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下)——Loeva
Loeva  发于:2023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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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慕林深以为然,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裳头发,便往前头正院上房去了。
  文氏正在窗下的大炕上欣赏着燕王府刚刚送过来的郡王妃冠服。燕王府准备得齐全,郡王妃的大衫霞帔,连同七翟冠、鞠衣、大带、玉谷圭、玉革带等等配件,全都做好了,绣工精湛,珠玉熠熠生辉。文氏虽然见过几次燕王府穿大礼服时的模样,但这么近距离地欣赏王妃冠服,还是头一回。
  她非常仔细地检查着礼服与各配件上的种种细节,以确保不会有任何疏漏之处,听到女儿进门的动静,连头都没转过来,就挥手叫唤:“真姐儿快来,你瞧燕王妃命人送来的这套郡王妃冠服,多么精致呀!这完全就是全新的!”
  谢慕林凑近了看,也觉得衣裳华丽,珠玉还略有些晃眼,但还不至于精致到令她看呆的地步。她毕竟见过不少世面,光是明清两朝的皇室华服就见过不少图片了,哪怕眼前的衣冠崭新华丽之处,不输她见过的那些图片,她也依旧稳得住。
  此时此刻,她看着那硕大的七翟冠,还有衣裳上货真价实的珠宝装饰,头一个念头就是:“这套大礼服加起来有多重?我一个人要撑起来吗?可别等到婚礼那天,我要撑起几十公斤的东西行礼。人才跪下去,这头冠就重得掉下来了。”
  文氏听了这话,脸上顿时收起了笑容,转过头来狠狠瞪了女儿一眼:“少胡说了,从来没听说谁家新娘子在婚礼上行礼,头上的凤冠还能掉了的!你也不怕晦气!快叫人拿盏清茶来给你漱漱口,回头你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看我怎么治你!”
  谢慕林缩了缩脖子,认怂了。
 
 
第1214章 发愁
  怂归怂,当谢慕林试穿起整套郡王妃礼服时,还是被压得头痛欲裂了。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小声哀叫道:“这可怎么整?!果然很重!尤其是这个冠,重得我头晕!就算把它固定住了,我行礼的时候不会掉下来,可光是戴这么个东西,我那一天就够受罪的了!婚礼那日我要戴这个戴多久来着?”
  在旁侍候的宛琴姨娘稍稍见过世面多些,给出了参考答案:“这翟冠要戴好了,不是临时往头上一放就行了的,肯定在王府来人迎亲之前,姑娘就得全套装扮好,坐在家里等着。等郡王爷前来亲迎姑娘,不能直接回王府,会先往紫禁城的奉先殿行庙见礼。行完礼后,方才回燕王府行合卺礼。那个时候,姑娘应该就能换下这身大礼服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第二天清晨,按规矩郡王爷要与新娶的王妃进宫晋见皇上皇后的,如今皇上远在京城,郡王爷与姑娘就只能进紫禁城走过场了。然后还有第三日清晨,姑娘同样要穿这么一身,进紫禁城,面向京城方向拜诣皇上。就是不知道,要不要再拜一回东宫太子殿下。若是要照足规矩来,姑娘拜东宫时,也是要穿这一身的。”
  这么算来,谢慕林在整个婚礼期间,起码要穿这全套礼服进行三到四次的跪拜程序,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若说这里头有什么能让她松一口气的好消息,那就是她的婚礼是在北平进行,而非京城,否则她要与朱瑞进宫晋见皇帝或太子的话,光是走路的时间,等待的时间,就够折腾的了。
  现在他们只需要进紫禁城去走过场,遥拜京城方向的皇帝——若是太后有兴趣,也有可能代皇帝受他们的礼。反正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是不需要迁就皇帝或太子的时间安排的,倒是轻松不少。再加上紫禁城里基本没什么人,谢慕林也就不必担心期间会遇上哪位贵人、妃子,还需要应酬或应付某些人刁难什么的了。
  谢慕林把自己的注意力从稍稍发散开去的思维收缩回来,苦着脸看向母亲文氏:“娘,我们是不是得想个办法,让我戴这冠,还有穿这一身礼服时,能稍稍舒服点儿?不然我受罪多了,自己难受,你也心疼不是?”
  文氏又瞪了女儿一眼,但因为没什么力度,轻飘飘的,看起来更象是嗔了女儿一记:“少胡说了,旁人想要穿这么一身还办不到呢,你一年里才穿几回?婚姻大事,在婚礼上穿几个时辰,又能有多辛苦?!燕王妃娘娘的冠服比你这一身还重些,她身体又不如你康健,每年在各种重要场合上穿礼服,也从来没出过岔子,更没喊过辛苦。你年轻力壮,就算不敢跟你婆婆比肩,也别显得那么没用呀?!”
