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月迷城——BY:祁沇
祁沇  发于:2023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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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您放心傅警官。”年轻人双手不安地抓在膝盖上,语气低了许多,“当初要不是您——”
  “过去的事别再提了,以后就好好往前看。”老傅拍了拍他的肩膀,隔了几秒,又像是随口问道,“你现在跟那些人还有联系吗?”
  小伙子明显踌躇,但还是实话实说:“很少。有个当时跟我一起过去的,有时候跟他还会聊几句。”
  老傅缓声道:“今天过来,想跟你了解一些关于严昭的情况。”
  “昭哥?”桌子对面的人脸色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问,很快回应,“您说。”
  “他在整个封氏里面,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他很受封老的器重。”年轻人犹豫片刻,隐晦道,“在封氏里他明着没有什么听起来特别高的职位,但其实很多难缠的事情暗里都是他来解决的。”
  桌子另一侧的两人听言了然。
  “他行事果断,也够狠,各种人脉关系也广,以前算得上是封老的左膀右臂,不过现在封老年纪高了,逐渐隐退幕后,所以他最近两年应该也不是很好过。”
  “为什么?”
  “他跟封氏现在的接班人,据说私下里很不合。”
  “接班人?”
  “是的,而且现在这位接班人也并不是封老的亲儿子,是在十几岁的时候才被封老从外面领回来的,具体身份不清楚,据说管封老叫「叔叔」。所以真正论起来还是昭哥待在封老手底下的时间更长,忠心耿耿,跟之前封老那个出车祸死了的独生子关系也好,对于封老来说就跟干儿子一样。”
  “他们两个为什么不合?”周觐川淡淡发问,“以严昭这样的身份,不是更应该表衷心来讨好这位新接班人吗?”
  “不知道。”小伙子摇摇头,神情耐人寻味,“不过我私下里曾经听到别人说起过,说当初昭哥应该是怎么也没想到,外面竟然还有一位接班人。”
  ……
  从砂锅店出来,两人开车回市局。
  路上周觐川忽然问:“他今年多大?五年前进去的时候成年了吗?”
  “就是没成年啊,要不能这么快放出来吗。”老傅叹了声。
  “他单亲家庭,他爸大字不识一个,身体也不好,他初中就辍学了,后来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跟在严昭手底下还出了人命。当时他爸几次来找我,他进看守所那天他爸一个人追着车晕倒在后面,我看着也可怜,后来去看过他爸几次。他最后判的是过失致死,自己在狱里表现得也还不错,去年出来的,开了这家店。”
  周觐川沉默把着方向盘,神色莫测。
  隔着条绿化带的马路另一侧有辆白色奔驰。驾驶位上的人戴了副方型的墨镜,把精致小巧的一张脸庞遮去了一半。
  两辆车短暂相会,绿灯后,朝着各自的方向迅速驶离。
  -
  樾汇公寓。
  时栎握着钥匙站在客厅中间,对着一室凌乱暗暗拧了下眉,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她点了支烟,却仿佛只是用来安神,一手夹着许久没动作,最终,抬腿走向卧室。
  曾经时栎妄想提前退休盘点奚顾资产的时候,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她其实都翻过。只是,上一次是找钱,这一次她漫无目的地想找出点什么东西来,一时间竟还不知道如何下手好了。
  她再次打开衣柜、床头柜,里面依旧是那么几样东西,连位置她都快能在脑海中模拟出来了。
  时栎站起身踹上抽屉,面无表情把手里的烟头恶劣地戳到了墙壁上。
  浅黄色的墙纸瞬间被烫出了一个洞。她盯着那处被她破坏的地方,心气稍微顺了一点。
  两间卧室里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时栎推开影音室的门,被房间里长时间不流通的空气呛得皱眉咳嗽了声。
  她开了墙上新风系统的按钮,去阳台上抽了根烟才走回来。这间影音室虽然面积不大,但装修却很讲究,房间里全铺地毯,墙壁跟天花板上用的都是专业吸音的材质,中间只摆了套沙发和投影仪,再无旁物。
  时栎沿着房间踱了一圈,隐隐觉出沙发后的墙壁好像有些不同。
