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平时也爱听八卦,特地把闲杂人等遣退,虽然先前听过一些,但当事人坐在这儿,怎么都得刨根问底才行。
于是苏暮像只鹌鹑,被王皇后等人围着七嘴八舌盘问了一番。
原来不论是权贵还是平民,对男女方面的八卦似乎有着天然的兴致。
这不,有时候晋阳听得痛快,还会拍大腿赞她有胆色。
苏暮不禁有些困惑,说好的礼教枷锁呢?
看她们两眼放光的样子,似乎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亦或许,是她思维固化,总觉得这个时代的女郎们都是规矩守礼,却不知她们的骨子里也有崇尚自由的天性,只不过被约束在重重礼教下罢了。
对于晋阳这种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贵女来说,觉得她打的这场翻身仗委实漂亮,有胆色有计谋,并且跑出去还能靠自己的双手讨生活,本就值得佩服。
她从骨子里觉得这女郎有点趣味,跟那些成日里圈养在后宅里的娇弱女郎比起来可有意思多了。
苏暮也觉得她跟想象中的贵女不太一样,热烈张扬,性格特别爽朗,鲜活又灵动,打破了她对土著的刻板印象。
中午她们在宫里头用膳,晋阳喜欢海棠,特地托她做两支。
苏暮应下了。
下午晚些时候苏暮和陈氏才离去了,总的来说这场见礼是顺利的。
不过苏暮总觉得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回去后她同郑氏说起王皇后母女,郑氏提醒她道:“晋阳公主在京里是出了名的跋扈,往后娘子还是少与她接触为好。”
苏暮“哦”了一声,“这我倒不晓得,不过上午与她处下来,挺活泼爽朗的。”
二人就今日进宫一事细说了一番。
而另一边的顾家则炸了锅。
起因是盛氏生疑。
先前顾清玄把郑氏讨走,盛氏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刨根问底。
哪曾想后来听说郑氏被遣出去了,盛氏心中疑云更盛,逮着自家崽询问。
刚开始顾清玄还耐着性子敷衍,后来屡屡被她念叨,便有些受不了了,索性同家里头摊牌,把他们叫到寿安堂,说他明年要求娶苏暮。
此话一出,盛氏整个人都炸了,脱口道:“文嘉莫要唬我!”
忠勇侯后知后觉道:“苏暮不是已经嫁出府去了吗?”
当时顾老夫人正在饮茶,却忽然顿住,露出困惑的表情。
顾清玄一本正经道:“已经和离了。”
听到这话,忠勇侯也跟着炸了,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看向他道:“你莫不是疯了?”
顾清玄没有吭声。
顾老夫人年纪大了,反应有些迟钝,问道:“方才文嘉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
顾清玄缓缓道:“祖母你可莫要打我。”又道,“明年中宫会赐婚,把皇商苏家的五娘赐给我为妻,我的婚事,不用你们操劳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懵了。
隔了许久,顾老夫人才抓重点问:“苏五娘是谁?”
顾清玄沉默了阵儿,答道:“就是苏暮,王皇后亲自做媒,促成的这桩亲事,是孙儿自己去求来的。”
顾老夫人似被气着了,忽地捂住胸口,“不行了,我得缓缓。”
顾清玄怕她出岔子,忙上前道:“祖母……”
顾老夫人:“我年纪大了,得缓缓。”
盛氏坐不住了,几乎跳脚,指着他道:“你莫不是疯了,苏暮可是我亲自嫁出府去的,如今你却跟我娶进门来,是不是要气死我?!”
顾清玄无比淡定道:“阿娘,是中宫王皇后做的媒,你可以找她把这桩婚事压下。”顿了顿,“或许不用等到你去,说不定寿王府听到了比你跳得还高。”
盛氏只觉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又咽不下。
忠勇侯简直无法直视,“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小子莫不是要反天不成?!”
顾清玄露出摆烂的表情,“爹,我现在是个鳏夫,你已经做过一次主了,这一回,我想自己做主,可以吗?”
忠勇侯:“……”
他憋了憋,不甘心道:“京城里这么多女郎,你娶谁不好,为何偏要娶苏暮?”
