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马童生和李童生两个院试经验极其丰富,没少叮嘱他们考前要小心谨慎,还跟他们说了不少科举阴私,要知道有时候考生们的战场不仅在考场,还在考场外面。
只是之前池云亭三个都把那些事情当成故事听,哪成想会有落到自己头上的一天。
刚开始他们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因为没有理由啊,要是蒋玉文和刘长泰还能参加院试也就算了,可是他们已经不能参加院试,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对对,小心一点没大错,不过我们真的不会害你们,不信我们吃给你们看。”蒋玉文和刘长泰两个干笑道,看着满碗已经冒尖的饭菜不禁狂咽唾沫,然后手腕颤抖着开始动筷。
余川也反应过来,脸上虚伪的笑着,主动给他们斟酒道:“来,配点酒水,要不然吃起来多没味啊。”
蒋玉文、刘长泰:“……你们也吃啊。”
“我们来之前已经吃过了,并不饿。”池云亭笑着道,随后不等蒋玉文和刘长泰吃完就又给他们添满。
蒋玉文和刘长泰两个心里心虚,不敢不吃,甚至不敢剩下,因为只要剩下那就是证据。
任谁都能看的出来蒋玉文和刘长泰两个吃的越来越勉强,因为他们每个菜都没有放过,就想对池云亭三个证明什么。
池云亭三个心里冷笑,余川已经彻底心冷,看到蒋玉文和刘长泰吃的太快,有些噎到,立马就把酒水送到他们嘴边。
蒋玉文和刘长泰两个不想喝,他们一拒绝,余川就把酒壶拿起做势往外走,这下换蒋玉文和刘长泰两个主动让余川倒酒。
终于,饭菜吃的差不多,蒋玉文和刘长泰两个直撑得打嗝,他们不禁拍着肚子笑道:“看吧,我们就说没什么问题吧。”
“是我们三个小肚鸡肠,误会两位了,真是对不住,两位可还能走?可要我们送你们回去。”池云亭脸色一板,郑重其事的向蒋玉文和刘长泰道歉道。
“不,不用,我们吃的有点撑,需要克化,你们先走吧。”蒋玉文和刘长泰一边打嗝一边冲池云亭三个挥手道,希望池云亭三个赶紧走。
“那怎么行,你看你们都撑得走不动道了,还是我们帮你们一把吧,就当是我们误会,给二位的赔罪。”
“对,是我们太过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五两银子两位使着,以后就不用还了。”余川看到蒋玉文和刘长泰两个脸色越发不好,就越坚持道。
为此余川连他们欠的钱都不准备要了。
这话直让蒋玉文和刘长泰两个面颊抽搐,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真不用,马上就是院试,你们哪能为我们分心,我们自己走就行了,不用你们送。”蒋玉文和刘长泰两个满头大汗,连忙起身道。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池云亭三个就是故意的,他们不愿意走,那他们走还不行吗。
只是不等蒋玉文和刘长泰两个完全起身,两人就脸色瞬变,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两位怎么又不走了?”池云亭三个疑惑回眸道,一回头才发现蒋玉文和刘长泰两个情况越发不好。
对此他们心里非但不同情,还十分冷然,因为差一点,这异常就落到他们身上了,现在蒋玉文和刘长泰两个自作自受,他们同情蒋玉文和刘长泰,真中招了谁来同情他们。
“你们,先走吧……”刘长泰声音虚弱道,连一抹虚伪的微笑都装不出来,他下意识捂着自己腹部,感觉情况越发不妙。
“几位,我们两个实在太撑了,胃里实在有些难受,你们能不能帮我们去拿一块好克化的山楂糕?”蒋玉文强撑着说道,咬着牙打发池云亭三个走。
余川看他们也快到极限,见好就收道:“那好,我们去给你们拿山楂糕,你们稍等啊。”
说着三人出去,门一关,蒋玉文和刘长泰两个就脸色一变,不约而同的去抠自己的嗓子眼。
肚子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直让蒋玉文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喉间涌起强烈的干呕欲,却吐不出来什么东西。
“快,快去茅厕,咱们吃的东西太多,剂量太大了……”说着蒋玉文双.腿并拢,极为艰难的小步朝门口挪动着。
池云亭三个并没有走远,他们甚至能看清楚蒋玉文和刘长泰两人离开时狼狈的模样。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池云亭进屋去打包剩下的零散饭菜,还有那些古怪粉末。
沈淳看着蒋玉文和刘长泰离去的方向愤怒道:“为什么不当场揭穿他们?”
