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月心中一动,看向江玉海。
江玉海见她这副模样,知道她还是想去的,只好作罢,由着她了。
江眠月便将原本的行李挪到了祁云峥的马车上,与江母挥别。
祁云峥坐在车上,看着她那些满满当当的行李,淡淡一笑,他看了一眼对眠眠依依不舍的江父江母二人,心中微暖。
若是他,也会拼了命守好这样的家。
马车离开后,江玉海叹了口气,江母不解,“叹什么气呢?”
“祁云峥的手伸得太长了,果然如皇太子所言,十分难对付,那银两一事,我花了多少功夫,如今他才上任,便被他一眼看穿。”江玉海叹了口气,“如今眠眠在国子监,我怎么也放心不下。”
“我看祁大人还是挺不错的,很照顾眠眠。”江母道,“你不要想太多了。”
正说着,不远处的江述怀见此状况,惊愕跑了过来,问道,“刚刚马车怎么回事?眠眠走了?”
“走了,祭酒大人方才来家里,顺道将眠眠带回国子监了。”江母解释道,“怎么了?”
“哎呀,我已跟裴家约好了,让裴晏卿来接眠眠,这可怎生是好。”
作者有话说:
裴晏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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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江眠月坐在马车上, 离开江府之后,她才觉得自己那些行李着实是有些多了,原本祁云峥这辆御赐的马车并不狭窄,两个人坐在上面绰绰有余, 如今放了她的行李之后, 倒是显得有些拥挤。
“给祭酒大人添麻烦了。”江眠月坐在惯常的位置上, 有些窘迫。
“不必在意,举手之劳。”祁云峥也并不与她客气, 直入主题。
“方才在贵府, 与江大人提及兵部开支一事,他态度并不乐观, 此事你有线索吗?”
“学生正想与祁大人说明此事。”江眠月立刻严肃道, “那日学生回到家中, 立刻将您写的信交给爹爹,爹爹看后, 当即便让我不要插手此事,确实对此事极为抵触。”
“自我一身双职后, 有人与江大人打过了招呼。”祁云峥看向江眠月。
江眠月蹙眉点了点头。
爹爹之前对于祁云峥的态度和评价都不错,如今这般防备, 只能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抱歉,祁大人, 爹爹他性子直, 之前他提到您时,都是十分赞赏的。”江眠月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请祭酒大人不要介意。”
“在你心中, 我这般心窄?”祁云峥淡笑问。
江眠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摇了摇头, 她眼眸的余光注意到他的唇,心中一抖,赶忙转头,不敢再看他。
“此事我会继续查。”祁云峥道,“若是有需要你的地方……”
“学生随时配合。”江眠月轻声道,却没有看他,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祁云峥见到她目光躲闪的模样,缓缓垂眸阖眼,听着车外街道的喧闹声。
车外喧嚣,车内看似安静,车厢内的两颗心,却并不比外头的街道平静太多。
马车很快抵达国子监,祁云峥让车夫直接去了后门,抵达后,祁云峥主动抓起江眠月的那些鼓鼓囊囊的包袱下了车。
江眠月反应不及,脸猛地发热,赶紧冲下马车,“祭酒大人!不必如此!”