盛氏接茬道:“她已经嫁给周家了,是不是你去逼人家和离的?”
三双眼睛都看着他,顾老夫人忍不下了,用难以启齿的语气道:“文嘉难不成去挖了周家的墙脚?”
顾清玄扶了扶额,把苏暮的一系列操作细细讲述一番,把盛氏唬得一愣一愣,瞬间觉得自己像个二傻子。
顾清玄看着她的表情觉得好笑,说道:“阿娘,我千辛万苦把她娶进门来,你可莫要又把她给弄跑了。”
盛氏抽了抽嘴角。
顾老夫人皱眉道:“王皇后当真要赐婚?”
顾清玄点头,“中秋那天晚上我向圣人讨来的,因着寿王府的关系,这才求宫里头给我赐婚,好压一压寿王府。”
盛氏绿着脸指了指他,说道:“若寿王府晓得这桩事,非得跳脚急眼。”
顾清玄鸡贼道:“不管我娶谁他们都会闹,所以才求了宫里头指婚,让王皇后亲自镇场子,看谁敢说句不是。”又道,“当时圣人说我感情用事,他想用人,不就巴不得我毛病多容易掌控吗,一箭双雕。”
这话说得三人彻底无语。
顾清玄暗搓搓道:“阿娘,你摸着良心说,当初寿王府仗势欺人逼你把苏暮处理了,结果我又娶进门来,且还是中宫皇后做的媒赐的婚,你心里头痛不痛快?”
盛氏:“……”
忠勇侯嫌弃道:“那女郎的背景到底单薄了些。”
顾清玄:“皇商苏家不涉及朝政,日后苏暮不影响我的前程,且又跟王皇后有亲戚关系,还是她亲自做媒赐婚,谁敢妄议?”
“这……”
“寿王府找茬,王皇后直接出马打他们的脸,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都不用二老费心思,何乐而不为?”
“……”
忠勇侯被噎得无语。
盛氏忍不住发牢骚道:“我的好大儿,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日后苏暮进门我这个做婆母的一不小心把她得罪了,她进宫告我一状,你这不是坑娘吗?”
顾清玄憋着笑,“阿娘言重了,阿若不是个不讲道理的,除非你不讲道理。”
盛氏瞪眼,“你!”
她求救一样看向顾老夫人,“阿娘,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顾老夫人:“……”
作者有话说:
盛氏: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后来——
盛氏:看到寿王府跳脚,真他娘的暗爽!!
第六十六章
这波骚操作着实把一家子震得找不着北。
众人满腹牢骚, 却发不出来。
忠勇侯夫妇憋得发慌,顾清玄直接让他们去找王皇后把婚事压下来。
两人哪有这个胆量, 不仅会把自家儿得罪, 还会得罪王皇后,一连得罪俩,以后还要不要立足了?
二人委实被气得够呛, 忠勇侯甩袖而去。
盛氏也坐不住了,起身戳他的脑门,气恼道:“你这是要提前给老娘送终啊你!”
顾清玄:“……”
待夫妻离去后, 屋里只剩下祖孙二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
顾老夫人抚了抚胸口道:“我得缓缓。”
顾清玄厚着脸皮坐到她身旁,顾老夫人挪动身子,“莫要来挨我。”
顾清玄咧嘴笑, 挽住她的胳膊道:“祖母, 你是最疼文嘉的了,想必心中也欢喜孙儿能觅得意中人长相厮守。”
顾老夫人被气着了,“谁说我欢喜了?”又道,“这般重要的事, 竟然瞒着长辈连个商量都没有就把生米做成熟饭, 你说你像话吗?”
顾清玄撇嘴,不答反问:“我若跟你们说要娶苏暮, 你们准允吗?”
顾老夫人:“……”
顾清玄问:“祖母, 你会允吗?”
顾老夫人别过脸。
顾清玄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胳膊, “祖母打小就心疼我,自然盼着孙儿婚姻家庭顺遂,跟长宁这桩亲事孙儿做不了主, 但这一回孙儿想自己做主。
“我是真心实意喜欢苏暮, 想与她结为夫妻相伴一生的, 就像你跟祖父一样走到老,是较了真儿的,不是一时糊涂。”
顾老夫人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道:“想清楚了?”