  谢慕林扁扁嘴,脱下那那顶七翟冠,仔细观察了一番,方才小声说:“那我不诉苦了,另想个法子把这冠固定得稳当些,轻巧些,好让自己戴着它时没那么难受,行不行?”
  文氏其实也心疼女儿,倒也不至于太固执:“只要别叫人看了笑话,谁管你这些?不过你要是真想到什么好法子,记得先问过我,免得犯了什么忌讳,叫外人看了说嘴。”又吩咐宛琴与大金姨娘,“姑娘若想要什么东西,我没空管时,你们帮衬着些,尽快给她弄来。”
  宛琴与大金姨娘齐齐低头应是。
  这门婚事在谢璞与文氏夫妇看来,可能只是一桩寻常的儿女亲事,但对这两位姨娘而言,意义重大。
  宛琴一想到自家又有望成为皇亲国戚,心里就火热得不行,巴不得女儿和儿子多与他们二姐亲近,若是近来能靠着二姐,请燕王府帮忙说一门好亲事,那就更好了!曹家已经靠不住了,太子都未必能自保,她早就不存指望了,但心中夙愿若能靠着谢家人实现,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至于大金姨娘,她如今听了女儿谢映容的话,也认可二姑娘与未来的王爷姑爷会给女儿女婿带来好处。谢映容不懂得如何奉承讨好人,万隆远在京城,这时候只能由她出面了。再说,谢映容的婚事是定了,谢徽之还没有呢!女儿终身有靠了,大金姨娘也有闲心关心起了这个亲外甥兼养子,盼着他也能谋得好姻缘,日后有了好前程,不但能给自己养老,还可以给她女儿做臂膀!
  两位姨娘如今低眉顺眼地给文氏打着下手,比从前更殷勤规矩了十倍!文氏近来因为女儿婚礼忽然提前,许多原本安排好的事都必须重新作出安排,她忙得乱了手脚,幸好女儿们还能替她搭把手,又有两位姨娘鼎力相助,她才算是撑了过来,心里对两位姨娘倒是感激了几分。她也不在乎她们各有私心,只是想着一家人这般和和睦睦的,真是再好不过了。
  谢慕林在几个丫头与宛琴的共同协助下,把那一身冠服脱了下来。燕王府的绣娘手艺了得,当初量尺寸时也量得仔细,这一身衣裳基本是合身的,下裙略有些长了,可能也是特地留有余量,免得她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在这一两个月里又高了几分,把做好的裙子衬得短了。谢家不必把衣裳送回燕王府修改,自家针线上的人就能把裙摆这点活计给做完了。倒是燕王府送来的配套袜子,不知是燕王府主人们一向的习惯,还是当初量尺寸时就留的余地,略嫌宽大了些。谢慕林十分不习惯穿这么松垮垮的袜子,总觉得会走着走着袜子就自个儿掉下来了,因此打算自家修改一下,把袜子改得紧身一些。

  文氏指挥着众人小心地把全套礼服重新装箱,亲自上了锁放好,要等到婚礼当天,方才送到女儿屋里去,看着她穿上。袜子的修改工程只是小事,她如今最愁的是另一个问题:“如今天气看着似乎放晴了,却不知大婚那日会是什么情形。万一仍旧是这么阴雨绵绵的,不但路上不好走,进紫禁城庙见时更是连个挡风雨的棚子都没有,那时候新人可怎么办呢?”
  宛琴笑道:“太太别担心,到时候自然有人一路打伞送郡王爷与姑娘,还能让他们淋了雨不成?!”
  谢慕林叹了口气:“就算有人替我们打伞,脚下却没有什么防御措施。这又是雨又是泥的,新衣裳沾上一点半点的,可就废了!”她看着那装有全套冠服的箱子,也有些发愁,“这衣裳以后还得用呢,这么贵重又费功夫,若只是穿了一两回就废了,岂不是太可惜?!”
 
 
第1215章 闲谈
  谢慕林开始跟几个丫环一起研究,如何把头发梳成紧实的圆髻,戴七翟冠时,能用不起眼的银簪把冠在发髻上固定得稳稳的,但又不至于揪得她这个新娘子头发疼。
  同时,还得考虑鞋子与裙摆的防雨防尘问题。
  文氏则跟两个姨娘念叨,想去向两位老太太以及小姑子取经,要不要在婚礼前每日都到庙里去拜拜,好求老天爷赐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让女儿的婚礼能顺顺当当进行。
  当然,如果当日天气不但晴朗,而且还有风有云,那就更好了。眼下已是六月底,即将转入秋凉天气,但夏天的尾巴还在。若不是连日下了几天雨,北平城里早就热得不行了。虽说文氏不希望婚礼当天有雨,但还是盼着能有些凉风,能让女儿轻松一些,否则她全套大妆上身,厚厚实实,又不能挪动,那滋味可不好受。万一才新婚,就闹出一身痱子来,岂不是太煞风景?!
