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林呛了一下,才把口中的茶水咽了下去,没好气地说:“行啦,你就不能少说几句这些肉麻的话?大白天的,屋外还有人在,你脸皮厚,觉得没事儿,我还感到难为情呢!”真是的,到底谁才是古人呀?!她怎么就挑了个如此厚颜奔放的老公?!
朱瑞却只是笑笑道:“这有什么?我在旁人面前可从来都不会说这些话,要说也只在娘子面前说。丫头婆子们就算听到了也会当作没听到的。这原是咱们夫妻之间的私房话,代表着你我之间全无隔阂,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讲究那些规矩俗礼。若是夫妻之间单独说说家常,还要顾虑到脸面什么的,象对待外人一般客气,那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趣?”
话是这个道理没错,但谢慕林真的会觉得很不好意思呀!
不过这都是小事儿,谢慕林觉得,现在关键是要跟朱瑞说清楚怀孕的事。
她回忆了一下当初设法把初中的《生理卫生》课本内容改写成这个时代的人们能理解接受的版本时,了解到的相关知识,努力跟朱瑞解释女性生育年纪太小的危害性,希望他能体谅一下她的顾虑。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不要太早生孩子。所以,哪怕夫妻二人十分恩爱,她也更希望他能稍稍节制一些,又或者,为了避免她怀孕,做一些配合的准备……
朱瑞起初还笑眯眯地听着,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她只是在撒娇而已。不过听着听着,他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他是否听懂了谢慕林的话,后者并不清楚,但他还是非常郑重地问她一个问题:“娘子觉得现在生孩子太早了么?对你的身体不好吧?既有可能在生产时增添风险,又有可能影响到你的身体,以至于日后生育困难?那娘子觉得,几岁生孩子比较合适?”
谢慕林迟疑了一下:“我估计……满了十八周岁就好了,如果到二十岁左右,自然更稳妥些。我现在才十六岁半,身体都还没发育完全,其实嫁人还有些早了,生孩子就更早。”她是不是该拿出人体骨骼图来解释一下?有图对比着看,朱瑞或许能更直观地理解她的话。
但朱瑞拉住了她的手:“不必了,那图回头我再看也不迟。娘子的话,我已经听懂了。”想想他的义母萧明珠,当年怀上孩子的时候,其实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而已。虽说她难产有受曹家杀手袭击惊吓的缘故在,但这么年轻就生孩子,兴许也是难产的一大原因。再想想亲生母亲静明师太从前曾经跟他说过主仆俩怀着孕在山中别院隐居时的艰难,自己也曾去过那别院的遗址观看,知道那地方地势不平坦,健康的人走动都多有不便,更别说是孕妇了。萧明珠兴许怀孕时压根儿就没怎么动弹,一直闭门养胎,兴许还把胎儿养得太大了,生产时孩子下不来,母子俩便一尸两命。
拿萧明珠做例子,朱瑞就越发理解了妻子的顾虑。
谢慕林听了他的话,却有些欲言又止。
其实,听着静明师太的那些絮叨,她是怀疑过丈夫的生母到底是谁的。她疑心萧明珠才是朱瑞的亲生母亲,当年死去的孩子其实是静明师太腹中的胎儿。如果实情是如此,那么萧明珠即使年纪尚少,又面临难产,却还是挣扎着生下了健康的朱瑞,那朱瑞的话就说得不太对了。
然而现在她什么证据都没有,自然不能拿这话来撩拨朱瑞那敏感的神经,只得含糊地应了一声。
朱瑞又问:“王妃当年生永平时难产,之后便再也没有过生育,是否也跟这事儿有关呢?”
谢慕林忙道:“这个应该不相干。王妃是婚后数年才生下了永平郡主,那时候她已经超过二十岁了,自然不是因为年纪尚少,盆骨过小,才难产的。”
朱瑞想想也是:“话虽如此,风险仍在。我心里自是盼着娘子一切安好,顺顺利利地为我多生几个孩子的。那么,为了长远计,就算孩子晚几年才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慕林一阵惊喜:“你真是这么想的?!”
第1322章 感动
朱瑞看到谢慕林如此开心,便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自然是这么想的。你我夫妻和睦,日子过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为了早早抱上孩儿,便置你的身体安危于不顾呢?”
