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呀,是长房的大小姐,在我们族里排行第三。也怪道你不认得她,她之前去了她外家,延平侯府。”周氏解释道。
“原来如此啊。”江媪又笑着对周氏道:“大奶奶有事我就不打搅了,我先在这里坐一会子。”
周氏知晓江媪肯定也想来长房走门路,倒也不拦着,有心成全。这江媪早已打听清楚范氏住在哪儿,径直就去了。
只不过长房的人见她一个生人过来,不免道:“你是何人?”
“哦,我是二房的大奶奶让我过来传话的,这不,我才过来。”江媪陪笑。
“怎么你看着如此脸生啊?”丫鬟们打量她一下。
江媪则拿出对牌来:“你看看,我没这个敢过来吗?”
如此,才打消丫鬟们的疑虑,请了她过去。实际上,范氏身边的丫鬟珊瑚认识江媪,只是不大想让她过来,但她拿出对牌,丫鬟们也以为真是二房有什么事情。
江媪计划得逞,能够顺利进去,她就十分高兴了。
另一边瑶娘那里有丹橘的小丫头过来报道:“姑娘,我干娘说那姓江的婆子拿着二房大奶奶给的对牌去了咱们奶奶那儿。”
瑶娘吩咐人看着范氏,因为平日她没有丝毫发现范氏有什么异常,甚至瑶娘还让太医替范氏把脉,身子骨也没有任何问题。
这几个月唯一让瑶娘觉得奇怪的就是这个江媪,俗话说送上门的没几个好事,这个人的儿子犯了那么大的事儿,她却趁机这么快打着罗家的招牌耀武扬威。
却说范氏见江媪进来,右眼皮跳了跳,她刚刚才喝了补药,这几日罗敬熙在家中,夫妻恩爱了几日,她想趁机快些怀个孩子,这些补药就不能不喝。
“不知道那边奶奶找我何事?怎么让江掌柜的来传话。”
“哎呀,熙大奶奶真是好记性,还记得老身我。实不相瞒,小人我是想来和大奶奶说一件私房事儿的,故而才有此来。”
“私房事?那是何事?正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您说就是了。”范氏淡淡的道。
江媪心道,你个淫妇还当面和我装呢!
“大奶奶,您要我说,我可不敢说。要说还是当年,您还未出阁时,曾经在柳树旁许下什么了——”
范氏听了蓦地抬眸,她怎么会不记得,当年她还未出阁,家中人都说她会许配给隔壁陈家少年,那少年只等她眉头一皱,就哄着她,那年七夕,她和少年一起拜柳,祈求姻缘。
只是后来,罗家为长子选妻,她就嫁到罗家来,再也没想过此事。
是了,陈子衡如今在京中,范氏知晓自家夫君为人四海,有小孟尝之称,什么三教九流都有朋友,甚至和陈子衡也有些关系。
但这好几年了,她以为他都忘记了。
范氏屏退众人,此时,江媪才笑道:“是了,您这么做就对了,您看看这是何物?”
她从怀里拿出绣荷花的肚兜来,她还用两支指头拎着,似乎在嘲讽似的。因为江媪知晓,对付范氏这种名门贵女,你好声好气没用,先打断她们的脊梁,再威胁利诱,才能顺理成章的成事。
“这不是……”范氏一惊,这不是她前几天丢的肚兜吗?这怎么在这江婆子的手上。
江媪见她神色一变,心下更是瞧不起范氏:“别提您的肚兜,就是亵裤,我也有。您自己送出去的,怎么您自己不记得了呢?”