“因为没有证据,真要事情闹大,他们也可以说饭菜是我们做的手脚,他们不需要参加院试,有的是时间跟我们耗,而我们呢?耽搁不起。”
“走吧,去验验饭菜里面的东西。”虽然从蒋玉文和刘长泰两人的表现里就隐隐有所猜测,可还是得找专业的大夫看一下。
去医馆的路上,余川跟在池云亭和沈淳两人身后,一路都很沉默,直到即将进医馆,余川道:“我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目的……”
“我们不需要思考这点,只需要知道他们想对我们做什么就行。”
“马上院试在即,你不要再见他们了。”池云亭对余川道。
余川苦笑,“经过这次教训,我哪还敢啊。”
那句话怎么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这样,和那两人相处那么久,却从没发现过他们的真面目。
很快医馆的大夫就验出来,道:“这是巴豆粉,适量可通肠便,过量则会让人腹泻不止、虚弱无力。”
“大夫,像巴豆粉这类药你们都有出售记录吗?”池云亭多问了一句道。
大夫抚须摇头道:“并没有,不过池泉州医馆的伙计们记忆力都很好,认人还是没问题的。”
他已经从池云亭三个文人装扮上看出什么来,恐怕又是一场文人相轻,院试三年两次,什么事他早就见怪不怪。
“多谢大夫告知。”池云亭感激道。
他们没有权利让医馆配合他们查询医馆客人情况,只有府衙有这个资格。
等从医馆出来,池云亭和沈淳看向余川,问余川:“你的打算呢?”
“抱歉,是我牵连了你们,他们两个应该只想对我出手,你们是顺带的。”
“要是只有我自己,我可能就这么算了,可是我不能让你们受委屈。”
“等院试结束吧,院试结束我就跟他们做个了结。”余川神色黯然道。
当初他们三人从县城出发,哪里想过彼此关系会变成这么难堪的境地。
马上就是院试,池云亭三个就算心里再沉重,也得收拾好心情,打起精神来。
院试头天晚上,池云亭和沈淳照例早早休息,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林明负责送他们去贡院,只见池泉州的考生比柳江府的考生多了不知多少,一个又一个灯笼在夜间亮起,照亮还没消散夜间的雾气。
考试进场的时间很早,可是科举考生们到的更早,一个个顶着夜色前行,还没到贡院门口,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车辆甚至堵塞,难以通行。
池云亭他们来的不算晚,可是不管在哪个位置,堵车却是一定的,池云亭和沈淳索性从车上下来,拎着考篮,对林明道:“林明哥,你别再往前了,要不然车就容易出不去了,我自己去贡院就行。”
林明担忧:“你们两个能行吗?”别说他们还小,就是年纪再大,送考人的心情也是这样。
“没问题,我们已经约定好地方了,再说不是还有我们两个作伴吗。”池云亭道,一旁沈淳也给自己考篮下装了轱辘,推着省不少力。
车与车之间有不少空隙,足够他们过去,跟林明告别后,池云亭和沈淳两个前往他们约定好的地点。
“你们来了。”李童生的廪生秀才儿子道,别人大都是送孩子\晚辈,他倒好,是儿子送爹。
第60章
“见谅, 两位老人受不得冷寒,你们也快进马车吧。”李童生的秀才公儿子招呼池云亭和沈淳道,让他们进马车互相检查。
马车光体型就比驴车大了一号,池云亭和沈淳两个进去也丝毫不显拥挤, 里面还烧了火炉, 进去后身上为之一暖,马童生和李童生正坐在里面, 还裹着棉被。
没让池云亭几个等多久, 余川也过来,至此这次院试互结的五人正式到齐。
还好有火炉, 身上衣服脱掉也不觉得太冷, 等大家互相检查完,赶紧就把衣服披上。
三月的天大地已经微微回暖,可是大早上的气候依旧带着一股浓烈的寒气,从马车上下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下从夏天跳到冬天,冷风钻进人的脖子里,直冻得人浑身打哆嗦。
