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另一声呼唤替代。
“佟穗?”
她猛然睁开眼, 对上虔清予那双清亮的眸子。
“这都日上三竿了,起来吃午饭吧。”
他的距离不远不近, 刚好一只手撑在她床前, 上半身俯下来, 嘴角还有挂着一丝看懒虫的笑。
她想起睡前溜进她脑海里的高中记忆, 迷糊问道:“你现在,还有打排球吗?”
“打、打啊。”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回答得有些躲闪。
佟穗:“那你现在, 还是只给我一个人看腹肌吗?”
虔清予兀的笑出声, 像是想到什么,重重的“嗯”一声。
“你现在要看吗?”作势就去掀自己的下衣摆。
佟穗速度坐起身, 抓住他的手,“可……可以了, 你没给我之外的人看过就行。”
“看过的话怎么办?”他被她这副模样逗笑,忍不住想逗一逗。
她的脸色骤然耷拉下来,“离婚吧,不守男德的男人我不要。”
男女朋友之间不轻易说分手, 夫妻之间不轻易说离婚。
虽然知道她这话是气话,但也知道自己逗狠了, 哄道:“放心, 我绝对保守清白。”
“以后别说离婚这种气话,行么?”
“好。”她收敛脾气, 乖乖的应着。
两人东掰西扯,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两点。
佟穗的实习收尾, 要去趟天文台交替资料,转而问虔清予:“你现在在哪实习?”
“自由实习,不过过段时间应该会去海洋地质局报道,跟随地质队走访几个研究点。”
他看了眼佟穗手里的资料,“我送你去。”
车行至观海大道,在空旷无人的大道上穿行,湛蓝的海水起起伏伏,一层层浪翻涌打在礁石上。
佟穗突然有点失落,“一般人提起天文,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星、月、宇宙之类,很少有人知道,云朵也是其中的一行。我好像把很正经的工作做得看起来很不靠谱。”
“这有什么,很多人做的工作都是自己不喜欢的事,甚至有人穷尽一生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你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并且在喜欢的行业里尽兴,已是别人不能企及的程度。而且,大部分人上班是为了赚钱糊口,你能为了热爱上山下水不求回报,也很了不起。”
他的车速降下来,“无论是什么样的工作,都值得被尊重,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现在海洋和天空都遭到严重的污染,关注的人微乎其微。对我来说,只要能尽自己一份力,为此做些什么,就不枉费多年来的学习和努力。”
“我们个人的力量很渺小,但我们的出发点和行动很伟大。当我们脱离自身,去为整个社会整个国家亦或是整个地球去考虑的时候,这些能量逐次增加将会颠覆一切。”
虔清予笑了笑,话语中的力量刺激着她的神经彻底打通她的迷茫和纠结,以及认为自己可能会不被认可的自卑。
“我们的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别被别人定义,带偏你的思维和方向,坚定不移的走自己想要走的那条路,总能看到曙光。”
他停顿,绕回她最终想要的答案,“你不顺应潮流却有无限发光的潜力。”
安静几秒,他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说:“有首歌,我想很适合唱给你听。”
她侧头看他。
他笑,车窗被降下来,轻柔的海风钻进来,在她脸上温温柔柔的拂着。温柔磁性的男声在她耳畔响起,不同于他平常的声线,唱歌时的声线更成熟,带着安抚意味,让她被温暖包裹。
“So keep your head up princess 'fore your crown falls
亲爱的公主抬起你的头别让皇冠落下
Know these voices in your head will be your downfall
脑海中的那些声音只会阻碍你闪闪发光
……
So keep your head up
所以抬起你的头
Yeah, keep your head up
昂首向前吧”
在这阵歌声里,她思绪回荡。
很多次,佟穗都想过,从小到大她的成绩都不赖,但一直缺乏对一种事物的坚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晒网也好,三分钟热度也罢,总之,没有什么是她兴趣之后,还能继续下去的。
难怪,她会那么容易被颜节的话带着走。
难道别人说她不优秀,她就真的不优秀了吗?别人说她不行,她就真的不行吗?别人说她走的这条路太错误,她就真的不继续走下去了吗?
