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月迷城——BY:祁沇
祁沇  发于:2023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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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朗:“!!!”
  他被这接连而至的劲爆信息震撼到失声, 一双瞳孔震了又震,手指颤抖着点了几次才打着火机。
  “你好像挺惊讶?”时栎挑起眉睨他一眼, 一副正宫逮住狐朋狗友盘问的架势, “你不是他最好的兄弟吗,难道他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提……提起过。”几经权衡之后,付朗硬着头皮回道。
  “那他都说我什么了?”
  说她什么了?付朗夹着烟, 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他从大量的记忆缓存中读取出来关于她的高光时刻:刻意隐瞒、拒绝配合、自私利己……没一句好话。
  “……没说什么。”半晌,他咳嗽了声,佯装镇定,“周队这个人比较低调内敛,很少会跟别人分享他的私生活。”
  “我还以为他会说我做的饭难吃呢。”时栎伸手掸了下烟灰,“前几天让他带他还不高兴带,难道是你们队里有别的姑娘给他带?”
  …………原来是你。
  回想起那天中午那个豪华饭盒里的难言味道,付朗一口烟哽在喉咙里,现在舌头还有点打颤。
  “那倒没有,你别多想。可能真的只是因为难吃呢。”
  时栎敏锐地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信息:“他还分给你们吃了?”
  “没有,绝对没有。”付朗强烈摇头否认,“他哪舍得啊,自己蹲墙角里吃的,一口都没剩。”
  “那你怎么知道难吃?”
  “…………”付朗沉默数秒,还是决定勇敢站出来保护己方队长日后免于再受她残害,“看他的表情。”
  时栎听言意味不明地挑了下唇角,再没作声。
  两人缄默着抽了半支烟,付朗终究还是没有按耐住,主动开口问道:“你们俩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时栎瞟见远处越来越近的熟悉身影,缓缓吐了口烟,漫不经心抬眼:“你说哪个「搞」?”
  -
  到周觐川走近两人身前时,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地上两个人齐刷刷仰脸望着他,一个痛心疾首,满脸写着「你是个警察你知道吗你到底对人家女明星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另一个盘着腿,黑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散开,奶茶色的帆布鞋随着她抖腿的动作不停摇晃,漆黑的瞳仁清冷晶亮,带几分玩味的挑衅。
  周觐川居高临下看着她,薄唇轻抿,没说话。
  他知道她还心气不顺,刚刚没有一走了之就是在憋着气等这一刻反击。今天要是不让她把这口气出了,他都怕她一会儿回去会偷着拿狗撒气。 【时姐|手里猛揪一根砂糖的毛:我才没有你那么幼稚!!】
  知道此刻解释也是徒劳,周觐川朝着两人中目前还可控的那个言简意赅下令道:“走,回去。”
  在他的眼神威慑下付朗恋恋不舍从瓜丛中站起身。周觐川双手插在裤兜里,刚转过身迈出半步,身后的女人找准机会,适时地幽幽接上话:“今晚回哪儿?你家还是我家?”
  空气寂静得仿佛停止了流动。
  突然被夹到两人对峙当中的付朗脸色略有尴尬。左边的人僵着动作沉默,从后颈的线条看起来正处于极力克制的边缘。右边的人若无其事地吸尽了最后一口烟,味道顺着风飘过来,幽甜里带着淡淡的薄荷凉意,像极了热恋时情侣冷战的气息。
  他当机立断决定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二位慢慢商量,我就一个家,还是我先回!”
