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也能理解。
她可以死遁回穿书局,但大反派是不能死的。
于是,她又有了点求生欲,试图召唤飞剑。
“好像不行……”虞穗穗发现哪里不对:“在这里,灵力好像被封印了。”
靠,难道他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
不要啊。
她刚刚还那么努力。
早知道就不努力了……可不努力,大反派说不定也会被斩魂剑砍死,虞穗穗觉得自己像是进了一道反人类的迷宫,左右两边都是死路。
“嗯,我知道了。”谢容景空出来的那只手摸摸她的头。
过了几秒,他又补了一句。
“别怕。”
似乎是在安慰她。
谢容景用完好的手紧紧拉住虞穗穗,另一只手被剑气砍过,方才摸她的头时,虞穗穗听到了很低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看来对方并不是毫无痛觉。
他咬着下唇,从腰间抽出那把短刀,将它狠狠刺向左侧的峭壁。
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手臂瞬间渗出一大股鲜血。
虞穗穗明白,对方是想将刀插进石头里,再找个缓冲地带跳下去。
“把我放开吧。”她诚恳道。
还是那句话,她死了一点关系也没有,谢容景死不得。
如今谢容景只有右手是好的,还偏要用那只好手抓住她,另一只受伤的手反而包揽了巨大的工作量,看着就觉得疼。
这人是和他的左手有仇吗?
大反派手上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她,浅浅勾起嘴角,眼睛亮得像夜晚的星星。
虞穗穗见过谢容景很多种笑,温和的、戏谑的、淡漠的、愉悦的……可没有一次是这种表情。
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眼尾上扬,唇边挂着淡淡的矜傲,像只漂亮的猫咪。
“你不会死的。”他轻声说。
他们似乎已快要掉到深渊的最底部,身旁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黑雾,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尖刀深深地嵌进山石间。
谢容景单手抓着刀柄,另一只手拉着人类少女。
二人都悬在半空中,谢容景拉住她的手略一用力,将人拉得高了些,改为揽住她的腰。
虞穗穗发现,这个姿势不会扯到自己背上的伤口。
联想到谢容景今日的种种反常表现,这让她不得不厚着脸皮猜想——莫非……她真的成了大反派的白月光?
第26章
这个猜想未免有些太过匪夷所思, 虞穗穗不愿太早下定论,转移注意力遥望脚下。
二人依旧悬在半空,她不知道离地面还有多少距离, 但他们掉落过程持续了很久, 由此可见,若想重新爬上去该有多艰难。
“不用担心,已经安全了。”谢容景说。
那太好了!
虞穗穗半点不怀疑对方的话。
作为这个世界数一数二的绝境求生高手, 他都说安全,一定就是安全了。
她放松下来, 还有心情抬头向上眺望——完全看不见天空,被黑雾挡得严严实实。
嗯……那就看黑雾吧,总归是外面见不到的东西。
是的,经过大起大落后, 她现在的心情再次平静下来。
大反派在原剧情里攀过万骨山,踏过幽冥河, 和那些凶险万分的禁地比起来, 天照门的深渊反而显得像四季如春的花园。
既然谢容景这次没死, 那就一定能在成为反派的路上发光发热。
至于她自己, 则更不需要担心。
只要跟着大反派走, 总能有下一个挡伤害的机会。
……毕竟这位看起来就很会拉仇恨。
虞穗穗很快调整好心态,既然剧情没崩,那也没什么可忧虑的。
“穗穗。”
谢容景唤她。
“嗯!”
