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过一天的功夫,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消息来源丰富的吴为也迅速得知了这个消息,与她们几人分享。
“皇上将那梁清泽贬为庶人,过几日便要发落去建阳县老家。”吴为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皇室继承人中唯一的男丁便这样没戏了,你们皇上会宣布谁为继承皇位的…… ”
“嘘。”尹楚楚捂住了他的嘴,“在学堂上议论这个,你想怎么样?”
吴为顿时怂了,不敢再开口,却悄悄的在尹楚楚掌心亲了亲。
尹楚楚猛地缩回手,手掌心在他的衣裳上擦来擦去,口中轻斥,“你恶不恶心!”
吴为低头偷笑。
江眠月却有些笑不出来,若真有这么简单该有多好,祁云峥将这么多人留在自己的身边一定有他的理由,他平日里看起来无所不能,似乎什么都能轻描淡写一揭而过,此番却如此谨慎,定是那梁清泽还有什么后招。
她不由自主看向兰钰。
“玉儿,你与那陆翀如何了?”她轻声问。
“差不多了。”兰钰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是时候‘原谅’他了。”
“陆翀是关键。”江眠月对着他们三人开口道,“不瞒你们说,近日我心中十分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有些事连祭酒大人都探不清楚,大多只是些猜想,如今唯一的突破口就在陆翀的身上,兰钰……靠你了。”
兰钰使劲点了点头。
当日,他们四人在会馔堂用了晚饭之后,一出门,便看到夕阳下,一位身形修长的男监生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手背在身后,似乎准备了什么。
江眠月看向兰钰,兰钰已经有些蠢蠢欲动。
只听她低声说,“快,你们装作推我过去,我要矜持一点。”
吴为听到这话,差点儿翻了个白眼,相处这么久,他太清楚兰钰什么德行了,矜持两个字,根本就不存在于她的字典。
尹楚楚较为配合,干咳两声,佯装大问道,“他又来了,你要过去吗?”
“我才不去呢。”兰钰委屈的倒是有模有样的,“心伤透了,什么都无法弥补。”
吴为快要吐了,心想她这是看的哪本话本的台词啊,太做作了!这也能有用,那陆翀也太天真……
他一抬头,便远远的看见那少年的眼眸似乎有些微微黯淡。
这也行?这是真没见过什么世面啊。
戏份轮到江眠月,她之前准备寿宁节时演技提高了许多,便蹙眉拍了拍兰钰的肩膀。
“身为国子监监生,你这样并非君子所为,他已经等了你这么多日,总归是有话要说,相识一场不容易,基本的礼数还是要给的,不然你不去,岂不是跟之前的他没有什么分别?”江眠月故意说的很大声。
兰钰眼眸一亮,这话说的真不错。
“你说的对。” 她看向不远处的陆翀,“那我……”
“快去吧!”吴为轻轻推了她一把,实在是没眼看她扭扭捏捏的模样。
兰钰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他的跟前,睫毛低垂,如一个委屈的小猫咪,“你找我呀?”
“我……”陆翀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她愿意搭理自己,一时间有些激动,脖子泛红,喉结上下滑动,眼眸却死死地盯着她,似乎生怕她跑了似的,“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你又没错,为什么要道歉。”兰钰撇了撇嘴,不看他那双极漂亮如玻璃珠一般的眼睛,生怕自己被他的美色迷惑,轻易饶了他。
“那日我说那话,其实不是那个意思。”陆翀见她依旧生气,赶紧解释道,“我故意气你的,为了让你离我远一些,你才能安全,并非出自本心。”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姑娘,你……你是个非常好的姑娘,而我,我刀尖舔血,过的不是寻常的日子,我若真应了你,你日后恐怕会怨我。”陆翀似乎十分紧张。
兰钰完全愣住了,惊愕的看着他。
“不必害怕。”陆翀道,“我已下定了决心,绝不伤你。”
兰钰依旧怔楞,这个陆翀……怎么这么轻易便将这些事跟自己说了?