下了马车之后,寒风一吹江眠月滚烫的脸颊,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祁云峥身形修长,那些包袱颜色粉白,在他的手上本该不太和谐,可他修长的手指捉着那些包袱,似乎并未耗费多大的力气,那包袱在他的手上,便如同乖顺的娃娃,倒是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明明裴晏卿拿着这些包袱的时候并不是这种感觉,怎么一到祁云峥的手上,就变得奇怪起来。
江眠月看到他手背上的经络和指节处的红痣,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他手指发力的模样,以及他轻而易举将自己拎起来的力道,心跳的愈发快起来。
那些绵软的包袱仿佛成了自己,他手指深陷在包袱之中,紧紧地捉着,上边的褶皱裹着他的指间。
“祭酒大人,我、我自己来吧!”江眠月使劲驱赶自己脑子里那些奇怪的念头,快步上前,“怎么能让您帮我拿包袱。”
“举手之劳。”祁云峥并不打算将东西给她,兀自往前走,“不必介意。”
江眠月赶紧跟在他身后,四处看着有没有别的监生看到,心中紧张。
明明以前与他一道时坦坦荡荡,根本不担心遇到其他人会如何,如今江眠月却感觉自己像是做贼似的,相当心虚,生怕被人看见,传出流言蜚语。
“怎么?”祁云峥见她四处张望,不由问道。
“没,没什么……”江眠月赶紧加快脚步,心中恼恨。
自从用兰钰那法子之后,江眠月便觉得自己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非常的不对劲。
如果说以前面对祁云峥的时候还能稳住心神,如今已经是稍有风吹草动,她便开始风声鹤唳,一颗心如同海浪席卷的沙砾,翻滚不息,无法平静。
祁云峥见她有些慌乱闪躲的模样,微微蹙眉。
之前看她与那裴晏卿走在一处,那小子替她拎着行李,她倒是笑的明媚。
他眼眸浅淡,故意放慢了脚步,悠悠缓缓的走在她的身后,一面走一面说,“给你带了些书,在马车上,过几日自己去敬一亭拿。”
“多谢祭酒大人。”江眠月见他越走越慢,心中着急,“祭酒大人,勤耘斋不远了,我自己可以。”
她上前想要接过自己的行李,可祁云峥却微微一躲,躲过了她的手。
江眠月扑了个空,抬眸看着他。
只见祁云峥意味深长的朝着她笑了笑,“帮人帮到底。”
江眠月心中一咯噔,不由自主回应道,“祭酒大人已经帮了我很多。”
“你是怕被人看见?”祁云峥淡笑问。
“……”被戳穿心思的江眠月顿时身子一僵,缓缓缩回手。
“我帮你搬行李,有什么需要顾虑的?”祁云峥接着问。
江眠月赶紧摇头。
祁云峥淡笑一声,固执的一直将她送到了勤耘斋门口。
好在他们来得早,监生们都还未回,原本在国子监过节的监生们也都因为天气寒凉窝在房中不出门,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什么监生。
江眠月到此才微微松了口气,一面接过他手中的包袱一面道谢。
“今日你怎么了。”
在江眠月转身时,祁云峥忽然开口问道,“与平日里不同。”
江眠月耳根一热,一句也没有回应他,假意没听到一般落荒而逃。
祁云峥微微一愣,见她拎着包袱如兔子一般跑得飞快,眼眸渐深。
几日前,守在江家的暗卫终于将奏报送到他的手上,江家进出来往之人一一列举,裴晏卿三个字在奏报之中尤为刺目。
具体事宜,参加江府家宴,气氛和乐。
气氛……和乐。
好一个气氛和乐。
年后,终于重新开始上课。
监生们回来之后,都有些假期后的疲累,江眠月强行将自己塞入书本之中,除了时不时与家中通信询问家中情况之外,她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自那日之后,江眠月便有意无意的躲着祁云峥,极少与他单独接触,以求得心中的平静,可是她发现,越是躲着他,他便越是时常出现。
有时在会馔堂用饭时遇到他来检看饭菜,有时在骑射场遇到他来查看上课情况,偶尔下课时,与兰钰躲在树下悄悄说话,都能遇到祁云峥与郭大人临时路过。
江眠月看到他,抓着兰钰的手便跑,弄得郭大人疑惑的看向祁云峥。
“我们这么吓人么?”
祁云峥眯了眯眼,浑身颇有几分戾气……一个月了,她一直这副样子,什么意思?
郭大人倒是真被他吓住,撇了撇嘴,这俩人是怎么了?
难道是祁云峥终于对江眠月下手了?
郭大人悄悄的看了祁云峥一眼,祁云峥立刻发觉,侧眸看他,因情绪不妙,声音有些凉飕飕的,“怎么?”
