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执事送来的众多礼物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其中包括一张仿真。
此物并非什么上品,若是中高阶修士细细端详,是能品出一丝不对的。
但虞穗穗完全不介意,她是去北峰,别说那里都是低阶弟子,哪怕有高阶执事,也不会盯着她一个普通的小女修看。
为了更好的伪装自己,她还找小侍女们借了几套衣服。
她先找的是厨娘秋雯,秋雯却一反常态没有一口答应,而是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小姐穿的话……胸围可能会有些……不太适合您。”
哦。
懂了。
她面无表情的去找白霜,白霜倒是和她体型相近,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捧来一件大红色的衣袍。
“小姐,这件给你。”她想到什么伤心事,哽咽着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她是我们十里八乡最厉害的绣娘,当年她就是穿着这件亲手做的喜袍嫁给我爹的,呜呜……”
不用说,这是她最好的一件衣裙,
虞穗穗:……
就,也不必吧。
“嗯……谢谢你的好意,平时穿的那种衣服就行。”她解释道。
半个时辰后,虞穗穗成功完成换装。
她现在的脸十分平凡,在帅哥美女遍地走的仙侠世界,属于丢进人群找不到的那种。
虞穗穗顶着平平无奇的脸,穿着普普通通的衣衫,连储物袋都换成了低调的纯色款。
她没有乘飞剑,就这样一路走到月凝桥,果真骗过了两位守在院门前的大兄弟。
“你是什么人?”
今天是裴林当值,他并没有认出大小姐,。
虞穗穗想和他打招呼的话到了嘴边,又转了一个弯。
“我是贺医修身旁的侍女,前往北峰收些药草。”
北峰和南峰都有药田,医修们时不时会派遣手下到各处收药再自己加工,这是常事,裴林没发现什么异常。
“你似乎还没到灵修三重。”裴林关切道:“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真的吗?那太好了。
虞穗穗才不想自己过桥。
“这怎么好意思。”她羞怯一笑,跳上了裴林的飞剑。
裴林:“……”
动作倒是挺快。
过了桥,裴林将她放下,还不忘叮嘱道:“若是你在太阳落山前回来,我还能再带你过去。”
虞穗穗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裴林是个一板一眼的正派守桥人,他不喜欢行事无忌的魔族,也不喜欢太过谄媚的牛执事。
想不到这人私下里对小姑娘们倒还不错,居然算是个暖男。
她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不如……就这样去找谢容景吧!
虞穗穗开始好奇:自己不在时,谢容景对别人是什么样子。
她穿过一亩亩花田和一座座建筑物,没人看她,也没人注意到她。
说来还真有些新奇,她第一次来北峰,是和谢容景一起,人人喊打。
后面再来时,又都是万众瞩目的大小姐,人人跪拜。
加上这次,每次都有不一样的新鲜感。
北峰的外门弟子众多,分布在三十六个不同的区域,虞穗穗依稀记得,谢容景是在丁三区。
她此时正站在一处红瓦小楼前,这里似乎是外门的食堂之一,很多弟子们正在用膳。
谢容景肯定不会在这种地方,他看起来好相处,实际上讨厌的东西很多。比如讨厌大多数食物、讨厌人类,总归世上没几件东西是他喜欢的。
问题来了:丁三区怎么走?这里又是哪里?
从前驾着飞剑在天上时还很好找,现在自己走的话……虞穗穗环顾四周,光荣地迷路了。
“请问。”她拉过路过的一名黄衫少女:“你知道丁三区在哪里吗?”
黄衣女修诧异:“这里就是丁三区啊。”
她了然道:“师妹一定是来找人的吧。”
虞穗穗点点头。
黄衣女修:“那你可找对人了,丁三区的同门们我都熟!话说师妹是想找谁?”
