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月迷城——BY:祁沇
祁沇  发于:2023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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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瞟一眼,看到名字,心里蓦然一沉,坐正,接了起来。
  “韩局。”
  电话那头的声音慈爱如常:“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答:“周末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我晚上过去看你。”
  电话那头说完,又与他寒暄了几句,稍微停顿,再次沉稳开口:“你这次的情况领导们都了解过了。”
  周觐川缓缓抿起了嘴唇。
  对方耐心地铺垫着:“情况确实比较特殊,界定起来也很困难……但是毕竟造成了这样的后果,有一定的负面影响……你也要检讨自己,理解上面的决定。”
  周觐川神色逐渐往下沉,半天没有回话。
  “这件案子你暂时不要再参与了。”老领导最后道,“这段时间你就先休息,工作交给付朗,你安心在家好好养伤。”
  窗外雪终于无声飘了下来,洋洋洒洒的,却始终不大,只是远处的天色看来更暗淡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真正放晴。
  房间内寂静许久,床上的人最终低声应道:“知道了,韩局。”
  -
  翌日,中午,曜江绿郡。
  走廊窗边站着一个穿着与气质都很好的中年女人。她一手拎着饭盒,一手举着电话,虽然极力控制着风度,但花了大价钱保养的脸还是被此刻攻心的怒火牵出了几根皱纹:
  “……突然出院也不说一声,电话不接,家也不回,单位没去,这间房子敲门也没动静,他还能去哪儿?……什么叫你也不知道?你对你儿子还知道点什么?你现在给我出去找,找不到你今天晚上也别回来了!……”
  旁边的电梯「叮」的一声,一个年轻女子抱着只白色的博美犬走了出来。
  窗台旁的人听见有人来,强敛了几分怒气,抬起头扫过来一眼,看到对方怀里的狗,怒极的表情瞬时意外僵在了脸上。
  那狗像是也认得她似的,原本乖乖地窝在主人怀里,突然探头冲着她兴奋地「嗷」了一嗓子,身体也往前耸了耸,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到她身上。
  年轻女子收紧臂弯,动作熟练地捏住它的嘴:“别吵。”
  她走到门前,从外套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进了2001。
  陈艳芬对着打开又闭紧的棕色房门一脸震惊地愣了半天,举着手机怔声道:“老周……你儿子出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孤男寡女你带着伤我抱着狗大家难得都不用工作的同居生活开始了,期待地搓搓手。
  其实就周队的人设来说,他活该单身狗。希望对方独立不粘人,又希望对方懂他并主动,且全程自己闷着什么都不说……做他女朋友能享受到安全感(和身体),但是也要很成熟以及付出更多包容。
  时姐(思索):其实以我的条件,我可以有更多选择的,我非要这样委屈自己吗?
  周队(脸沉):你怎么就委屈了?
  时姐(掰手指头):房子小,车子破,年龄大,工资低,脾气差,没情趣……除了长得好看(上下打量),身体素质也还可以(神色勉强),你自己说你还有什么优点?
  作者(嗑瓜子):他还有一颗爱你的心。
  周队(脸垮下来):我没有。
  时姐(摊手):你看他?我要换CP,今天就换,下一章开始我绝不跟他同框!
  周队(咬牙切齿):随便你。
  作者(翘二郎腿):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时姐(托腮诚挚):嗯……奶狗狼狗都可以,有没有钱也没所谓,我养他,关键是要年轻……年轻的肉|体多美好啊,每天跟在我身后喊姐姐,我一抬手就颠颠跑过来,听话、粘人又热情……总之就是不要他这种钱少事多脾气大的老狗(最后一个音节被人捂住嘴拖走没发出来)——
  作者(老母亲微笑):你是有很多选择,他离了你就只能孤独终老了。关爱中老年(没人要的)大队长,人人有责。


第62章 陆拾贰
  周觐川一回到家就开始发烧。
  他是早上跟医生打过招呼几经发誓保证就差没有当场写份血书才得以破例出来的。在医院这几天他闷得人都快抑郁, 再住下去只怕就要无缝衔接转去精神科。
  回来时不知道是不是在出租车上受了风,下车时他就隐隐感觉脚步突然不太轻快。他上楼,推开门, 家里没人,也没狗, 莫名有点冷清。他独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从自己的意识里回过神来, 忽然觉得矫情得尴尬。以前家里不是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吗?
