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下)——Loeva
Loeva  发于:2023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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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3章 体贴
  有了大金姨娘与宛琴这两位姨娘通风报信,谢映慧即使在后宅端坐,也依旧能听到父母与未来夫婿、婆婆都商量了些什么。
  比如关于新房,黄家在原本城中的那座小宅的基础上,又把邻居家的一个院子给买下来了,扩建成了一个大跨院,黄岩与谢映慧成婚后,婆婆黄太太便会退居这处跨院,让儿子媳妇住得更宽敞些。
  比如新房里的家具,由于谢映慧打算把陪嫁的家倶用船沿水路运送到京城去,预备日后两人在京城的新家使用,所以北平城里的新房,需要黄家另外准备家具。哪怕原本的家具样样齐备,黄岩还是提前几个月给母亲来了信,让她找同乡手艺好的匠人精心打造一套全新的,再把充作新房的屋子重新粉刷过,才好崭新崭新地迎来新人。
  再比如黄岩已经跟熟悉的船行约定好了,婚后十日内出发南下,他们夫妻单包一艘大船,不跟别人混居在一处,路上也不会在沿岩的城镇多加逗留,一路直下京城,以免延误了行程。只要能赶在他的假期结束前抵达京城,他们完全可以稍稍晚一点出发,让谢映慧能有更多的时间与家人道别。
  又比如谢映慧的准婆婆黄太太,已经在儿子的劝说下,同意与儿子儿媳同行南下,帮衬他们在京城安顿下来。但她不会在京中久留,等到今年冬天过去,明春她就会回北平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当然,如果谢映慧在她回来前就怀了身孕,她是肯定要留下来照顾儿媳与孙子孙女的。只不过黄太太本人的想法是,在她还年轻,生活可以自理的时候,更倾向于在熟悉的北平城里生活,不打算陪在儿子儿媳身边。黄岩留京,她若同住,就要面对从前那些伤害过她的故人;黄岩若外放,她要同往,也要忍受外地生活的种种不便。相对来说,她觉得留在北平更轻松一些。
  黄太太还表达了自己对孙子孙女并没有执念,儿媳妇无论生男生女,她都一样喜欢的态度。
  谢映慧听着懵懂的小丫头一五一十地转述着两位姨娘的话,双颊早已红得象熟透了的苹果一般,窘得恨不得在地面上挖条缝钻进去。
  谢映容在旁不以为然地撇着嘴,谢映芬却红着一张小脸,拿帕子掩了口暗暗偷笑。只有谢慕林,搂着自家大姐的肩膀道:“大姐害臊什么?这都是非常实际的问题,关系到你结婚后的日子,你得好好听着,仔细地听!婆婆开明,既愿意帮衬你,又不会干涉你们小两口的生活,难道不是件好事吗?这么一来,大姐嫁过去后,刚回京城时,就不必手忙脚乱地一个人应对陌生的环境了,再怎么样,也有人能在旁搭把手呢!如果你觉得两个人的日子更清净,那就晚点儿再生孩子;如果你觉得有婆婆帮衬更好,那就争取早些怀上小外甥吧!”
  谢映慧嗔着推开二妹:“你少胡说了!这些事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该说的?!也不嫌脸红!”
  谢慕林白了她一眼:“脸红归脸红,该想的事还是要想的。我是个姑娘家没错,但我跟你也差不多,用不了多久就要出嫁了。这时候只知道扭扭捏捏地害臊,却不去关注婚后的实际问题,真等事到临头了再着急,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谢映慧脸上还是爆红,再推了她一把,一副不愿意再听的样子。只是等正院的小丫头再跑来通风报信,她还是侧着脸,竖起耳朵,听了个一清二楚,一句话也没漏掉。
  等到黄家母子告辞,文氏打发人来请谢映慧过去时,后者已经知道双方家长商量的内容是什么了,心里还有了自己的想法,脸红红地去了正院,也不知道会跟文氏说些什么呢。
  谢慕林姐妹几个自然是不可能过去旁听的,各自笑嘻嘻地回院去。路上谢映芬还有些恍惚,悄声问谢慕林:“大姐夫挺体贴大姐姐的呀,什么都替她想到了。黄太太也很贴心,竟然不打算跟着大姐夫生活,不是大姐夫相求,她连京城都不想去呢!”虽说有长辈帮衬,生活上能更轻松一点儿。但要是没有长辈盯着,年轻人的日子不是能过得更自在么?谢映芬虽然平日里一向很得长辈喜欢,但心里也不是没点想法的,还暗地里有些羡慕自家大姐谢映慧呢。