虞穗穗礼貌拒绝:“还是不麻烦师姐了。”
“怎么能是麻烦呢。”黄衣女修拦住她的去路:“咱们同为外门弟子,自是当互帮互助呀。这样吧,师妹给我一块灵石的辛苦费,想找谁师姐都能带你找!”
啊这……
外门弟子每月的补贴还不到十块灵石,怎么漫天要价。
眼看着黄衣女修像尾巴一样跟着她,甩都甩不掉,虞穗穗停下脚步客客气气道:“我找谢谢容景。”
不得不说,大反派的名字还真好用,至少她没再被追着要过路费。
黄衣女修光速缩回放在虞穗穗肩上的手,“这位师妹,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她最多就是骗骗新来的师弟师妹,外加敲外来同门一笔,再缺德的事倒也没干过。
因此,听到对方说要去找谢容景,第一反应便是劝住她。
“师妹,三思而后行啊!”
行,那她就思考三秒钟。
得知这里就是丁三区后,虞穗穗循着记忆走向那片绯光花田。
黄衣女修还想追上去,身旁有人拉拉她的袖子。
“估计又是另一个叶婉,算了,别管了。”
黄衣女修闻言,犹豫着闭上了嘴。
叶婉是北峰的名人。
她之所以会出名,不是因为才华,也不是因为美貌,更不是因为天赋——而是因为谢容景。
三年前,外门弟子叶婉一意孤行,不仅在他人痛骂魔种时帮他说话,还主动同他一起修炼,陪他做外门任务,俨然把对方当做需要保护的小可怜。
结果呢?
魔种很显然不是什么小可怜,叶婉看清他的真面目后,哭着将对方的劣行告诉了执法堂,却依旧吓得整夜整夜睡不好觉,闭上眼睛就觉得魔种要害她。
到现在,她人虽然还在外门,却因为心境受损,修为多年也未曾寸进。
黄衣女修看着虞穗穗欢快的背影,不禁轻轻叹息。
可惜了。
日头渐渐西去,虞穗穗也终于来到了绯光花田前。
此时已是初秋,绯红的花瓣早已凋谢,余下的草叶愈发绿得幽深,像一块发黑的翡翠。
不知怎得,却不见谢容景的踪影。
再敲敲他的房门,还是没有反应,应该也不在家。
直到她决定要走时,一片叶子落在她的头上。
虞穗穗将它拿下,发现这片叶子被叠成了一只小青蛙。
她抬头,在婆娑树影中找到了倚坐在树枝上的大反派。
谢容景眯着眼看她,似笑非笑的。
“虞穗穗。”他保持着半躺在树上的姿势,笑得懒懒的,还有些促狭:“这是在干什么?”
虞穗穗:?
他怎么一眼就认出来的?
第23章
“你怎么知道是我?”虞穗穗问道。
谢容景扬眉,不发一言。
虞穗穗也不指望他能真的回答自己的问题,足尖点地,轻轻跃上对方身旁的树枝。
大反派好笑地看着她:“我身上已经没有符咒了,大小姐。”
这种事她当然知道。
虞穗穗想,她又不是鱼,记忆力只有七秒。
“没有别的后遗症就好。”虞穗穗坐在树杈上,晃着两条小腿随意道:“我爹想把我关在院子里,还好我机智跑出来了。”
或许是今日阳光正好,又或许是正常版本的大反派看起来并无多少攻击性。
虞穗穗开了个头,自然地吐槽了下去。
她从虞千秋这个爹聊到叫她起床的两位大兄弟,又聊到院子里上进的属下们,同时还不忘暗示谢容景向她们学习,就算是学霸也要稍微用点心。
整个过程中,大反派都报以礼貌的微笑,时不时微微颔首。
他好看的眼睛眨了眨。
实际上,谢容景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里的人要么怕他,要么恨他,要么装作看不见他。除了虞穗穗,几乎没人和他好好交流过,大多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谢容景纵身从树下跃下,敛起眼中复杂的情绪,冲树上的人类女孩微笑。
“要不要去看有趣的东西。”
“好啊。”
虞穗穗一口答应。
她原以为会看到大反派的某些诡异爱好,比如漆黑的骷髅头、眼里滴着血的玩偶、恐怖的食人花……根据她博览群书的理解,一般反派都喜欢这些。
谁知谢容景带着她一路往南走,前方隐隐可见执法堂的大门。
?这是要干什么。
虞穗穗面露不解。
总不能是犯了什么事要来自首吧。
随即她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周围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一大群围观群众,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都有,将肃穆的执法堂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似乎和大反派一样,都在看什么热闹。
谢容景领着虞穗穗一路畅通无阻,人们看到他的脸,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虞穗穗:?