“抓紧我。”
对方应是要试着着陆,一只手操作起来有些困难,需要两只手。
虞穗穗了然,扯住他的衣襟。
“……”谢容景垂眸:“我要松手了,你专心一点。”
于是,不专心的虞穗穗只能改为抱住大反派的腰。
他腰身瘦削, 却不似女子般的纤软。
谢容景一手握住刀柄,另一只手快速地结印,这种召唤死灵需要的手势十分繁琐,好在半柱香后,成功召来一只全身由白骨组成的不明生物。
这生物——或者说死物,凌空走到谢容景面前,恭敬地垂下头颅,眼眶里闪烁着绿莹莹的火焰。
虞穗穗猜测,它生前可能是一匹狼,要不就是一条大型的狗。
在这个不能调用灵力的古怪之地,谢容景无疑未受到分毫影响。
召出死灵生物后,谢容景揽住虞穗穗,双人一同骑在上面。
“这到底是什么?”虞穗穗好奇地问道:“狗?”
听到“狗”这个字,身下的坐骑不悦地抖了抖尾巴。
它不会说话,谢容景却听懂了它的意思:“嗯,它说它就是狗。”
骨狼:?
它明明说它是狼。
谢容景淡淡瞥了它一眼,它的尾巴一下子耷拉了下来。
骨狼:……好,我是狗。
骨狼并非一只优秀的坐骑,它没有软和的皮毛,坐在上面硌得屁股疼。
可现在明显不是挑剔的时候,虞穗穗乖巧骑在一根根白骨上,当一个听话的挂件。
两人一狼疾驰而下,不出一会儿,双脚已踏在了坚实的大地上。
深渊底部的土地和其它地方没有什么不同,这里没有光,也没有绿色植物,取而代之的是歪歪曲曲的荆棘和奇形怪状的黑色枯树枝。
虞穗穗本以为,深渊里会有无数哭嚎的恶鬼和变异的黑暗生物,可目前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这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生物的气息,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入眼可见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雾,连风也静止了。
靠,有点害怕。
未免有些过于黑了。
什么破地方。
虞穗穗先前的活动范围仅仅局限于天照门内,这么邪门的位置,她还是第一次实地调研。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抖着手拉住谢容景的衣摆。
明明是个大反派,却在此刻诡异地给了她奇妙的安全感。
头顶猝然亮起一道白光。
虞穗穗抬头,看见一颗鹅蛋大小的透明玉珠悬在她的头顶,散发着奶白色的光芒。
珠子很是眼熟,似乎是她某次送给谢容景的稀奇古怪小礼物。
就在前两周,虞穗穗把她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全部分给了谢容景和属下们,当时想得是反正离开这个世界也带不走,现在看起来,倒是也方便了她自己。
而且,等她和大反派一同上路时,有了这些东西做盘缠,两个人就不算浪迹天涯,得叫到处旅游。
她看看身旁的大反派,越想越觉得——未来还是比较充满希望。
谢容景同样也在打量虞穗穗。
她方才……似乎是在怕黑?
和魔族不同,人类大多都不太能适应漆黑的环境,谢容景本人在黑暗里如鱼得水,但还是拿出了储物袋里的夜明珠。
看到对方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突然有种离奇的满足感。
很怪。
谢容景一直以为,只有恐惧、愤怒、痛苦……这种极端的负面情绪才能让他感到些许的愉悦,才能找到活着的感觉。
……
“你伤得好严重。”虞穗穗惊道。
下坠时来不及查探伤势,来到这个乌漆嘛黑的地方更加看不见,现在有了光,才发现——谢容景半边衣袍都几乎要被血浸透。
他中了两剑,一剑在左臂,一剑在左胸,像两朵大小不一的巨型玫瑰。
左胸的伤口还好,手臂上的伤势就不那么乐观,在光源下,隐约可见白森森的骨头。
谢容景微微摇头,反倒将她拉到身前。
他的手从她的脖颈开始,沿着脊椎一路滑到后背。
指尖冰凉,划过的皮肤麻酥酥的。
触到少女背上的那道刀口时,手微不可闻地颤了一下。
“我帮你上药。”他轻声道。
可是……他看起来伤得比较重耶。
虞穗穗对先后顺序表示抗议。
谢容景随意将碧莹膏抹在自己的两处伤口上,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他挑眉,拖腔拿调地问:“现在可以了吗?大小姐。”