反正两人身体都很好,早晚会有孩子。与其早早生一个,却影响了妻子的身体健康,以至于日后生育艰难,还不如多等几年,等妻子的身体“发育”成熟,能顺利地生下孩子了,再生儿育女也不迟。他盼着跟妻子谢慕林长长久久地相守在一起,最后是多生几个健康又聪明的孩子,自然不会因为一时心急,就本末倒置。
他还对谢慕林说:“父王嘴里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多年来一直为只有永平一个孩子而遗憾。在与我父子相认之前,他其实很希望王妃能为他生一个儿子。这也是人之常情,那时候父王知道皇上已经决定了要过继一位皇子入嗣燕王府,但哪个父亲不希望由自己的亲生骨肉继承自己的家业呢?哪怕是为了王妃与永平着想,过继来的侄儿也比不得亲生骨肉可靠。只是为了不让王妃难过,他才闭口不言,对外还声称只要有永平一个女儿就心满意足了。认回我之后,他有了子嗣可传承香火,也没想过要再生几个孩子。看到父王这样,我如何不警醒?倘若晚上几年再与娘子生育,就能让我们夫妻多添几个儿女,娘子的身体也不会受损,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我没理由反对。”
谢慕林感动得不得了,双手紧紧抱住了他:“谢谢你,瑞哥,谢谢你为了我做了这样的决定。你放心,倘若王爷和王妃问起这件事,我会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决定,并向他们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不会让他们有所误会的。”
朱瑞轻咳了一声,反抱住妻子轻抚其背:“这事儿就不必了吧?若是让父王和王妃想起义母当年难产的事,岂不是反而叫他们难过?我们什么都不必说,只需要静静等待即可。反正你我如今年纪都不小了,只要你满了十八……最好要到二十岁上下,就可以放心生育了,算算也不过是两三年的功夫。我们只需要说,孩子缘份未到而已,请父王与王妃稍安勿躁。两位长辈也是经历过这些的,自然能体谅我们,不会成天催促不停。”
至于京城方面,太后与皇帝的催促可能会更让他们两个小辈有所顾虑。然而同理,当年燕王都能坚持下来了,等待着王妃婚后几年才生下嫡女,然后便再无生育,同时也坚决不肯纳妾,宁可过继皇子为嗣。朱瑞认为,父亲燕王能做到的事,没理由他做不到。更何况,他与谢慕林迟早会有孩子,就算太后与皇帝会催促,也催不了几年。他长年待在北平,离京城山高皇帝远,就算被催生,压力也不会太大,硬着头皮撑过去就好了。
他还年轻,皇帝日理万机,还不至于为了催侄儿生子,便搞什么赐妾的骚操作。而太后当年没有给燕王妃添堵,如今就更没理由给孙媳妇谢慕林添堵了。
不就是三四年的功夫吗?朱瑞认为自己和谢慕林小夫妻俩耗得起!
能得到朱瑞的鼎力支持,谢慕林又是欢喜又是感动。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朱瑞对自己的真心。在这个年代,倘若不是真心为了她的身体健康着想,世上哪个男人会主动表示,不急着生孩子,哪怕顶着长辈催生的压力,也要推迟让妻子怀孕的时间呢?
既然朱瑞对她如此用心,那么相应的,她也要为他做得更多,对他更好才是。
就算是要避孕,夫妻之间也不是就得相敬如宾了。他们可以好好讨论一下具体的方法,解决好这个私密的闺房小烦恼。
至于小夫妻俩最后讨论出了什么方法,在这里就不作赘述了。
秋游回来后,没两日,永平郡主就告别了母亲燕王妃与哥哥嫂子,与仪宾袁燮一同陪伴袁老夫人踏上了返回真定老家的道路。燕王妃起初还有些伤感与不舍,但郡主已经说好了,重阳节之后就会回归,因此她很快就重新振作了起来。今年的中秋家宴,她已经交给了儿媳妇谢慕林负责,自己只需要从旁看着就行,很是轻松。为了打发时间,她见谢慕林忙起来一时顾不上李三姑娘,便又把李三姑娘叫了过去,与自己做伴,顺便还教导小姑娘些人情世故。
李三姑娘觉得自己受益匪浅。
然而,她与燕王妃、永安郡王妃相处得再愉快,在中秋节将近的时节,她也不可能再留在燕王府上了。燕王妃有意让她回家与亲人团聚,便在中秋节前三天,派人将她送回了李家,也没忘叮嘱李家长辈,让他们好生照看小姑娘,算是个小小的敲打,免得他们又生出什么歪心思,要给李三姑娘安排不靠谱的亲事。
李郡君为此对燕王妃婆媳俩无比感恩戴德,自己能力有限,便给父母捎了信。镇国将军夫人立刻就补了一份中秋节礼,送到燕王府。加上几日前她已经送过一份节礼来,两份相加,镇国将军府今年给燕王府的中秋节礼还真是丰厚得令人咂舌。连带的,兴平老郡王与他的几房儿孙们,也送了不少节礼来示好。
谢慕林有些怀疑,这是老郡王特地示意儿孙们干的,不仅仅是因为李三姑娘在燕王府住了大半个月的缘故,恐怕更多的是老郡王的嫡亲子孙入继顺义郡王府,平白得了一个郡王爵位的缘故吧?