  他翻了药出来吃,倒床上睡得昏天地暗。
  住院那几天他闭上眼睛就是噩梦,回到家里, 终于暂时摆脱了一次。
  这次他梦见了大学的时候。他、江行还有宋临三个人在学校后面的小店喝酒, 店里人多,很热闹,也听不清在聊些什么, 只能看见每个人都笑得轻松愉悦。他一会儿身处其中,清晰看到近在咫尺的另外两人都是年轻时意气风发的那张脸;一会儿又切换成了上帝视角, 画面从他们的头顶拉远, 越来越高,直至最后, 周遭的人和事物都缓缓暗了下去,只有他们那一张小小的桌子还亮着。
  周围有月, 有云,他们像漂浮在星河里, 肆意着高谈阔论。他像是知道这是一场梦境般, 暗暗祈祷这样的时间能久一点,再久一点……突然,四周的星光都灭了, 桌上的烛火也熄了,画面疾速向下俯冲,那张方方正正的黑色桌面旋转扭曲着变换成了一方密不透光的黑暗房间,一个瘦骨嶙峋的瘦高男人跪趴在地上,露出来的身体上是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伤口,有烫伤,有钝器,有些已经结痂,有的血正顺着脊骨蜿蜒淌下来……他像动物一样毫无尊严地抽搐着、哀嚎着、乞求着,发出的声响令人窒息,却只惹得画面外的人一阵残忍猖狂的笑声,甚至于越来越享受、越来越响亮,直到最终有人笑道:「行了,玩儿够了吧。」
  画面重归寂静。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后,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宋警官,走好——」
  预想中的枪声没有来得及响起,因为砂糖突然在这时叫了起来:
  “嗷!嗷!嗷呜!”
  周觐川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艰难地大口喘着粗气。他身上的黑色衬衫已经被冷汗湿透,双眼通红,人怔怔看着前方,头晕目眩,头痛欲裂。
  剧烈的耳鸣逐渐褪下去后,耳边的声音才慢慢丰富起来。狗在地板上来回蹬蹬地跑,电视里在播国产的偶像剧,一道熟悉的女声透过门板遥遥传过来:“……嘘……在休息呢……安静……”
  他坐在床边缓了半天,拎着水杯下了地。
  客厅里的人正蹲在地上给狗喂肉干,抬起头看他一眼,口气不咸不淡的:“呦,这就出院了周队长?果然警察的身体素质就是异于常人。”
  周觐川恍恍惚惚地看着她,眼前的人恍若分成两个,一左一右朝着他笑。
  时栎拍了拍手,站起身,慢两拍看出他的反常:“你怎么了?”
  周觐川仍旧站着没反应,眼前晕得厉害,模糊中看到她今天好像是新弄了头发,原本的直发多了几道弧度,额头上的发逢里编了一根很细的辫子,沿着发际线的方向一直到耳后,脸上一片通透的素净,跟她平常偏成熟的造型比起来,多了几分罕见的幼态。
  时栎看着他的脸色,终于确定他现在状态不对:“你不舒服?”
  面前的人没答话,抬腿往前走了几步坐到沙发上,脚步晃得她都担心他随时会一头栽下去。他靠坐在沙发上,手指上还勾着杯子,水渍洒到衣服上了竟然也没动,仿佛刚才那几步动作就已经把他的体力全部耗尽。
  时栎站在原地顿了一会儿,走过来,忽然毫无预兆地俯身在他脖子上摸了一把——
  她刚从外面回来,手心还是冰的,周觐川冷得整个人弱弱一抖,没好气地皱着眉头看她。
  “你干什么?!”
  时栎看着周队长这副有被冒犯躲闪不及的表情,「啧」了一声,在他胸前拍了拍,像是嫌弃他扭捏:“你发烧了。”
  “…………”周觐川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打120吧。”时栎说着回身去茶几上找手机。
  周觐川缓回一点精神,有气无力:“我刚回来。”
  “你这样他们就把你放出来了?”时栎蹲在地板上扭头打量着他。
  周队长没作声,瘫在沙发上气若游丝地想,废话,他出来的时候当然不是这样了。
  时栎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幽幽问:“你不会是因为着急回去工作跟医生撒谎出来的吧?”
  沙发上的人摇了下头,狭长的眼睛半垂下来,声音很低:“我最近都不用工作了。”
  时栎心说是啊,你都这样了要是还让你工作你们领导也太没人性了,你这样死在岗位上到底是算意外还是工伤?