  谢慕林推测黄家母子当日在黄大人忽然去世后,接连遭受了毁婚、谣言中伤、扶灵返乡、族人欺凌等种种打击,心里肯定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北平老家这边,由于黄岩争气,早早就把气给出了,那位族长如今只有讨好他们母子的份,哪里还敢再出夭蛾子?因此黄太太并不是太记恨他。但京城还有黄家昔年的旧交,黄岩上京赶考期间,兴许还与他们有过接触,黄太太心里有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她愿意陪儿子媳妇进京,必定是下了大决心的。

  谢映慧还年轻,虽然是在京城长大,但从前混的并不是黄岩这等新科进士的圈子,进京后要面临的肯定是陌生的环境与人事关系,娘家亲人又不在身边,亲娘虽在同城,还不如没有呢。有位靠谱的长辈带着,她能省心许多。反正黄太太将来还是要回北平来生活的,倒也不用担心婆媳二人相处久了,会生出什么矛盾来。
  谢慕林能听出谢映芬语气里的羡慕,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抚这位小妹。谢映芬明摆着将来是要嫁给杨淳的,杨淳父母和离,谢梅珺姑姑肯定要跟着儿子生活,谢映芬不可能离开婆婆的眼皮子底下。不过梅珺姑姑为人品行都很好,性格也不难相处,还有宋氏这位通情达理的长辈在上头约束。只要谢映芬懂得自我调节,将来还是能把日子过好的。若真羡慕二人世界,杨淳日后到杭州或京城备考时,大不了她跟着去就是了。梅珺姑姑还要侍奉老母宋氏,不可能天天跟着儿子跑的。
  谢映容在旁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她已经隐约听说了自家四妹的婚配对象,心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此时更是忍不住出言嘲讽:“四妹妹若是不想跟婆婆住在一块儿,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挑个没娘的呢?哪怕是挑个兄弟姐妹众多,本身又不居长的未婚夫婿也成哪,那还有分家另过的可能呢。趁着如今你婚约未定,你还有反悔的机会哟。”
  谢映芬瞪了她一眼:“三姐姐胡说什么呢?不会说话就闭嘴吧!你这副蠢样,将来嫁到了公侯府第,也只有丢尽我们谢家脸面的份!”
  谢映容立时拉长了脸:“你说什么呢?!”
  “都少说两句吧!”谢慕林忍不住将她二人拉开,“叫人看见了象什么样子?大姐好事将近了,你们就不能消停些?!”
  谢映芬很消停,还笑着给谢慕林赔罪:“我太生气了,一时失了分寸,二姐姐勿怪。”
  谢映容在旁又翻了个白眼。
  谢慕林索性问她:“三妹妹,你的陪嫁丫头挑好了吗?什么时候能拿出名单来?!”
 
 
第1164章 打发
  谢映容已经拟好了陪嫁人员的清单,当中不但有她随身带的大丫头人选,还有她特别看好的谢家家仆,预备给自己做陪房,将来帮她经营奁产的——当然,她想要人是一回事,谢璞与文氏给不给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这份人员单子里,有一心盼着能上榜的如意,却没有本来占据了谢映容院中首席大丫头之位的顺心。
  谢映容拟定好了清单后,一直迟迟没有递到正屋去,就是在等顺心表态。她虽说是嫌弃顺心有残疾,才不想带着后者嫁到万家去,免得被那些侯门贵妇们嘲笑,但心里想到顺心对她的屡次劝诫、教训,又忍不住想要看到顺心低声下气求自己的样子,所以她不提自己的真实想法,始终表露出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逼着顺心向自己低头。
  要知道,她嫁的可是侯府!不是一般的官宦人家。他们谢家这种忽然暴发的寒门府第,家里的侍从怎会不向往真正的高门大户?
  可偏偏顺心这回犯了倔性子,又或是忽然间变成了傻子、瞎子,竟然一点儿来求谢映容的意思都没有,似乎根本不在意会不会被谢映容带到夫家去,哪怕留在谢家,她也无所谓。
  谢映容耐不住性子,终于明着跟顺心说:“你到底要不要做我的陪嫁丫头?若是想做,好歹也要给我一句软话,叫我知道你将来跟着我去了万家,是愿意为我尽忠,听我号令行事的!不然我不可能带着一个不听话的丫头去那等高门大户里出丑!”
  顺心只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姑娘自行拿主意就好。我的腿脚不好,确实会给姑娘丢脸,姑娘若觉得不妥当,不愿意带上我,也没什么。我在家里做个粗使丫头,也不愁会没饭吃。”
  谢映容顿时被噎住了,气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你就留下来做个粗使丫头吧!等什么时候太太觉得合适了,把你拿去配小子,嫁了个不称心的人,你可别后悔今日在我面前说的这番大话!”