  没敢再回头细品领导的表情,再多看一眼付朗都怕被灭口,匆匆擦过他的肩以媲美竞走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气氛重新归于平静。
  周觐川终于转回身,一脸冷淡地看着她,眼神幽深,窥不出情绪。
  时栎不说话,也没看他,丢了烟站起来,拍拍裤子,走过来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往他身上一扔,板着脸拉开后座门上去了。
  周觐川无声看了她片刻,什么也没说,打开驾驶位的门,发动了车子。
  已经是凌晨,路上车辆很少,但这里所处快接近郊区,开回去至少要三十分钟。
  上路后车内依旧安静。这一次破天荒周觐川先开的口,语气平静得出奇:“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
  时栎没答话。她反手从后面搁板上拽出来一只眼罩,面无表情套到脸上,掩住了自己的眼睛,还有她此刻莫名有点郁闷的心情。
  她以为周队长会生气,大动肝火暴躁如雷那种。
  客观来说他其实并不能算是个好脾气容易相处的人,他们俩能和平共处到现在那完全是因为她先天具有无视别人脸色跟情绪的天赋。他这么正经乏味的一个人,平常跟他开个玩笑他都要甩她脸色,这次她给他捅了个这么大的绯闻他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地给她当司机,他要不是准备一会儿回去把她分尸,她一时还真拿不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这样不痛不痒毫无反应,让时栎静下来后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出戏码特没劲。她怀着膨胀的报复心,一腔怒火空空砸到了棉花上,却连个火星都没燃起来,无可发泄,最为内伤。
  此刻驾驶位上的人专心开着车,他只以为后面的人还在赌气不跟他讲话,并不知道她这般复杂的内心活动。
  他怎么可能没有情绪。莫名其妙被扣上一段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换谁都要怒火上头。
  从听到付朗拦下她搭讪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血压就没下过两百。让这俩人遇见是他活了三十来年以来少有的重大失误之一——上一个是同意她住进他家。
  意识到这一次的爆炸级绯闻已经无可挽回,那一瞬间周觐川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懊恼刚才不该就这么让她走下去,而是他跟她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搅到一起。
  虽然当时的初衷是为了案子,但他这一刻的想法跟她是否对案情进展有益反而全然无关。这个想法来的很唐突,也很微妙,始于刚刚在树下贴近她的那一瞬,有那么短暂的几秒钟,他听见一阵强烈而清晰的心跳,明显不是她的。
  三十多岁的人了,他倒也不至于被几声心跳扰得慌乱。心跳加剧,只是异性间物理距离过近引起的普通生理反应而已,可预料但不可控制,跟人体很多其它的生理现象一样,比如口渴、汗出、脸热、心动。
  他不知道再继续下去的话,未来的不可控制还有多少。
  那一刻他第一次客观审视起这段关系。
  他相信她吗?
  从刑侦接待室初次见面到今天短暂的朝夕共处,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对她从怀疑,到将信将疑,至今信任也没有比疑心和偏见更多。
  他很少能从她身上感受到真诚,但她自私利己的个性又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他面前掩饰过。她说起什么事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戏谑语气,偏偏因为职业的关系他又见过太多拿眼泪和柔弱做伪装的人,相比之下,即使心里明知她那张笑脸可能也是面具,他也始终对她反感不起来。
  可不是反感的话,又是什么?
  她跟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她懒散、爱笑、从容、洒脱,身上浑然天成地散发着一种慵懒放松的气息,仿佛是她的一种天赋。有时候他带着工作中的情绪回到家,听她在一旁不咸不淡地念上几句,有当天遛狗的见闻,或是楼下大妈的八卦,都是生活里的琐事,平常他听一句都觉得烦,从她嘴里讲出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魔力,他安静听着,原本紧绷的神经也莫名被她感染跟着放松下来。
  作为旁观者,他承认,那种放松的慵懒感是她最大的魅力所在。而作为当局者,他也无法否认,她身上这种气息对他而言,存在吸引力——如果没有两个人的身份先一步隔到这里。
  周觐川一手把着方向盘,狭长的眼睛深不见底。
  对于他来说,她先是案件的相关者,然后才是她自己。他一直记着这一点,却也一直忘记了,当他开始提醒自己她的身份时,有些东西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
  细微如蝴蝶振翅,无人能预见是否会卷起风暴。但结束在发现这一刻,总归不算太迟。
  -
  车子平缓驶进小区。
  直到停稳车,后排仍旧毫无动静。周觐川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人歪着头贴在座椅上一动不动,这么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竟然睡着了。
  他回过头正要叫她,她忽然翻过头来换了一侧,右边脸颊上露出两道压出来的红印,嘴巴低低念了句后紧抿起来,仿佛在梦中都过得不顺意。
  或许是想到这是两个人最后一次独处,驾驶位上的人靠在座位上沉默坐了片刻,才下来打开后座车门。他弯身探进来,一只手撑在她肩后的靠背上,正要解开她身侧的安全带,车尾突然传来近在咫尺的一声闷响,仿佛什么东西爆炸:「砰」!