虽然目前这种效果便是她一直想要达成的,可如今这么轻易达成,兰钰心中却有种奇怪的愧疚感。
若是被梁清泽知道,他还要不要命了?
心中惊愕,可兰钰却依旧维持着面上的疑惑,故意问,“你为何会伤我?除了伤我的心,你从未在其他事情上伤过我。”
“……”陆翀听到她的话,根本不知道怎么接。
他本不是将情爱挂嘴边的人,兰钰总是让他极为无措,却又止不住的心跳加速,根本无力抵抗。
“最近京城会有危险,有一支百余人的精锐潜伏在暗处,供梁清泽差遣,是……边关敌军的精锐。”陆翀最终还是没有回应她的那句话,而是选择直接暴露自己,“我会护着你的,兰钰……静安。”
兰钰看着面前略有些生涩的少年,却见到他目光笃定,赌咒发誓一般的几句话,让她心跳极快。
……
夜晚,勤耘斋。
兰钰抱着江眠月的腰,脸上带着笑意。
“他说要保护我诶。”兰钰笑得像个盛放的牡丹花,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甜,江眠月却头疼不已。
“你不担忧吗?”江眠月问。
“担忧什么?”兰钰反问。
“那是百余人的精锐。”江眠月蹙眉道,“你可知道,祁云峥此次离开,皇上安排了大半京城的将士们随他出城,如今京城宛如一座空城,若是精锐进城……你如何独善其身?”
“怎么会这样。”兰钰缓缓直起身子,玩闹的心思这才收敛了些,一旁的尹楚楚也停下了笔,蹙眉看着江眠月。
“我需要更多的消息,比如那些人埋伏在何处,将会在哪一日行动,准备做些什么,走哪条路线。”江眠月捉住兰钰的手,“梁清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恐怕要逼宫。”
兰钰脸色煞白。
当夜,蛐蛐儿鸣叫,江眠月披上衣裳悄悄出了门,她来到夙兴斋门前,敲了敲夙兴斋的门。
门缓缓打开,江眠月快速进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灰衣大哥,赶忙将他扶起来。
“今日你可听到了?”她问。
“听到了。”暗卫眉目沉沉,“属下已经派人去搜寻那些精锐藏身何处。”
江眠月缓缓闭上眼,心中纷乱。
若是祁云峥,如今这形势,会如何做?
“祁大人之前将你们安排在何处?”她问。
“各处都有,密切关注各方的动向,不管是宫中还是国子监还是京城中还是江府,都没有发觉异常。”灰衣大哥开口道。
江眠月一愣,“江府?”
“是,大人派了人日夜守在江家附近,保护江家人的平安,如今已经抵挡了好几次危险,现在还有三人轮守在那儿。”
“三人?”江眠月浑身掀起了鸡皮疙瘩,“你说三人?祁云峥……这次究竟有没有带人走?”