  她站在那面墙前面,手指顺着墙壁软包的缝隙逐一用力,几次尝试后,意外掀开了一扇半人高的柜门。
  原来这面墙之后做的是隐形壁柜的设计,里面是一层层的暗格,整齐地摆放着专辑、书籍、几支文具以及一些装饰品。
  时栎快速扫过专辑那一层,大多都是圈子里面礼尚往来的签名专。她又抬头看起那摞书,门类五花八门,有讲表演的原版英文著作,也有电视台主持人的成功学,有少女看的言情小说,还有网络博主写的情感鸡汤。
  她手指默默在书脊上滑过去,心里正暗暗诽议着过气女明星看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手上忽然停住了动作。
  指尖抵着的是本深蓝色的硬皮线装书,装帧很有特色,时栎盯着它顿了数秒,将它抽了出来。
  书的封面是漫画的夜空,上面一颗巨大的月亮,年轻的妈妈抱着宝宝坐在月亮上,下面书着一行卡通体的标题:妈妈的声音,最好的胎教。
  时栎翻开手里的书,几页纸从书里掉了出来。
  她弯身捡起来,第一页是张黑白的影像单。图她没看懂,下面一堆专业术语也看得头疼,直到结尾一句:胎芽长约2.0cm,可见原始心管搏动。宫内早孕,约七周。
  时栎愣住了。
  她重新翻过来确认那张单子上方的名字,确实是奚顾,时间是今年的九月十七号。她赶紧打开另一页纸,是张同日的诊断书:左眼球结膜下出血,四肢多发挫伤及淤血……
  时栎捏着那张纸,表情惊异得有些出神,脑子里把这一连串的事件迅速捋了一遍。
  9月17号,奚顾遭受外伤,并于同天拍了B超单,不能确定她当天是否是初次知道自己有孕;几天后,她在Soco看到奚顾,对方在喝酒;再之后,她在心理咨询中心楼下碰见了奚顾,对方脸色憔悴,仿佛刚经受过什么打击——
  时栎陡然回过神来。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握在手里略微思索,发给了谢渝。
  「明天我想去看心理医生。」
  对方秒回:「好,我去约~」
  两分钟后,谢渝的电话打了回来。
  “小奚姐,郑医生那边明天早上九点和下午四点半有时间,给你约下午的吗?”
  时栎看着柜子里剩下的东西,心不在焉从角落的笔筒里抽出来只黑色的钢笔,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做工和质感都属上乘。
  “约九点的吧。”她拔下来笔帽,想在那张诊断书的背面写一个「9」,却大概是因为太久没用了,笔尖划破了纸张也没有出墨。
  “好,那我就约明早的啦。”
  ……
  时栎拎着包走进停车场,离老远就听见了孩子的哭声。
  她对于这种灾难性的场面有种本能的厌烦,加快脚步想赶紧开车离开,却不想那哭声越来越近,直到最后她发现,这场灾难竟然是因她而起。
  白色奔驰停在原地,车身被彩笔涂鸦的乱七八糟,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背着书包在一旁哭,他妈妈看到时栎走过来,停止了训斥,歉意道:“不好意思,请问您是这辆车的车主吗?”
  时栎隔着墨镜扫了眼车身上的惨剧,沉着脸「嗯」了声。
  那位妈妈双手交握在身前,神色诚恳:“非常抱歉,孩子不懂事,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您后续清洗的费用我来承担,给您造成麻烦太不好意思了……”
  见面前的人冷着脸色不表态,她把孩子拽过来,低声道:“炎炎,快给阿姨道歉。”
  小男孩儿似乎很委屈,含糊不清地抽抽嗒嗒道:“……上次有个哥哥说……说123的车画好了有奖励……为什么……为什么这次要骂我……妈妈不好……”
  时栎倏然抬起眼。
  “什么哥哥?!什么奖励?!”年轻妈妈听着他一番胡言乱语的狡辩快气炸了,耐心尽失,在他脑袋上狠狠地推了一把,“快点道歉!快点!!”
  孩子哭得更凶了。
  时栎却突然笑了。她蹲下来,推了下墨镜,温柔地抬起手擦了下小朋友脸上的眼泪。
  “告诉阿姨,是个什么样的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失败,老想改(点一根烟)


第49章 肆拾玖
  隔天, 早上,七点四十分。周觐川很少在这个时间见到女明星。
  她穿着睡衣,睡眼惺忪靠在门框上往他锅里的三明治瞟了眼:“周Sir, 帮我也做一个。生菜少放,煎蛋和培根double谢谢。”
  周觐川翻着锅里的鸡蛋, 头都没抬:“听不懂。”
  “哪句没听懂?”时栎抱着手臂略微思索, 一本正经地贴心为他科普, “「Sir」是一句失传已久的古希腊语,翻译过来是「闪闪发光的开朗美男子」。”
  周觐川:“…………”
  身后的人笑眯眯道:“现在可以给我做了吗?”