顾清玄点头,“想得很明白,这辈子非她不可。”
顾老夫人抽了抽嘴角,忍不住掐了他一把,“你什么眼光?”
顾清玄吃痛咧嘴,大言不惭道:“她跟祖母颇有几分相似,骨子里有一股韧劲儿,当时我寻到开州,费了不少口舌才把她给哄回来的,人还不乐意。
“祖母你说,我什么都不缺,就想要这个人,倘若不能如愿,此生定会留下遗憾,你愿意看到我后半生闷闷不乐吗?”
顾老夫人不痛快道:“这是两回事。”
顾清玄:“我知道你怨我先斩后奏,可是苏暮这道坎,我就是过不去。先前阿娘把她嫁出府,我以为自己能把她放下,哪曾想越想越不痛快,就只想要她这个人。”
顾老夫人无法直视道:“合着你是铁了心要去挖周家墙脚的?”
顾清玄没有吭声。
顾老夫人又恨恨地掐了他一把,他“哎哟”一声,她气急道:“你这都是什么人呐你?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看她懊恼的模样,顾清玄忍不住笑。
顾老夫人被气狠了,想抡他一巴掌,哪晓得那孙子把脸凑了上去。
她愣了愣,没好气揪他的耳朵,“你二十多的人了还被揪耳朵羞不羞?”
顾清玄理直气壮道:“被祖母揪耳朵不羞。”
顾老夫人:“……”
这龟孙儿。
生米煮成熟饭,纵使一家子再有言语也没得法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入冬时这事不知怎么回事被寿王府那边晓得了。
寿王妃肺都气炸了,现在才悟明白顾清玄不愿意娶她家三娘,原是为了给那个通房腾位置。
她性子烈,憋着一股子怨气进宫找王皇后,觉得顾家委实欺人太甚!
当时王皇后正同几位妃嫔玩叶子牌,听到宫人通报说寿王妃来求见,她颇觉扫兴,又玩了两把才去正殿那边接见。
寿王妃跪在地上怎么都不愿意起来,王皇后没得法,只问道:“大嫂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瞧不明白呢?”
寿王妃压制住内心的汹涌不平,恼恨道:“听说忠勇侯府的顾文嘉要求娶他的通房,不知娘娘可曾听闻?”
王皇后愣了愣,说道:“这事我知道。”
寿王妃气急,“娘娘是不是糊涂了!”
王皇后皱了皱眉,后知后觉道:“顾家娶亲,你着什么急?”
寿王妃激动道:“那小子欺人太甚,不愿意娶三娘,原是为着他的通房丫鬟做打算,这要是传了出去,我家三娘的脸要往哪里搁?”
王皇后:“……”
寿王妃继续道:“顾家着实过分!”
她噼里啪啦说了许多怨言,王皇后没有吭声,只听她发泄一通不满,最后才发出灵魂拷问:“那顾文嘉可是你寿王府的儿?”
寿王妃怔住。
王皇后抱手看着她,不疾不徐道:“他姓顾,不姓李,他娶谁关你寿王府何事?”
寿王妃急道:“他娶那通房,这是要置寿王府于何地?”
王皇后静静地看着她,愈发觉得这妇人蛮不讲理。
二人虽是妯娌,但平素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外头,相处的时间不多,大家在面子上都是和颜悦色,哪曾想这般蛮横。
“大嫂,你说顾文嘉娶通房损了你家三娘的颜面,那我且问你,他娶谁才不损她的颜面?”
“他娶谁不好,为何偏要娶那通房,不是故意打寿王府的脸吗?”
王皇后默了默,不答反问:“你家三娘哪来的脸面?”又道,“她不过是亲王府里的一个嫡次女,既没有郡主封号,也没有丰功伟绩,她哪来的什么脸面?”
这话把寿王妃震住了。
王皇后咄咄逼人道:“体面不是他人给的,是自个儿去挣的。你说她去挣了什么体面?还没过门就插手管别家的后院,这就是她挣来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