……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找了一块干燥的平地,事实上,这里所有的地都是同样的又黑又硬,谢容景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厚实的大软垫,还有一条毛绒绒的毛毯。
虞穗穗:。
原来她送的东西这么全面。
她虽屏蔽了痛觉,伤口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多少是该处理一下。
于是,她趴在软垫上,任凭谢容景用小刀割掉伤口旁被血黏住的衣衫,露出一大半雪白的皮肤。
修仙界民风相对保守,可他们二人一个是穿来的,一个是魔族,对看了女孩子的后背这件事都没多大的感觉。
真要说有什么感觉,只能是感到有些寒意。
虽说修士的御寒能力强,但现在本来就是冬天,深渊底部晒不到太阳就更冷了,暴露在冷空气里的皮肤起了一个个细小的鸡皮疙瘩。
更要命的是,碧莹膏这玩意也是冰的,涂在伤口上像是敷了一层厚厚的雪。
虞穗穗敢保证:谢容景绝对是第一次替别人上药。
哪有涂这么多药膏的?她伸手摸了摸,感觉至少涂了三厘米。
最后,他这个医生的手也很凉!
虞穗穗趴着趴着,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在上药环节结束得很快,谢容景将毯子披在她的身上,幽幽开口。
“我知道出口在哪里了。”
……嗯?这么快!
虞穗穗裹着毯子坐在软垫上,毫不吝啬地赞美:“牛!”
光源悬在她的头顶,而谢容景坐在她身旁的黑暗里。
“如若往北走,便是南峰的后山。”谢容景顿了顿,“既然有能封锁灵气的大阵,就不可能没有出口,其中之一或许就能直通天照门。”
“噢噢。”虞穗穗说:“但是我们再回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不是我们。”谢容景笑笑。
“是你,大小姐。”
“你一个人。”
虞穗穗:……?
“我不走。”她说。
她想得很简单:要是不和谢容景在一起,还怎么替他挡伤害。
都努力这么久了,放弃的话会很亏。
谢容景的声音慢慢响起,淡淡的,带着凛冬的凉意。
“你该回去那里。”
她的皮肤莹白如玉,细嫩光滑,若不是受了一道斩魂剑,上面别说疤痕,连条红印都不会有。
很明显,这名少女是一位锦衣玉裘,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大小姐诧异地望着他。
这下子,虞穗穗也不那么确定自己是白月光了。
讲道理,不都是要和白月光贴贴的嘛。
怎么还赶她走。
但她也能看出来:谢容景似乎确实对她另眼相待。
有点情谊,但不知道具体是多少。
凭着两人一起扛过斩魂剑的交情,她问道:“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带上我一起走?”
“……”
“我们并非同路人。”
他懒懒地翘起一条腿,脾气很好似得笑了笑。
褪下外袍后,谢容景白色里衣上的血迹氤氲出一个浑浊的圆,一眼望去触目惊心,视觉冲击感极强。
他嘴唇发白,但除此之外却看不出半点颓势,仿佛那两道伤口只是寻常的两个什么刺青。
“找到南峰的入口后,你便从那里出去。”
谢容景大半个身子笼在阴影里,语气平静而又凉薄,仿佛先前所有的温柔缱绻都是她的幻觉。
虞穗穗:。
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自我感觉良好。
在虞穗穗的理解里,“并非同路人”等同于“我们不熟”和“不想和你一起”。
她有一点点委屈。
不多,就一点点。
虽然主要是为了任务,但她在审判台上时说的那些话,多少有一部分是出自真心。
哪怕完不成任务,虞穗穗心态也一直蛮好,并没有要求大反派自此感激涕零。
可是,可是……
她以为,至少会有一点点革命友谊的。
她知道谢容景是个反派,但多少相处了这么久,对方又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伤害她的事,所以她其实是没那么怕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