  座位上熟睡的人陡然间惊醒,身体下意识猛地绷直坐了起来,嘴唇猝不及防轻擦着他的侧脸滑了过去——
  两个人同时停住了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冷战时内心戏实况】
  时姐(辗转):他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难道我正中他的下怀?他就想借着这个机会公开我跟他的关系?什么叫狼子野心?什么叫养虎为患(周队:?)?他不会是早就喜欢我了吧?平时的高冷禁欲都是装的?其实做梦都想跟女明星传绯闻上头条?听到我这么说他高兴坏了吧?我就感觉他刚刚神色里有窃喜!我的第六感就没有错过!狗男人!呸!!
  周队(冷静):怎么开口让她搬走呢。
  作者(吐烟):呵,男人。


第52章 伍拾贰
  这个场景已经很久没有在时栎的梦境中出现过了。久到梦中绑匪的脸都有些模糊不清, 来救她的人也不是二十几岁时的模样了。
  他站在她面前,神色冷漠,眼神陌生得瘆人。身后的人开始倒数, 她被绑着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恐惧而急切地望着他, 他却始终冷着脸没有回应, 直到最终身后一声枪响:
  「砰」!
  凌晨, 万籁俱寂。
  狭窄幽暗的空间里,两人的距离贴近暧昧。周觐川低着头,左侧脸颊隐隐灼热, 有温热的轻缓呼吸均匀洒落其上, 隐晦地提醒着他刚才那一瞬柔软的触感真实存在。
  他撑在座椅上的修长手指缓缓用力,绷出分明的骨节。
  昏暗的寂静中,时栎逐渐清醒过来。她慢慢靠回座位上, 淡定摘下眼罩,秀挺的鼻尖上有一层薄汗, 跟着她这一瞬真实的情绪一同湮进黑夜中。
  两人在一阵尴尬的静默中对视数秒, 时栎先发制人,嗓音带几分刚睡醒低沉暗哑, 隔着夜色透过他的耳膜轻轻拂在心脏之上:“周觐川?”
  他抬眸,眼里的光黯沉沉的, 裹挟的情绪幽深难测。
  她神色平静望着他的脸,声音缱绻蛊惑, 出口的话石破天惊:
  “你刚才是想偷吻我吗?”
  “…………”周觐川一脸黑线, 低头解开她的安全带,“我不想。”
  他可没她那么流氓。
  时栎垂眸看着他侧脸绷紧的线条,幽幽问:“你为什么不想?”
  周觐川:“???”
  时栎瞟一眼他的胸膛, 慢条斯理:“我听见你的心跳声了。”
  周觐川退出车厢站直,没好气道:“你要是听不见我就死了。”
  时栎一侧手臂懒洋洋地撑着头,妖娆地拧过腰睨向车外站着的人,姿态跟等着来人抬她下轿的慈禧训话似的:“想就想,敢做你还不敢承认了?”
  车外的人一时气结:“我做什么了?!”
  时栎手指轻抚着胸口,心有余悸:“要不是我醒得及时,你现在都已经得手了。”
  周觐川深吸一口气:“我没——”
  时栎无比确信:“如果我睡得更死一点,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周觐川压抑着血压:“你别——”
  “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啊。”她幽幽叹口气,惆怅揉着额头,“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敢跟你共处一室?谁知道你哪天控制不住又对我做出来什么人神共愤天理难容的事?”
  几次被打断的周队长肺里一口气干憋着上不来,就快要灼出内伤,咬着牙道:“那你搬走。”
  时栎一掀眼皮,似笑非笑:“还恼羞成怒了。”
  周觐川:“………………”
  他一只手撑在车棚顶上,笔挺的身影笼罩下来,神色不明地盯着车里的人。
  他忽然意识到这种场景好像一直反复出现他们俩的日常中。因为她性格里自带的熟稔两个人之间基本没有过彬彬有礼的试探期,从一开始,她在他面前就无所顾忌,仿佛一早就掐准了他一定会克制忍耐。但与此同时,她又微妙地掌握着分寸感,言语上再怎么调侃也不会涉及到他的隐私,不会触碰到他的底线,以及不会令他真的发怒生厌。
  她只是看起来一副随心所欲的散漫,其实他们之间每一步都是她在推动。她能清楚掌控着他们相处的节奏,也能在他即将动怒之前最大限度地惹火他,却还永远保持自己笑意盈盈从容不迫——除了今天晚上被他体力压制后的这一次。
  周觐川俯看着面前的人,眼里的沉色慢慢静了下来,跟瞳孔里的黑融在一起,浓得化不开。
  脑海里有一瞬念头,不属于刑侦队的周觐川,只属于这一刻的周觐川。
  他还很想再看她恼一次。不过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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