的程因霜。
同样撑着一把雕花圆伞,脸上却一条红色的划痕,似是被雨水沾湿,周围晕染开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佟穗跑上前,还未开口,被她抱了个满怀,橙香味在她鼻息散开。
“对不起。”
“我没想到她们还是找上你,让你受苦了。”
她一时不知所措,听她一遍遍的说对不起,混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禁止。
来不及思考具体原因,也庆幸她能回来。
“你看到虔清予了吗?”
程因霜松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她犹豫了会,又飞快答:“我在路上遇见他,他说他有一场演讲比赛,要赶去参加,应该是回学校礼堂了吧。”
佟穗若有所思,想到他今天那身校服里的正装,好像有道理。
可是干嘛瞒着她,还把手表定位关了,说好一直朝她开启,反悔的这么快。
“你脸上的伤怎么搞的?”她思绪回笼,急急忙忙的问。
程因霜苦笑,往脸上一抹,红色瞬间被蹭到她指尖,“她们划的,用笔。”
她故作轻松的耸耸肩,抹去眼角的那滴泪,“我不会再懦弱下去了,这样只会让欺负你的人变本加厉。我今天试着反抗,才发现,其实她们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人发疯发狠了,豺狼虎豹都会怕你。”
佟穗双眼湿润,伸出按压指纹的那个手指,一个同样蹭上红墨的指尖,两人撑着伞,在渐小的雨水里,承诺似的,互相按压彼此的指尖。
“以后不可以轻易推开我。”
“以后不可以轻易说放弃。”
在任何一段关系里,珍视,即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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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她一边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充盈,却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今天一天都顺利得出奇。
再回看她们走的这条路,明明就是回家的路啊。
程因霜总有种被人托付送她安全回家的感觉。
“霜霜,你真的没什么事瞒着我吗?”她不安的问。
她摇摇头,说话却有点结巴,“没……没啊。”
除了虔清予,程因霜是她第二熟悉的朋友,不说不懂她,她基本行为习惯以及爱好,她都清楚,她这么不自然。
肯定有鬼。
佟穗返回,脚步越走越快,程因霜在后面追,“你慢点。”
“穗穗,你去哪啊?”
她摇头,“你真没瞒我?”
程因霜肯定的点了个头。
“那我回头看看,就当散步。”
两人急促的脚步渐起泥点,不顾一切的沾在她们的裤脚,女孩子们爱干净努力维持的鞋面,已经全是泥水。
“程因霜!你还敢回来。”
一声尖锐的叫喊,她俩同时回头。
红发举着一根长木棒,到处挥舞,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能正确喊出名字,神情却格外恍惚,挥棒的样子也是毫无章法。
没有打伞,整个人被淋得湿透。
“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们这些恶人,我打死你们。”
红发直冲冲的往她们这跑过来,几米的距离,来不及闪躲,佟穗下意识抱住程因霜,挡在她面前,“哐”的一声,木棒直击她后脑勺。
佟穗只觉得整个人都晕乎乎,要倒地,但是又有一丝意志撑着,浑身一软,双腿往下跪。
程因霜惊呼一声去捞她,拼尽最后一口气,往前踹了一脚,正中红发小腹。
两人受力不均,通通往后栽。
一只手捞住她俩,把她们往下放,两把圆伞脱手而出,无声的砸落在地。
红发的病症似乎又开始发作,雨水冲掉她面上的浓妆,妆下一张还算清秀的脸,像一具不能控制自主意识的尸体,缓缓的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刀,再一次的举起刀朝她们跑来。
面露凶相,双手拿刀柄高举,直直的刺下来。
虔清予来不及闪躲,罩在佟穗面前,刀从他背部肩头划拉而下,血顷刻间喷涌而出,他咬着牙,一手撑地反身往身后那人肚子上一踹,这会是真的把人踢晕过去了。
刀柄落地,发出一声“哐当”闷响。
他身后血流不止,雨又开始下,程因霜尖叫一声颤颤巍巍的拿出手机按下报警和救护车的电话。
佟穗晕过去,强撑的那点意志让她想要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只觉得身上好重,脸上是扑面的冰流,手上、身前是不知来源的热流。
眼前一片黑,红与白在她大脑中窜逃,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暴雨倾盆,再次如石砸下,要把他们狠狠篆刻在本该生气蓬勃的最好年纪。
各面警报声响,长鸣不止,她坠入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之中。
再醒来,已是在医院。
她中途被转移至市中心医院,迷迷糊糊间四面八方的声音告诉她,有人为了救她,被划了一刀。
程度,没人说。
划哪了,没人说。
就好像是通知她一声,这是一个无足轻重,茶余饭后乐道的小事。
周围人的态度,让她对那个救她的人是救人后不留姓名的陌生人深信不疑。
虔清予呢?有传言告诉她,他急匆匆去参加那场典礼,就是在为了出国做最后准备。
她恍惚想起虔清予远在澳洲的父母,时不时和她提起去澳洲,一有空就学英语这些种种,确实没什么好反驳的。
她生命里,从来没有哪一个冬天如此难熬,于她而言如此重要的事情,如此重要的人,就在这些洗脑似的言论里,翻篇了。
第45章
“虔清予?”
郑执推他一把, 又唤他一声,“你这一路发什么呆啊?”
入夜后的警局比白日多了几分舒缓,有人埋头伏案, 有人休息赶食。
郑执在休息间隙,见虔清予面前站了半天, 也没听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发现你老是喜欢大晚上来找我?”