“没,没什么。”郭大人赶紧闭嘴。
而另一边,兰钰被江眠月拽着跑,她一向少于动弹,被扯着跑了一会儿便开始大喘气,扶着大槐树,有些莫名的上气不接下气问道,“眠、眠眠,你跑什么?”
“没事,想活动活动。”江眠月神情不大自然。
“活动个鬼啊!”兰钰凑上前去,“你在躲着祭酒大人?”
“!”江眠月愣住,“这么明显?”
“简直写在脸上。”兰钰恨铁不成钢,“他怎么你了?”
“没怎么!”江眠月赶紧澄清,“你别误会了。”
“没怎么你为何要跑?”兰钰捉住她的手腕,“老实交代,看你近日实在是不太对劲,尹楚楚也不对劲,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楚楚怎么了?”江眠月立刻问道。
“楚楚最近魂不守舍的,总是问我吴为回来没有……等等,你不要转移话题。”兰钰凑上前去,一双神采奕奕的大眼死死盯着她,仿佛能看到她的心里去似的,“我记得你年前问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对不对。”
江眠月心里一咯噔,被她的眼神看得极为心虚。
“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儿?”江眠月飞快反应过来,“你若是平日里背书有这样的热情……”
“你是不是喜欢祭酒大人?”兰钰忽然开口。
四下安静,这一句话清清楚楚的在周围炸响,江眠月猛地回身,捂住兰钰的嘴,咬牙红着脸,“别瞎说!”
兰钰却笑眯眯的看着她,一脸“我猜对了”的模样。
“没有的事,你再瞎说我就……”江眠月卡壳了。
“唔唔唔……唔唔唔……”兰钰说的声音含糊,像是在说,“你这样就是心虚”。
江眠月将她的嘴捂得更紧。
好容易威逼利诱让兰钰闭上了嘴,江眠月松了口气,缓缓调节心情,准备回学堂上课,却听兰钰忽然悠悠来了一句,“祭酒大人确实挺好亲的样子。”
“你这个小妮子!”
兰钰撒腿就跑。
江眠月被兰钰闹得一直心神不宁,连听课都时不时走神,顿觉不妙。
当晚的监本校勘更是人间炼狱,祁云峥时不时便过来看她进度如何,仿佛像是故意与她说话,江眠月心绪刚平又被掀起,鼻尖淡淡的墨香味若有似无,她整个人的精神几乎崩到了极限。
她终于忍受不了,站起身来,“祭酒大人,学生有些东西要去书库查看。”
“……”祁云峥看了一眼她所校勘的部分,眯眼道,“什么东西,说说看,我应当知道。”
江眠月深吸一口气,“这部分的年月似乎不太对,学生必须要去一趟。”
祁云峥见她为了躲自己,连这都能编出来,眼眸暗淡,声音平缓,“既然你这么想去,便去吧。”
“多谢祭酒大人。”她说完便快步往书库去。
一路黑灯瞎火,她心绪终于缓了过来,心中懊恼。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可她在他面前总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祁云峥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如今他是祭酒,心思纯正,正直又坦然,若是知道自己作为监生居然对他动了心思,想的都是那些不堪之事……
江眠月想想便觉得绝望不已。
她来到书库,手中捧着灯,缓缓在高耸的书架之间慢慢的往前走,闻到那淡淡的书墨气息和陈年纸张与木柜混合的味道,她缓缓平静下心神,找到了地方志的那块区域。
她确实有些东西要查,之前一直觉得天黑路远不想过来,如今正好。
她将灯放好,小心翼翼的将那厚重如砖石一般的志书搬了下来,缓缓翻看。
这恰好是她出生那年的志书,记录了京城一整年的情况,大大小小的地方史和京城街巷变迁,以及一些四处流传的真实事件。
她越看越觉得有趣,渐渐入了神,直到翻到一页,看到上面的内容,手指忽然颤抖起来,差点将那页撕破。
“5月,京城常有骚乱,惊赫事件频发。京郊有女吞金而亡,有恶徒闻之,生剖其腹,夺取血金,旁有其女遗孤,年五岁,哭喊求助无人应,干呕至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