  “那你……你现在怎么办?”她环顾一周客厅,没发现什么好办法,“医院你不去……药吃过了吧?”
  周觐川垂眸看着地板上的人,半晌,低声道:“我想喝水。”
  时栎从他手里拿过杯子,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回来时沙发上的人已经调整好了坐姿,至少看着没刚才那么颓了。她把水杯递给他,指尖碰到他的,触感滚烫。
  她居高临下看着,脸上不动声色,其实隐约担忧。
  可能从很久以前认识他开始,他在她眼里就一直是一副强大得令人心安的形象,此刻突然见他脆弱下来,她心里也说不出来缘由的有些滞闷。
  她看了他片刻,声线不自觉缓了下来:“扶你去卧室?”
  他摇头,提议:“聊一下吧。”
  时栎很怀疑以他目前的电量够不够说十分钟的,但难得周队长也有身心脆弱想要主动跟她聊一聊的时候,便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聊什么?”
  “案子。”
  “…………”
  时栎低头揉了揉额头,正准备嘲讽他几句,又听到他的声音沉沉响起:“严昭死了。”
  -
  “怎么死的?”
  这个时栎万万没有料到,抬起头,满眼惊愕。
  沙发上的人轻描淡写:“拒捕,中弹。”
  时栎脑子里一时没转过来,视线往下移到他受伤的左侧肩膀上。
  对方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低声说了句:“刀伤。”
  时栎怔怔想,她知道。左肩关节半脱位及锐器伤,伤口宽六厘米,深八厘米,距离肺部只有不到半公分——当时她紧张地听护士说完,心脏倏然复位的感觉现在还记忆犹新。
  她抬起眼眸,思路重新接了回去:“严昭参与贩毒?”
  “嗯。”
  “你开的枪?”
  “嗯。”
  “那之前关于他的那些案子,也都可以定了?”
  “嗯。”
  时栎神色不明地停了数秒,突然跳跃着返回去问:“你刚才说你最近不用工作了?”
  周觐川无声看着她,没说话。
  她盯着他的眼睛,缄默半晌,直觉猜测:“你被停职了?”
  “嗯。”
  “就因为那一枪?”时栎略微皱起眉。
  周觐川从她脸上收回视线,表情黯着,许久没有作声。
  当时现场埋伏的地形对他们有利,理论上有很大的可能可以活捉,不足够符合开枪击毙的情形,再加上他在任务当天看到的那段录像,他夹带私人情绪滥用职权枪支,意气用事,铁证如山。
  另一边时栎总算是搞明白他这副颓然消沉的原因了。身体上的伤都是其次,他这种命都甘愿献给工作的人,让他停职怕是比让他殉职还难受。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有效安慰,安静陪他坐了半天,见他再不开口,轻声劝道:“案子有进展总归是好事。”
  她也知道这番说辞对于此刻的周队长十分苍白,但还是尽力让语调听起来显得轻松:“犯罪是永远也不会停止的事情,可是目前这个阶段你胜利了,还不值得暂时放松一下吗?”
  对方半晌没有反应,最后,低声道:“不值得。”
  时栎无奈。
  他望着前方,视线黯淡得寻不到一个焦点:“这次的线索证据全都是被送上门的,其实有没有我都一样。”
  时栎听言不解。她耐心等着,面前的人最终却只幽幽说了一句:“这一次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
  五年前,他跟队里的人蹲了黄蟾一夜,结果情报错误,宋临失联,黄蟾再无下落。
  五年后,从星娱那起医疗事故突然被翻出来,导致严昭的心腹被捕、严昭亲自参与那场交易,继而他们接到情报,再到交易当天封氏的律师冠冕堂皇地出面提交证据与严昭切割,一切都巧合得适逢其时。到现在他甚至怀疑,连他停职这一步,都是被算好的。
  这是个别人的局。他是棋子之一,被利用着打掉了另一颗,自己损了一块还弹到了边缘。到最后棋局终于明了,棋子却依旧无计可施。
  “五年前跟今天——”
  眼前的人低着脸自嘲地笑了声:“我都挺没用的。”
  时栎听得云里雾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他字里行间挫败的消极感清晰。
  对于案情她一知半解,但也猜得出大概。严昭虽然也是个重要的角色,但还不到可以撼动封氏的程度,他的突然死亡其实未必是件好事。周队长如果真正想查的是封氏,那他要走的路恐怕还有很远。
  时栎轻轻抿起唇,无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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