范氏觉得自己百口莫辩,她突然记起管着自己衣裙的铃兰,昨儿她说生了重病,范氏还给了她二十两让她出去看好了再进来,铃兰很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范氏知晓铃兰父亲烂赌,很怕她被卖,因此把她放在身边,甚至月份都不让她家里人领,就是偶尔她丢三落四,范氏也只是说几句,并不惩戒,现在这是……
“我没有,这不是我送出去的。”范氏坚决否认,她知道没人会相信自己,甚至丈夫家里人知道,她就是再也没脸了。
“您只要出去见见——”江媪一脸阴笑的诱导。
却见此时门一开,瑶娘对身后两个婆子道:“来人,把这贼婆子的嘴给我堵上,她偷了我家的东西,赶紧捆了送去我母亲那里。”
范氏有些怕这婆子嚷嚷出什么,却见瑶娘过来对范氏道:“嫂嫂,我信你,这贼婆子就是逼你就范呢。就这些东西,指不定她从哪儿偷来的,又没写你的名字,你怕什么。”
到现在,瑶娘才知道范氏承受了什么,她自己就是受过被人诬陷的罪。况且,即便范氏真的有什么,至少她婚后老实的很,何必用这些威胁?她自家哥哥罗敬熙脏的臭的什么女人一大堆。
所有女人遇到这样说不清楚的事情,只有一死明智,否则,这样的谣言传出去,会造成什么后果,谁也说不清。幸好,她留心这里,否则,范氏恐怕还逃不了一死。
“瑶娘……”范氏突然从一个小姑娘身上得到安慰。
是了,就是亵裤不见了又如何,别人怎知是她的?她既然敢私下来,就证明此事不敢闹开。
瑶娘对她点头:“嫂嫂,你和我一起把人交给娘吧。”
听了这话,被塞住嘴的江媪脸色灰败,瘫倒在地上。
第25章 第25章
凡事若不快刀斩乱麻, 就会后患无穷,比如今日之事,还不能告诉罗敬熙。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即便是你是受害者,但你的闺誉有问题,丈夫都会觉得你有问题,瑶娘恨死这些, 但又无能为力。
江媪被捆至园子里,那里人烟稀少,处置起来也很方便。
瑶娘在郁氏耳畔耳语一番,“这贼婆子买通了大嫂的丫头,偷了大嫂的贴身衣物要挟, 正好被我发现,娘, 您一定不能放过她。”
“好,我知晓了,你先回去吧。”郁氏看了女儿一眼,她不愿意女儿参合这样的事情中。但她还是为女儿的敏锐惊到了,家中魑魅魍魉多,但不曾想到女儿直接把现行抓了,而且怕她嚷嚷, 直接把嘴堵了,安了个偷盗的罪名。
可以说做的干脆果断。
瑶娘当然知晓若是问出什么风月之事, 她在这里不合适, 甚至是这件事本身也不该她管。
范氏也对瑶娘道:“五妹妹, 今日多谢你了,后续事情我和太太商量, 你难得休沐一日,还是带三弟好生去玩吧。”
“好,母亲嫂嫂,我就先出去了。”瑶娘推门而出。
家中上下并未多引起波澜,都以为太太要发落偷盗之事,有些平日手脚不干净的做贼心虚,唯独二房的任氏和周氏婆媳则觉得莫名。
任氏对周氏道:“我怕是长房在弄鬼,好端端的,那江媪可是针工大师,有田有铺,如何会偷熙哥儿媳妇的东西?”
“那要不然儿媳妇上门去问问。”周氏还是舍不得江媪。
她现在放印子钱还有拿干股,都是通过这个人穿针引线,如果江媪真的出事了,她的事情会不会抖落出来。
事实上,她猜对了,江媪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抖落出来了。
郁氏和范氏不同,范氏和罗敬熙是表面夫妻,二人都不会说剖心之论,郁氏却不同,尤其是范氏和她提及陈子衡之后,郁氏就意识到,这并非是简单的要挟之事,反而背后有人在暗算罗家。
面对郁氏和范氏,江媪可以说一半藏一半,但是罗至正坐在那里之后,江媪就什么都说了。
“是贵府那位大海商陈子衡,他编造谎言说和你们府上大奶奶有私,原本小人是不肯的,但是他——”
罗至正接话:“他给的太多了。”
江媪惭愧的低头,又把自己如何通过周氏来到长房,结果猝不及防的被五姑娘派婆子堵嘴捆到这儿来。
“罗老爷,其实小人没有真的想如何,还想把真相告诉大奶奶呢。”
罗至正淡笑:“一个上门勒索我家的人,还敢狡辩。我也无意与你分说什么,官员之家,最忌讳行不义之事。”
“请铨曹大人饶命啊!”江媪还留一丝侥幸。
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也被称为“铨曹”,选拔官员升迁。
“不必提了,你家中孙儿我已经派人送往一家无子的夫妻身边,将来也不必受你儿子带累,否则,跟在你身边,莫说科举,就连家世都不清白。你如今涉及我家如此私密之事,你自明白如何做。”
江媪脸色发白,可她知道该如何做,罗至正的言下之意,就是速速自尽,否则,她孙子就会有不测,官员要对付她可是太容易了。
江媪从园子里走出,皮肉无损,听闻罗家高义,但她已经无颜面再待到京中了,铺子托给经纪们卖,她自己则对大家说要回本籍。
乘船回家的途中,因为船翻了,被水淹死了。
此事做的天衣无缝,范氏听闻江媪的死讯,心里舒了一口气。而范氏的丫头铃兰听闻是跌落到了井中,她父亲拿了罗家二十两的安葬费。
至于,陈子衡早已人去楼空,甚至连瑶娘都不懂,为何陈子衡敢做出这种事情来?他难道不怕事情败露呢?