  唉,本来婚期是在七月底,那时候北平的天气正好,夏天刚过,中秋未至,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不冷不热的舒服着呢。文氏当日与丈夫谢璞商量了许久,才跟燕王夫妇定下了这个最合适的好日子。无奈婚期忽然提前,令她措手不及,原本再周全的考虑也无用了。
  但文氏实在没办法抱怨什么,这种事不是他们夫妻能决定的,甚至也不是燕王夫妇能决定的。谁预料到太后娘娘会身体抱恙呢?皇上心急想接太后回京,乃是一片孝心。太后不想错过孙儿孙女的婚礼,也是为人祖母的慈爱之情。谢家人谁都没办法抱怨,只能叹一声老天爷不作美了。但考虑到她还有求老天爷开恩的地方,所以这点怨言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谢家上下,也就只有谢慕林知道婚礼提前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可她不说,旁人就只能胡乱猜想了。谢璞在外头听说了些消息,回来跟妻儿们说起,又引发了更多没边没际的猜测。
  今日谢璞就提前从衙门里回来了,提醒妻子,明日有天使降临家中行册封礼,家里一应人事都要准备妥当,万万不可在天使面前出了差错。
  本朝宗室婚礼一向有详细的规定,朱瑞认祖归宗又封了郡王,自然也要照着规定行事。纳征仪式早早就举行过了,大婚前三日行册封礼,顺便还要催妆,然后就是送嫁妆铺房。这些事谢家人提前了解过,燕王府长史还特地过府为他们解说明白,文氏自然知道明日就是女儿受册封礼的日子,也早早准备妥当了,但如今看丈夫的态度,似乎明日将要上门的那位天使,有些个不同寻常。
  文氏不由得压低声音问谢璞:“不知来的天使是哪一位?我早前听长史说起,来的会是一位公公,我还当是燕王身边的内侍总管呢,想着这些年也没少与这位总管打交道,彼此都是熟人,招待起来也自在些。如今听老爷的口气,莫非明儿来的不是这位?”
  谢璞叹气:“我原本也以为是燕王府的几位熟悉的公公,方才重林打发人来说了,我才知道会是宫里的高公公前来。高公公是今儿一大早进的城门,并没有张扬,因此城里知道他来了的人并不多。”
  文氏讶然,她对这位高公公隐约有些印象:“可是上回皇上派人来召小袁将军进京献俘那一回来的高公公?我记得他好象是皇上的心腹,怎么又来了北平?!”
  朱瑞并没有详细解释是怎么回事,谢璞倒是隐约能猜到几分:“听说高公公到了北平后,并不仅仅是见证重林与真姐儿的婚礼而已。过后永平郡主大婚,他也要颁旨的。之后他会一直留在太后娘娘与四皇子身边侍候,直到两位贵人仪驾返京为止。高公公还带来了一队护卫,并不是上回来的那几位,而是真真正正的军中精锐!我瞧着他们的服色有些眼生,不象是往常在京中常见的武官,也不知道皇上是从哪里派来的,一个个板着脸,不苟言笑,看着怪渗人的。”
  文氏笑道:“想必是皇上不放心太后娘娘的身体,特地派了身边的心腹太监前来侍奉,再带上军中精锐保护太后娘娘安危,也是皇上一片孝心。老爷又少与军中打交道,何必理会来的是哪里的精锐?今儿是高公公来得突然,城中得到消息的人少,等到他在北平待的时间长了,你还怕那些将军们会打听不出这群精锐的来历么?”
  说完她就随手给谢璞送上了一盏酸梅汤,好让丈夫解解渴。
  谢璞漫不经心地接过酸梅汤,喝了两口,注意力仍旧停留在高公公带来的军中精锐上:“这些人一看就不是等闲军士,我在京中这些年,竟是从未见过,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坦白说,我看到他们那气势,总觉得皇上命高公公带这些人来,不象是仅仅为了护卫太后娘娘的平安这么简单,兴许……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大事发生了。北平这段时日的气氛也有些不同寻常,只是我们不知情罢了。”
  文氏讶然:“老爷是北平布政使,管着这一地的民政,在北平地界上,还有什么事是老爷不知道的?不能吧?我也没听别家太太奶奶们说起有什么不对呀?”
  谢璞笑笑:“若真有什么机密之事在发生,又有人有能力瞒住世人,他们还能让你们这些内宅妇人知道了?不管是什么事,你们一旦知道了,这机密也就不再是机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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