池云亭也不例外,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
马童生和李童生两个最后从马车里出来,他们腿脚不如池云亭三个灵便, 一出来就猛地“嘶——”一声。
“还好院试两场都不需要在考场过夜,要不然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 还真支撑不住。”看到池云亭几个担忧的神色, 马童生不由打趣道。
“您年纪大了,一切都要以身体为主, 一旦感到不适, 马上就从考场出来。”李童生的秀才儿子在一旁殷殷叮嘱道。
“好了, 我还能不知道,你赶快归位去吧。”李童生催促儿子道。
他儿子今天是保人,将会比考生提前一步进贡院,在门口附近指认考生,给考生们担保。
池云亭几个从马车里出来就是看快到时间,李童生儿子也知道耽误不得,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去了,父亲你们多保重。”
“去吧去吧。”李童生挥手道,跟池云亭几个站到一块。
只是一会儿,众人的脚底就有些发寒,隐隐失去知觉。
就在众考生跺着脚,互相靠拢在一起,依靠人力取暖之际,贡院的大门开启,先是成双的衙役走出来,分别站到贡院两侧,待他们站定,从内走出一个身着官袍的高官,正是负责主持此次院试的王学政。
见到对方,哪怕还未见过,池云亭等众考生皆不约而同冲对方执弟子礼。
王学政手中拿着考生名册,道:“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考生上前,依次入贡院,中途不得喧哗,要不然逐出贡院。”
此话一出,众考生静若寒蝉,王学政见状开始点名,是按照考生们互结顺序,五个人为一组,名字相连,听到一个,其他互结四人紧随其后。
被王学政点过名的考生让王学政颔首过目后就去旁边被衙役们亲自检查,看身上是否有夹带,等到检查完,还需要经过贡院门口廪生秀才们的认证,如此才能顺利走近贡院。
池云亭五人考前互相检查过,自然不惧衙役们的检查,他们被王学政点名以后,就去往衙役们身边。
院试的衙役检查的十分认真,把池云亭等人带的馒头全都掰成小块,还有池云亭等人身上的衣服,就那么单薄一件,也被他们翻来覆去的验看。
等到检查结束,池云亭的衣服重新回到自己身上,只觉得周身猛地一暖。
他的衣服和沈淳的衣服款式相同,内里都有一层毛绒里衬,全是雪白的兔子毛做成,这样有点像反过来的皮衣,不过不得不说带毛料的棉衣真的很暖和,其他考生也基本棉衣加身,贡院不让多穿衣服,大家都舍弃了外面那件。
进了贡院,池云亭五个就拿着各自的考号,前往自己这次院试的位置。
院试没有提坐堂号,而是根据府衙发放的考号,全都打乱了顺序,互结的五人不会被分到一起,位置的好坏则全看考生运气。
而池云亭这次运气显然不怎么好,因为他居然被分到一排号房的末尾,也就是臭号附近。
从县试排位开始,池云亭就没去过后排号房,也就没体验过臭号附近考生的艰辛,却不想这次院试居然中了奖。
闻着附近的味道,池云亭脸色微微泛黑,却还是只能在衙役们眼神示意下走进号房。
和池云亭一样,被“有幸”分到臭号附近的其他考生也泛着明显的菜色,彼此互相对视一眼,尽是同情。
池云亭顾不得自怨自艾,一进号房就开始在墙上钉油布,试图阻挡味道侵袭。
谁能想到买油布的本意是为了遮风避雨,却没想到先用油布遮了味。
附近的考生见状眼睛一亮,也纷纷有样学样,他们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准备周全,也带了遮挡的工具,要不然那味道,谁还能静的下心思考。
衙役们把他们的考生动作看在眼里,只要没有发现他们作弊,那么考生们在号房里无论做什么他们都不会管。
有了油布做遮挡,池云亭鼻尖的味道终于消散不少,不仅如此,池云亭还从考篮里取出口罩和耳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