万事开头难,但更难的,是坚持。
能一条道走到黑,又在黑夜中探知光明的人,永远强大而坚定。
我们不是没有做到这件事的能力,而是没有认可自己能做到这件事的信心。
她看向窗外,浪依旧在无尽的翻滚,仿佛永远不会停下,虽然这世界没有永动机,但她突然明白,失败过后,整装待发,人生就是这样一个反复循环的过程。
我们是画不合的圆,永远留下一个缝隙朝着更大的方向去扩展延伸。
“虔清予。”佟穗浑身舒畅,不由得叫他一声。
“嗯?”
佟穗:“什么时候,你也这么通透了。”
他没坦然承认,只是笑笑,“多摔几次跤,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了。”
虔清予今年才二十二,却有着超乎年龄的老成。
她越来越想要去探知他笑容背后的经历,毕竟在他们这种用金钱砸出来的孩子,很容易迷失,习惯了别人教你怎么做,告诉你路怎么走,常常在阶段性的学习时光过半时,恍惚问自己,我学会了什么,我是否一事无成。
大部分人的答案可能都是,我学的和所拥有的东西,就像是握不住的沙,会随时间在指尖流逝。
“虔清予。”她喊。
“嗯。”
她想到虔清予说的南半球的夏天,不免有些期待。
“实习结束后,一起去澳洲吧。”转而叹了口气,“可那个时候,南半球就是冬天了。”
“我们怎么总是在和冬天作斗争。”
虔清予弯了弯唇,“这事快要结束了,再等等我。”
车行至城区,已看不到海,居民楼、大厦迭起,钢筋水泥铸造起来冰冷而没有生命的一切,却因为人类的存在而增添一丝鲜活和温度。
互相伤害、互相包容、互相成就。
矛盾而立体。
佟穗的资料递交的快,申请了下一个学期继续在天文台实习的名额。中途被祁怀逮住,神秘的把她拉到一边。
“佟妹,就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祁队,有话直说。”
“你还记不记得程因霜高中的事,我最近在追她,想多了解一点,但高中三年对她来说好像不太愉快,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性情大变的。”
上次虔清予的表述,显然是删减了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他这么一提,佟穗也跟着迷茫起来,一件事情,过去三年,按理来说,记忆和受的伤害也该被时间慢慢洗涤,但这段时间,越来越多的人告诉她,当年的事情,可能不一样,每个人的视角,也会出现或多或少的偏差。
她每回忆起一段,就越觉得怦然和不可抑制的浑身发抖。
虔清予在她的记忆里,明明是如此让人心动,可这份心动却晚了整整三年,才让她发现。
愉快且难受的矛盾,抨击着她的内心深处。
“得找个机会单独去趟警局了。”她自言自语道。
“佟妹?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祁怀在她眼前挥了挥。
佟穗回过神来,“我想想啊,下次有机会告诉你。”
“诶,好,你记得啊。”
才走出去两步,又被拽回来。
“我还得提醒你两句,你和虔清予还是保持点距离,免得落下口舌。到时候不是说你出轨就是说他小三。”祁怀看起来是真头疼。
“啊?队长,我和颜节分手了。”
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合着是上次虔清予说他要和她结婚,他没信。
“不过我和虔清予,确实得保密。”
她和虔清予结婚这事还没跟大家说呢。
祁怀接受能力还算快,露出震惊的表情后伸手把自己张大的嘴捂合,又发誓,“放心,我绝对不辜负好朋友的信任。”
-
回到车上,想到要去一趟警局,佟穗有点头疼怎么把虔清予打发走。
“我要去找霜霜,要不你先回去?”
虔清予:“那我送你。”
佟穗:“不……不用。她就在这附近,我过去顺便找她逛街。”
虔清予瞄了眼四周的健身器材,不远处是老年人活动所。
哪有什么街可以逛?
佟穗看出他眼里的疑惑,“女孩子的事你别管,我们逛街也不一定就只知道试衣服买包包,还可以很原生态嘛。”
他只能点点头。
虔清予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打车去往警局。
两人手表的位置都是开启的,他把车停到路边,看了眼手表上的绿点,发现在朝警局移动。
怎么?是发现什么了?