  说罢,谢映容真个拿着自己拟好的陪嫁人员单子,去了正院上房。
  顺心留在院子里,继续坐在廊下做自己的针线活。如意忍不住过去劝她道:“姐姐好糊涂!姑娘既然说了那样的话,显然还是盼着你能跟她出阁的,姐姐怎么就不知道说几句好话,哄一哄姑娘呢?平白叫顺意那个小蹄子得了便宜。她算哪根葱?才从人伢子那里卖进来不到一个月的小丫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底细,虽然连父母兄弟一块儿进的府,但她跟亲爹后娘都不亲,兄弟也是隔母的,天晓得靠不靠得住?!
  “姑娘只看到她生得好,小嘴又甜,行事还有几分机灵,就把她留在身边了,将来万一吃了亏,都没处后悔去!我一个人压根儿就不是那顺意的对手,若有姐姐在,我还能安心些,遇事也有人可能商量。姐姐不跟着去,难不成将来让我一个人盯着那丫头么?!”
  顺心道:“你操什么心?老爷太太自会有主意。就算顺意不在乎父母亲人,将来做出了背主之事,难道她的身契不是在姑娘手里?!姑娘可不是什么念旧情的人,若顺意真个做了不该做的事,姑娘该卖就卖,该打就打,才不会心软呢!换了是在老爷、太太这里,旁人还能说说情,姑娘可不吃这一套!顺意明明能在这家里过得称心如意,偏偏想不开,非要跟着姑娘嫁去平昌侯府,还觉得这是什么肥差呢。就算侯门府第听起来风光,也要看看她跟的主子是谁才行,将来她后悔的时候,只怕还多着呢!”
  如意气道:“我知道姐姐是在敲打我,觉得我非要跟着姑娘出嫁,是在犯蠢。可平昌侯府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就算有人想欺负我们姑娘,也要看二姑娘郡王妃的面子呢,咱们老爷也不是一般人,二品的高官,平昌侯府如今有么?!有这样的娘家和姐妹,姑娘再怎么样也吃不了大亏。再说了,姑爷也是个精明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姑娘跳坑的。
  “这明明就是件大好事,咱们姐妹跟着姑娘去了那公侯府第,也可以见见世面,怎的姐姐偏就把这么一桩大好事,当成是跳火坑了呢?!难不成留在这家里,姐姐还能找到更好的差事不成?如今可没有第五位姑娘由得姐姐去服侍了,将来进门的少奶奶,也有自己用惯的丫头呀!”
  顺心心里却是早就拿定了主意:“你就别操心我的事了,反正我自有去处。”
  如意见她如此冥顽不灵,气得都要哭了,扭头跑回了房间。她倒也不是回去哭,她还没那么闲呢。如今有个新来的顺意,极得谢映容的宠爱与器重,差一点儿就把她给压下去了。若不是她胜在够听话、够忠诚,又是老资历,还有一手好针线,只怕还未必能保得住谢映容身边大丫头的位置。然而顺意的机灵和嘴甜,还是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她得多表现一下自己的好针线,才能稳固住在姑娘心目中的地位。从现在开始,她就要为姑娘嫁进万家后,给万家下人赏赐的绣花荷包努力了。
  没办法,自家姑娘谢映容在谢家的人缘差,私房钱也不太足,没办法找到足够的人手替她做这些,又不愿意找外头的作坊人手做——姑娘嫌弃外头做的太粗糙,不够精致,怕到了万家叫人耻笑。如此一来,除了如意这个贴身大丫头能做,还有谁会干这个活呢?顺意是绝对不会沾这种力气活的,手艺也不够出挑。顺心倒是能帮着做几个,但她已经决定了要离开三姑娘,自然不必对三姑娘的活计过于上心,能帮衬得十个八个,就已经很给旧主人面子了。如意除了自己努力一点,别无他法。
  就在如意哭唧唧地埋头做荷包之际,谢映容带着顺意从正院回来了。她已经上交了陪嫁名单,只可惜尚未获得批准,对于陪房的人选,文氏还要再跟谢璞商量,因为其中被谢映容看中的一房陪房,正是外院得用的人手,谢璞未必乐意把人送给女儿使唤。
  谢映容有些不大高兴,她觉得自己是谢家亲生女儿,哪怕是庶出的,也是正儿八经的谢璞亲骨肉,父亲怎会连两个仆人都舍不得给?嫡母文氏不是她亲娘,果然行事就总要差着几分,不象平日里表现得那般慈爱宽厚。
  回到院子里,谢映容看到顺心在做针线,也没耐心再去说些什么了,转头吩咐顺意:“去把我前儿备下的赏赐,拿出一半来给顺心,就说是我这个主人的最后一点心意了。眼下虽然还未到婚期,但我这里已经补了人手,用不着她再在我这里碍眼了,叫她拿了赏赐,磕了头,就赶紧给我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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