朝廷正式册封朱瑎为顺义郡王的旨意已经传到了北平。从此朱瑎地位稳固,就算徐夫人再怎么上窜下跳,也没办法动摇他的地位了。这事儿似乎被北平宗室当成了大喜事。若不是考虑到京城那边风声不太对,他们还恨不得大肆庆祝一番呢!如今只是低调地摆了一日酒席,只北平本地的宗室王亲圈子乐一乐就完了。他们也没忘给燕王府送了请帖,只是燕王妃懒得动,谢慕林为了中秋家宴的事忙得团团转,都没空去凑趣,只得让朱瑞上门走了个过场,应酬一下,就完事了。
不过宴席过后,朱瑎还是带着妻子白氏亲自到燕王府来致了谢。他们夫妻清醒又有眼色,自然知道自己真正能依靠的靠山是谁,从此便成了燕王府的常客,时不时便要上门献献殷勤,顺便报告一下宗室内部的消息,就这么成为了燕王府安排在北平旧宗室圈中的耳目。
第1323章 察觉
燕王妃对朱瑎夫妇的来访,一概是和和气气地走过场了事。
她知道丈夫燕王与儿子朱瑞对朱瑎有所安排,但既然没提到让她配合,那她只需要做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没必要为此太过费心。朱瑎之妻白氏若是时常过来请安问好,她也会用对待其他与燕王府交好的宗室女眷同样的态度对待她,并不会特别另眼相看。
眼下,她更关心的还是燕王刚刚送回来的家书。
家书仍旧是一式两份,一份非常厚的给妻子,一份比较薄的主要讲述公事军务的,则是单独指定给儿子朱瑞的。朱瑞那份他就拿走了,燕王妃并不去过问,只专心读自己那封信的内容。
北上给朱瑎颁发旨意的使者在途中与太后、四皇子、燕王、永宁长公主一行人迎面而遇,前去请安的同时,也替燕王捎带上了给妻儿的信。
信中提到,皇家船队一行人已经到了扬州。虽然不象去北平时那般赶紧赶慢,但太后与四皇子都很担心皇帝的情况,所以路上并没有怎么耽搁,以一种不会影响太后与四皇子健康状况的速度尽快向京城行驶着。因此,比起正常的行程,他们将会比预料的时间更早地回到金陵城。
燕王妃这边心想,估计自己看到信的时候,丈夫已经跟随太后与四皇子的船驾,抵达了京城,见到皇帝了吧?
燕王在家书里并没有提太多的事情,主要还是报平安,顺便提了提从上次写信送出后,到目前所到达的扬州,这一段路途中的见闻和感想,也隐晦地提了提太后与四皇子身体安康。永宁长公主稍稍有些水土不服,但没有大碍,也没有生病,歇息了两日后便已经大有好转,只是从此以后,似乎就不敢再轻易尝试船队停靠之地的所谓本地特色美食了。
旅途劳累,太后与四皇子因为有四位太医与一位王府府医日日盯着,小心照顾,所以没有什么不好的症状。燕王则是习惯了长途跋涉,也没觉得有什么受不了的。永宁长公主偶染小疾,也无大碍。但随行的人里,倒是有不止一个人适应不了这种赶水路的生活,陆陆续续地出现了身体不适的现象。
比如仁和县主,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出北平,头一次长期坐船走水路,最开始那段日子还能勉强支撑,现在已经受不了,整个人变得蔫蔫的,吃不香睡不着,脸都憔悴起来了,还要靠太后派过去的太医诊治,才勉强支撑住了。她的女儿则是感染了风寒,一直咳嗽不停,即使吃了太医开的药,也不见有大起色,只怕身体底子就不太好。仁和县主已经在永宁长公主与燕王的劝说下,决定到了京城后就请一位出了名擅长小儿科的太医来为女儿诊治,要趁着孩子小的时候,把她的底子补上来。
至于仁和县主的仪宾,他表示自己全无照顾病人的经验,交给丫头婆子负责就可以了,自己没必要添乱。为了避免被过了病气,他甚至不肯每日前去探视女儿,只是打发婆子传话了事。船靠岸的时候,他就尽可能与同行的官员们结交,又或是在燕王与四皇子面前殷勤讨好。但他对仁和县主态度不佳,别说一向看他不怎么顺眼的燕王了,就连认识他不久的四皇子,对他也非常冷淡。他不说反省自己对仁和县主的态度,还有脸埋怨县主不肯在叔伯与堂弟面前替他说好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