为什么突然要避开他,自己去警局。
当年的伤,早就不疼了。如果事情牵连到佟穗,他势必是要翻案的。
但公司的事情既然解决,他既往不咎,好好和她在一起,总会让她喜欢上他的。
他不想让她因为过去的事一直在内疚内耗自己。
烟瘾犯了,他往嘴里塞了颗糖,把车开到了警局。
两车相聚,车门一开。
大眼瞪小眼,虔清予挑了挑眉,“不是要去逛街?”
佟穗的大脑飞速运作,反问道:“你来警局干什么?”
“郑执轮班,等会休息,我来找以前好兄弟叙叙旧。”
她松了口气,下一秒,他又问:“你呢?”
佟穗:“……”
“我身份证好像快过期了,来补办一下。”
他轻“啊”一声,“上次结婚的时候,不是才换的新的。”
对哦,办结婚证的时候发现日期快过,顺便去换了一张呀。她这个脑子。
“看我这记性,我记岔了记岔了。”她假模假样的揉了揉自己的头。
正愁怎么解释,郑执提溜着裤子出来,“虔清予!”
“佟穗,你也在啊?”
她笑。
郑执朝两人脸上都扫了眼,“你们这是,一起来找我?”
两人同时点头。
“我这么荣幸?”
笑嘻嘻的看着两人同步且默契的动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转而他脸色崩裂,想到一件有可能已经发生了的可怕事情。
惊呼,“别跟我说虔清予上位成功了。”
作者有话说:
“So keep your head up princess 'fore your crown falls
亲爱的公主抬起你的头别让皇冠落下
Know these voices in your head will be your downfall
脑海中的那些声音只会阻碍你闪闪发光
……
So keep your head up
所以抬起你的头
Yeah, keep your head up
昂首向前吧”
歌是《keep your head up princess》
希望每个女孩子都能自信,昂首挺胸向前走,突破迷茫找到自己的方向,坚定不移的朝着自己的热爱越走越远。
第34章
正值轮班, 人群流动,进进出出。佟穗的神色一僵,翻出口罩给自己戴上。
合着不就是结个婚吗?怎么搞得像是闹了出不堪入目上不得台面的大戏?
她往虔清予那抡了一肘子, 眼神示意,“解释?”
虔清予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摇了摇头。
“你小子, 你你你——”
郑执拎着公文包假装就往虔清予身上抡。
“行了, 别演了。”虔清予看向郑执, 一边勾着佟穗耳后的带子帮她把口罩摘下来,“你这样不更心虚?”
“郑执,我俩结婚了。”佟穗直接果断的说。
“还没办婚礼。”虔清予接。
“见过闪婚的, 没见过这么闪的。你回来才几个月啊?而且佟穗到结婚年龄了吗?她那会可是我们班里最小的。”
郑执两眼一黑, 一边高兴他这个兄弟得偿所愿,一边又痛恨他不是个人。
“我——”
“佟穗!”
身后停车场猛地“滴滴”几声, 传来这句叫喊。
佟穗循着声音往后看,发现颜节的车不知何时停在佟穗的车旁。
由于天气不错, 阳光强烈,反射在车窗面上,看不清车内颜节的神情。
他的车窗缓缓降下来,古铜肤色似乎浅了些, 毛线帽压得很低,浑身都给人一种裹在套子里的不面世感。
郑执的脸上挂不住笑, 逼着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这不, 巧了。
齐聚一堂。
他不就是想下个班,好好吃顿饭么, 怎么这么难。
颜节把车门推开, 两车挨得紧, “哐”的一声,车门撞上佟穗的那辆梅子粉保时捷,现出一条白痕。
他不顾一切的冲到虔清予面前,作势往他脸上抡,“虔清予你他爹就是个男小三,还好意思在到处宣扬,你真得意啊你。”
虔清予和他的不对付,几乎是高中时就隐隐约约体现出来了,以前懂得忍耐,主要是他觉得颜节这人是真会装,他懒得动手。可回国之后,他是完全不想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