灰衣人一愣,懊悔的垂下头……说漏嘴了。
他硬着头皮回应道,“人手,太少了……祁大人孤身去的。”
作者有话说:
祁云峥:打完这场仗,我就回老家结婚。
第一百五十五章
祁云峥临走前, 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
国子监的大小事务不必再经过祁云峥,大多都交由崔应观来处理,而郭大人继续辅助崔应观。
崔应观接手之后,便开始用闲暇时间整理之前的文书档案, 分门别类按照自己从前的习惯规整好。
“祁大人那个不是很方便吗, 为什么要再整理一遍?”郭晟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累, 一开始还帮他整理,理了一会儿便觉得腰酸背痛, 干脆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看着他自己整理。
“不太习惯。”崔应观淡淡笑了笑, 顺手拿出了江眠月刚入国子监那年的文书档案。
他将那叠文书整理好,放置在樟木匣子里, 在里头塞了些芸香草防虫。
“还要整理多久?”郭晟有些无聊, “我去找张怀宁下棋去了, 有事叫我。”
“郭大人不用在这儿陪我。”崔应观笑着说,“多谢。”
郭大人走后, 崔应观接着整理,拿起一旁的一沓档案, 中间却有一张未与其他的放在一起,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崔应观拿起来看了看, 眼眸一凝。
上头写着,陆迁……处以流放关外之刑。
陆迁是什么人, 崔应观依旧记得。
上辈子, 江眠月曾经与他说起过有一人是她落得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如今已经在国子监入学。
他旁敲侧击许久,江眠月才透露那人的名字, 崔应观在国子监时常故意为难过他, 只是此人极为厚颜无耻, 寻常手段根本拿他没有办法,他也很是无奈,也不能对他真的下什么狠手。
可后来,江眠月失去踪迹以后不久,那位陆迁便传出了坠崖而亡的消息。
崔应观仔细看了看陆迁的文书档案,微微蹙眉。
陆迁这辈子居然是例监生……江眠月上辈子说过的话他都记在心里,她似乎说过,这位陆迁家中不算富裕,时常需要接济。
例监生进国子监,需要的银两可不少啊。
鬼使神差的,崔应观捧着那份陆迁的档案,去账房查了两年前的账簿,可翻找了许久,却独独没有陆迁的那份银两的记录。
国子监收益支出皆要经过记录,没有记录便表明……有人在此事上做了手脚。
崔应观心中一咯噔。
什么人能在这种事务是做手脚?国子监谁说了算?
答案显而易见。
可祁云峥为什么要对陆迁做手脚?陆迁哪儿得罪了他,要处以流放?
唯一产生联系的,便是陆迁害了江眠月,可这明明是上辈子的事。
崔应观当即想到之前与江眠月入国子监的免考,以及祁云峥屡次阻止自己来北监的作为……崔应观手一松,手中的账册落在了地上。
祁云峥,你可真能装啊。
……
过了午时,正是人乏力之时,江眠月与兰钰他们坐在槐树的树荫下,愁眉不展。
“眠眠,你的奏报能送去皇上那儿吗?”尹楚楚问。
“如今祁大人不在,崔司业只是代管,出入皇宫有些不便,要事先请奏,等到皇上应允,黄花菜都凉了。”江眠月深吸一口气,“若是用寻常的途径送去宫中,我又怕那些传信的人之中有梁清泽的属下,那岂不是打草惊蛇。”
“不如我去宫里……”兰钰说。
“不可。”江眠月和尹楚楚异口同声。
“太危险。”江眠月有些担忧的看着兰钰,“陆翀也说了,你是梁清泽的筹码之一,如今他还没防备你,若是你主动入宫,被他察觉,你便会有危险。”
而且祁云峥在信中说了,让她护好兰钰。
兰钰眨了眨眼,站起身,有些兴奋的说,“那我接着去陆翀那儿套话。”
不等他们有所回应,她便快步跑了,动作极为利索。
“我爹爹或许可以帮忙。”吴为开口道,“我爹是……”
“你爹在吏部。”尹楚楚笑道,“你说了几百遍了。”
“我爹是吏部侍郎。”吴为脸一红,“与各部都有接触,还能联系上顾惜之和裴晏卿。”
尹楚楚一愣,缓缓站起身。
吴为时常将“我爹在吏部”这句话挂在嘴边,吏部尚书众所周知并不姓吴,所以众人反而并不觉得他爹会是什么大官,最多是个吏部经常经手具体事宜的小喽啰,才会如此八卦,不怕泄露机密。
却没想到,竟是侍郎……
江眠月也呆住了,“这便是大隐隐于市吗?你时常提起,我反而不会关注此事。”
吴为嘿嘿一笑,再看尹楚楚,却见她面容似乎有些异样。
“楚楚?”吴为敏感的发现了尹楚楚的情绪变化,“你生气了吗?因我一直没说此事。”
“不,不是。”尹楚楚有些窘迫,“谁能想到问你这个呢,不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