几秒后, “再不说话我走了, 人民警察没这么多闲情逸致在你这看你发呆。”
“等等。”虔清予喉结滚动, 拽着他手臂,“我想到那年的事,不知道怎么说。”
他这么一提, 郑执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件事我问了我师傅, 当年你报警,提供的资料太有限, 而且中途举报的材料也被销毁,能查到的相关信息少之又少, 是不符合立案要求的。不过找到当年的报纸,可能有刊登。”他神色凝重,“你到底想查什么?”
“我当时伤的太重,来不及处理之后的事, 转移去澳洲后也一直在养伤。拿刀划伤我的那个女人,当时的精神状态不太对。我想重新报案, 彻查这件事, 以及她身后为她压下事情的人。”
虔清予蹙眉,摇头继续说:“而且, 在这次佟家公司濒临破产后, 抓到庆远, 在他身上发现了药物,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事我跟我师傅提过,他的尿检正常,并没有服用,身后也没有药品链,你怀疑佟家的事跟他也有关?”郑执点了根烟,特地背对着离他远点抽。
吞吐的白雾成阵的飘,冬日的风一卷,虔清予猝不及防的吸了一口二手烟。
“先把你烟掐了。”
“不是吧,我都离你这么远了还要管我。”他往烟灰缸里一碾,不舍的睨他一眼。
“我提醒你,挖出一个,后边牵连的可能是千千万万个,你爸妈那边——”
“他们会支持我的。”虔清予飞快答,语气里的肯定让郑执不由得打颤。
郑执叹了口气,“这事,难啊。”
轰隆一声闷响,天边再次鸣雷。虔清予看了眼手表,惊诧的发现,屏幕上另一个绿点在移动。
“今天轮到我值班,你先回去。”
郑执瞧见他又没了声,知道他心思已不在此,摆手让他回去。
话落,他一边往外走,一手插兜,随性的朝他挥了挥手,留下一个后脑勺和一句话。
“接老婆回家。”
潇潇洒洒的一个背影,干脆得很。
郑执这会是真被惹急了,手上的电警棒也不由自主的抬起来,故意装作听不懂,“不是,你先别走,你给我说清楚。”
他气得直跺脚,“我说你这小子每次来就是吊我胃口,你看我下次理不理你,气死我了。”
佟穗是在虔清予走后醒的,下午睡了太长时间,晚上压根就没了睡意,一看他哄着她睡那架势,就知道他肯定兜着事,故意装作睡着了,门锁一响,她立马就下了床。
打开手表的定位,发现他果然去了警局。
偷偷摸摸追出门,还没出小区门口,被眼前似是早就等待在这的颜节给吓了一跳。
寒冬夜晚打霜,她双手缩在衣袖里,脸藏在围巾之下,想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和他错开,才走出两步,被猛地拽回来。
“你别躲我行不行。”
昏黄路灯在此刻都被冻得煞白,垂下来的光块堪堪打在他俩衣袖间,晦暗不明的角落,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听出他话语里的低头和无奈。
半晌,她从围巾里抬头,清亮双眸因为哭过一阵,眼眶周围红红的,眼里也像蒙上一层水汽,看着楚楚可怜。
“我都知道了。”
五个字,不用明说,也心知肚明。
做了亏心事的人,你只要稍作试探,他就会自个吐露所有。
对颜节不需要这样做,因为他太过坦然,坦然到,连佟穗都被他的精湛演技折服。
她甚至有些痛斥相处初期那些心动,被他表面下的无情和浪荡伤得体无完肤。
喜不喜欢一个人,你身体本能的反应就会自然而然的告诉你。
“我那个时候是有苦衷的,穗穗,我想你可以放下过去那些成见重新认识我。”他上前一步,“不是你告诉我让我不要囿于过去吗?”
佟穗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在和曾和我在一起一年的男朋友颜节告别,但不是和那个因为一己之念,能拿救人救命的事情相抵的高中同学颜节。”
“不是这样!我当时是有苦衷的,如果我进去打断她们,所有人的体检表都会被扣押下来。”
“什……什么?当初的体检表出问题,你知道?”佟穗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颜节惊诧,摇头道:“你听我解释。”
“所以上次,压热搜是虔清予做的,可是我问你,你应下。高中好多次这种类似的情况,明明不是你,你为什么都要揽下功劳。甚至是……”
一想到虔清予背后那条疤,她的手就不自觉的发抖,后面的话,她不想多说。
她想啊,人真的是很复杂的动物,原始本能驱动着他们的欲望,对猎物的渴望和捕杀,藏在暗处的伪装和伺机而动,不择手段的掠夺替代。
可此刻,他站在她面前,说的每一句话,依旧是不加掩饰的为自己找借口。
“颜节。”
“不是我对你有成见,而是你用成见欺骗你自己。”
“我们到此为止吧。”
“滴滴”一阵喇叭响。
两人闻声朝大门望去,虔清予的那辆尘封已久的限量,绕了个弯从正门开出来,亮眼的车牌在路灯下一照,佟穗就知道是他。
他没多余的动作,安安静静开至佟穗身侧,车窗降下来,声线慵懒,“上车。”
佟穗作势拉车门,另一只手被颜节箍住,手上的粗结硌着她娇嫩的肌肤,锋利处一蹭,几条白痕尽显。
双方僵持不下,颜节知道她不想久留,手缓缓松开,“我会补偿你的。”
“不需要,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一次,你又要应下谁的功劳,做出什么适得其反的事。”
上车前,她抬眼深深看他,眼神锐利得要把他过去那些不堪都一一刺破。
谎话说得太多,到他真的想悔改,已经没人再信。
狼来了的故事,听一遍就够了。
这种真真切切得到过,却因为他的不珍惜从指尖流散的感觉,在这个冬夜里彻彻底底的体会到。
心底的不甘仍旧牵扯着他行事的动机,“滥情,你就是因为一个人扛了道疤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