  美男子不为所动:“我来不及。自己做。”
  时栎扬了扬下巴,语气坦然:“那就把你的留给我, 你去楼下买包子吃。”
  这番土匪行径终于得到了周队长的一个眼神。他抬眸看她一眼, 冷冷道:“你清醒一点。”
  “我也想自己做啊,手不是被你掰残废了嘛。”时栎抬起胳膊,晃了晃耷拉着的那只手, “这两天我连脱衣服都费劲,我都没来麻烦你。”
  “…………”周队长暗暗憋了口气。
  “你上班来不及不管我就算了吧。”时栎抿抿嘴巴, 大度道, “那晚上睡觉之前我再来找你——那时候你总有时间吧?”
  十分钟后,周觐川亲自将切好的三明治端到了餐桌上。
  时栎拿起一把小叉子, 朝面前的男人微笑致意后叉起来一块儿优雅放进了嘴里。
  周觐川站在一旁喝水,淡淡问她:“味道怎么样?”
  时栎细嚼着嘴里的食物, 脸上的笑意始终如一毫无起伏:“周队长,你很幼稚。”
  对方根本没反驳, 甚至还拉开椅子坐到她旁边, 仿佛只是为了能近距离观赏她装模作样的若无其事。
  他把盘子推到她面前,罕见关切:“你是病人,身体虚弱, 多吃点。”
  时栎咽下嘴里的东西,握着叉子低头笑了下。
  “就这么想看我哭?”她伸手抽了张纸巾抵在眼角擦了擦,撩了下头发,面色从容得不见丝毫狼狈,回起嘴来依旧是那副懒散带笑的腔调,“上次不是跟你说过方法了嘛——你不想试试?”
  周觐川觉得芥末还是放少了。
  -
  早饭后两人同时出了门。九点钟,时栎准时敲开了心理医生的门。
  “你好久没过来了。”郑念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笑意温柔,带很强的亲和力,又不失专业感,“最近工作很忙吧?”
  时栎点了下头,收起打量的目光:“是。事情比较多。”
  “这段时间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嗯……还可以。”时栎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含糊回道,“还是老样子。”
  郑念扫见她手腕上的那截淤青,眼里的笑意蓦然敛起了几分。
  时栎没察觉。心理医生的套路她曾经久病成医也略通一二,她心不在焉地喝了半杯水,正想着下一个问题该如何作答时,桌子对面的人意外缓缓开口道:“奚小姐,可能站在我的职业角度说出这些话不是很合适。”
  “但是作为我个人来讲,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有些话确实想说很久了。”
  时栎抬起眼。
  对方盯着她的眼睛,神色略沉:“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我建议你趁早选择结束这段关系。”
  时栎眼底微微一振,一时间连回应都忘了。
  “可能结束一段十年的感情并不容易,但如果你一直沉浸在已经过去的十年里,那未来的第二个第三个第五个十年呢?”
  “如果你现在不能让自己脱离出来,以后只会越来越难以抽身。”
  时栎看着面前的人,脸上的情绪莫测难明。
  从前她对这位前男友的偏见不过是两人十几年的感情,奚顾因为他郁郁寡欢消极怠工还要去看心理医生,而他却竟然在奚顾出车祸后毫无表示,但这些论起来最严重也就是「冷血」而已,跟今天的罪名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家暴,持续性家暴,孕期家暴…………时栎回想着昨天看到的那两份诊断报告,脑袋里千头万绪一时间难以理清。
  奚顾是因为那次家暴才发现自己怀孕的?还是这是她在孕期又一次被殴打?那个男人对这一切知情吗?她在孕期去喝酒是终于彻底死心了吗?
  “在他的影响下你已经出现自我价值否定,你总是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你觉得你今天的成绩跟他背后的帮助脱不开关系——但事实是你在演艺圈有自己的事业和地位,你今天的所得都是基于你自己曾经的努力,一切其他外力都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郑念顿了片刻,继续道:“确实,人都是具有双面性的,我们也无法去完全否定一个人。比如他性格强势、偏执、控制欲强,但同时也有体贴浪漫的一面。可一段健康的感情最基本是应该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在这段关系里,你的痛苦远远大于愉悦,更多的时候你承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暴力,跟这样的人共度一生,你真的认真考虑过吗?”
  时栎被这一波接一波的信息冲击得有点恍惚。她一只手臂撑在椅子上揉着额头,半晌,幽幽回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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