怎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北峰的弟子们比起先前的喊打喊杀,竟对大反派这么的……友好。
心念一至,她似乎听到了一些细小的声音。
“这不是魔种吗?”
“是啊,真晦气,他来干嘛。”
“来看他同类吧,又来了个杂种,可把他高兴坏了。”
虞穗穗:……
哦,原来是怕他。
只是不敢当面大声斥责,只敢小声bb。
虞穗穗专业是个音修,对声音之类本就比较敏感,而境界提升就是这点不好,明明外门弟子们已经尽力压低了音量,她也没有故意去偷听,可这些窃窃私语就是会钻进耳朵里。
还好谢容景听不到这些骂他的话。
想到这里,她偷瞄身旁的大反派,发现对方神色如常,看起来对周围充满敌意的话语一无所知。
好在大反派今日并不是外门弟子讨论的焦点,众人象征性骂了几句,也就转移了话题。
所有人都在关注一件新的奇闻。
她吃了半柱香的瓜,终于捋清了这场骚动的始末。
似乎是门派里又多了只魔族,还是自己偷偷混进来的那种。
虞穗穗站在最前方,轻而易举望见了那团……面目全非的东西。
那东西身上的衣衫沾满了泥点和血迹,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能隐约看出是个人形。
他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长发遮住了脸,头上似乎还长了两只角,暗红色的,有一只还被生生拦腰掰断了。
据说魔族以模仿人类为乐,大多数都会藏起自己的犄角。
看来这确实是一只虚弱到没能隐藏魔气的魔族。
谢容景则在饶有兴致地观察他。
大反派最初还只是微笑,看着看着,眉眼间的笑意也随之愈来愈浓。
他似乎对那个魔族很感兴趣。
虞穗穗若有所思,碰碰身旁的人,低声问道:“你亲戚?”
谢容景:。
“……是公孙蓝。”
哦,原来是他。
……啊?
虞穗穗瞳孔地震。
难怪他总是针对谢容景,虞穗穗悟了,原来是变态到一定境界的魔竞心理。
与此同时,围观的外门弟子们仍在小声讨论。
“你们说,这杂种为什么偷偷混进我们天照门呢?”
“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说话的人偷偷瞟了一眼谢容景:“魔种嘛……”
“啧啧……”
“说起来,陈师妹不是还暗恋他?”有人起哄:“喏,你的公孙大人在那呢。”
“你胡说什么!”陈师妹羞愤交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我早就看这姓公孙的魔种不顺眼了,果然有问题。”
“确实确实。”有人附和道:“这么多执事大人,我偏偏讨厌他,事实证明我的直觉也很准。”
“没错,我也是!”
谢容景:“哈哈哈哈哈哈!”
他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大笑,甚至笑得肩膀都在微微颤动。
这可实在是……
太好笑了。
他这一笑,外门弟子们连小声讨论也不敢再讨论,集体噤了声,像一群被攥住喉咙的鹌鹑。
眼看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越来越多,为了不引发骚乱,虞穗穗只好将大反派拖到人群后面。
大反派意犹未尽:“公孙蓝在北峰风评极好。”
和北峰大多数看人下菜碟的暴躁执事不同,公孙蓝对每个人都不卑不亢,一视同仁——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