罗至正却是明白,他对郁氏道:“要不说就是色胆包天呢。自古赌近盗,奸近杀,人多为‘淫’一字有凶杀。此事,既然已了,就不必再提,虽说二房那些蝇营狗苟也有问题,但是儿媳妇那里也该让她厉害些,就像瑶娘那般才好。”
郁氏不妨到最后罗至正夸女儿,郁氏笑道:“老爷夸她做什么,我还嫌她小孩子家家胡闹,还好这次是闹对了,下次若是闹出何事来,该如何是好?”
“并非如此,如今人人求全,恨不得永远不出格才好,以顾全自己的名声。就像当官的,哪个不是有才,可为何庸官多,就是怕担责任要名声。天下间,敢于任事之人还是太少,若今日是其她人遇到,她们绝对不会处置的如此干净利落,也根本不会管,听到了只当没听到,正因为她敢于任事,才保全了咱们家中的清白和儿媳妇的清白。”罗至正他本人为官多年,当然也有自己的判断。
他并非迂腐之人,并且十分唾弃迂腐塞责之人,天下坏就坏在那些庸官手中。
郁氏又是另一种想法:“可凡事多做多错,少做少错。”
别说是旁人家了,就是她们家中选儿媳妇都是选的柔顺之人,女儿性子太要强,可并非是什么好事啊。
郁氏的担忧罗至正一听就挑眉:“也没什么,瑶娘的脸看起来不是再温柔不过了吗?”
“咳咳。”正喝水的郁氏一下就被呛到了。
了却此事的瑶娘,正跟在许嬷嬷身边学规矩,许嬷嬷五十许人,相貌寻常,但行事却有章法,非常人能够比拟。
因为只教一个月,许嬷嬷教的更多的就是行礼的规矩和宫中忌讳:“但凡走路,不能左摇右摆,一定得脚跟用力带着前掌。不要过分的昂着头,显得傲气,也不必畏畏缩缩。”
这就是中间要拿那个度,瑶娘认真的体会着。
许嬷嬷见面前这五位姑娘,年长一些的二姑娘时贞和三姑娘敬柔都是狠人,二姑娘对自己狠,也好放大言,很容易迷惑别人,实际上才疏学浅,三姑娘则是处处维护自己的名声体面,但又很容易被名声掣肘羁绊。
四姑娘更是不着调,总是不用心。
偏小一点的两位姑娘时微和时雨却与众不同,尤其是五姑娘时微,小名叫瑶娘的这位。她年纪虽小,雪肤花貌,举止清朗,偏偏又自有一股正气在。
但这样的性子,却是很难被选上皇家伴读的,做公主伴读最重要的是能忍,小心侍奉公主,不是真的让你去显才的。
瑶娘当然心中也很清楚,她前世是因为没办法,做了周王世子的乳母,才卑躬屈膝,并非她天生就犯贱,想去侍奉别人,低人一等。
不过,许嬷嬷又想,可这姑娘面相又自带一股温柔气息,生的非常面善。性格和长相如此不同,倒也是少见了。
这日,郁氏受邀去了罗至正座师家,因此范氏请了她姊妹一处在她那里用饭。罗敬柔则和瑶娘还有时雨提起二房:“她们那边闹着分家,那个偷盗咱们家的江婆子,据说还替那边的大伯母和大嫂放印子钱,这不,老太太很是生气呢。”
“我也听说了,我看不至于分家,只是近来还是让法二嫂嫂管家,这倒是好事了。”瑶娘觉得二房的任氏周氏婆媳真的是乱来一通。
若是送去老家,也怕她们鱼肉乡里,闹的鞭长莫及。
时雨一脸嫌弃:“是啊,二房那边被她们弄几天,哪个人不是怨声载道的。”
姑娘们也只是闲话几句,在范氏那里就都住嘴,只用饭说些其他的了。范氏则吃了几口,胸口有些闷,瑶娘看她这个情况,心中一动。
饭毕,姐妹三人一处吃茶,外头说罗敬熙回来,三人连忙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