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上的塞勒涅——黍宁
黍宁  发于:2023年04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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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里的人基本上都走光了,天黑了下来,楼梯空荡荡的,看上去特像什么恐怖片的布景。
  江雪萤看着有点儿怕,脚步飞快地下了楼,一颗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里。
  更要命的是大垃圾桶还设立在厕所旁边,旁边就是一片黑黢黢的小树林,没有灯。
  柯小筱她们今天说的南城死过人之类的校园怪谈在脑海中自动循环播放。
  说是十年前有个初二的学生被人在厕所旁边捅死了,事情闹得很大,最后被南城中学给强行压了下来。
  江雪萤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她不敢耽搁,旁边的厕所就像是一栋巨大的怪影,她迅速倒了垃圾就往回跑,跑得太急脚下还踉跄了一下。
  然后,她忽然在楼梯口看到个影子。
  ……据说那个学生变成了厉鬼,晚上一直在南城中学游荡。
  江雪萤:“……!!!”
  冷静,
  冷静。
  理智让江雪萤硬生生把尖叫压在了嗓子眼里,才不至于落得像恐怖片里突遭jump scare的傻白甜金发大妞。
  略微定了定心神,她才意识到这个影子好像……有点儿熟悉?
  好像是池声?
  他似乎觉察到她的动静,动了动,又回到了黑暗里。
  ……他难道一直站在楼梯口等她吗?
  江雪萤一怔,快步跟了上去,喊他,“池声。”
  黑暗里,少年无法避开她,只能转过身侧过脸,“跑这么快。”
  他垂着眼皮,神情淡淡。
  楼梯口的灯光,在黑洞洞的走廊里拉开一条昏黄的光,这样一来,他就被迫从阴影中回到了光里。
  晦涩的光线落在他眼皮,挺直的鼻梁上,
  神情有些莫名。
  江雪萤:?
  池声不冷不热:“本来以为你就是胆子小,没想到智商也一样感人。”
  江雪萤磕磕绊绊,“我以为你是那个鬼,不是说十年前有学生被——”
  池声忽道:“这个厕所前年才建成。”
  江雪萤一愣。
  “那个传言说的是十年前。”池声抬起眼,不咸不淡道:“就别说时间根本对不上,更何况……”
  “江同学,你政治课上没听老师讲过马克思吗?”
  江雪萤:“……”
  这个,她真的没办法反驳。
  她能说她是薛定谔的唯物主义吗?
  接下来,她跟着池声回到教室,收尾,锁门,在校门口分别。
  少年眼风略扫了她一眼,就把单肩包往肩膀上一甩,压根就没多等她,脚步飞快。
  江雪萤根本不敢落单,只好抱着书包踉踉跄跄地缀在他身后,既不敢离得太远,又不好意思离得太近。
  夜晚的香樟树叶哗啦啦作响,投落一地水样的光。
  脚踩着一地波光粼粼的月光,江雪萤看向远处池声如小白杨般挺拔的脊梁,张了张嘴,有点儿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刚刚一瞬间的感受。
  虽然刚见到池声就被这人给劈头盖脸地嘴了一顿,但她心底竟然升腾起一股微妙的安心感。
  或许是因为,池声其实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尖锐吧。
  月色映照着少年如玉的侧脸,乌发有点儿凌乱,浓长卷翘的眼睫微微扬起,看着难得温驯。
  像只洁白柔软的小羊羔。
  作者有话说:
  最满意的是高中卷,可恶我啥时候才能更新到高中卷声哥撩妹,男二出场,变成败犬,心甘情愿当备胎(捶地)
  ——
 
 
第6章 堂吉诃德
  经历过上一次倒垃圾的乌龙,江雪萤感觉到她和池声的关系好像解冻了不少。
  为表感谢,第二天她特地起了个大早,在校门口买了两个饭团。
  她记得,池声早上好像总吃饭团,但什么都没加。考虑到班上关于他家境的传言,江雪萤猜测他可能是为了省钱。

  所以,她特地让老板加满了料,里脊肉火腿统统都放了进去,一个咸口的,一个甜口的,准备充分。
  她放下书包,从塑料袋里掏出两个纸包的饭团,递了一个给池声,“给你。”
  “这什么?”池声明知故问。
  “饭团。”
  池声揭开纸皮看了一眼,推回去,平静地说:“我不吃咸的。”
  江雪萤举起另一个:“这还有甜的。”
  池声:“……”
  这是江雪萤第一次看到池声被自己噎住。
  少年的表情一时间十分一言难尽。好像有点儿不耐,微微皱起了眉。
  这并不是什么感动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个棘手的麻烦。
  江雪萤举着饭团忽然感到有些不安。
  池声从兜里掏出几个一元钢镚,一张十块的,一张五块的,都皱巴巴的。
  问:“多少钱。”
  江雪萤抿了抿唇,“我不要你钱。”
  池声看了她一眼,“我也不要你施舍。”
  “多少钱。”他又问。
  江雪萤无法,讪讪地说了个价,往低里报了几块钱。
  池声没有怀疑,低下眼,数出钱,连五块纸币的和几个钢镚一并塞到了她那里。
  哗啦啦的钢镚像跳珠。
  池声付了钱,拿起了饭团,容色冷淡地看着窗外咬了一口,
  这些钢镚像是流星跳到了她心里,在江雪萤心上砸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坑洞。
  她好像、好心办了坏事。
  这个价格对池声来说或许是个负担。
  到了中午,江雪萤果然没看到池声去食堂。
  可她不敢再做什么多余的举动。
  一是上午的前车之鉴,二是柯小筱已对她颇为不满。
  她筷子用力地戳着米饭,“方晓灵她们说你喜欢池声。”
  “你今天早上给池声带早饭了是不是?”柯小筱痛恨地质问她。
  江雪萤张了张嘴,她其实想替池声辩解两句。
  陌生的未知的未来,令她却步了。
  她无法想象,如果柯小筱因为池声离他而去,她是不是会和池声一起被孤立。
  常年的转学,她对班集体一直没有归属感和安全感。
  江雪萤还记得,在上上一个学校时,她飞快地依附了她后桌的女孩子,但她到来的时间可能不太对,彼时后桌的女孩子正在被全班女生霸凌,顺理成章地她也成了被针对的对象。
  她们不止一次找到她,告诉她别跟她玩了,她没有听。
  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稍有不慎就会被抓住小辫子跟老师打小报告。
  那天她趴在桌子上哭得很伤心,那些女生却跑来安慰她,说对不起,她们只是想针对那个女孩子,不想把她牵连其中。
  但比起被一起针对霸凌,更让她伤心的是,事后她才发现那个女生对她也不是出自真心,她们都只是需要一个能结伴的对象。随着后桌的女孩处境好转,渐渐融入了集体,女孩转而开始和另一个女生形影不离。
  等到江雪萤再一次转学,这一次,她依然像菟丝子一样和同组的女孩子攀上了交情,侥幸和她们同进同出,虽然没了上一个学校的窘境,可是感情分先来后到,她和她们之间依然存在着很难跨越的壁垒。
  她停下来系鞋带的功夫,她们已经说说笑笑走出了很远的距离。
  那时候年级要去大教室开会,她来得太晚,女生附近的位子已经坐满了。
  她故作自然地去找空位子,其他空位子不是男生多,就是坐满了不认识的隔壁班同学。明明没有人看她,却像是所有人都在看她。人人都三三两两,结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她怕被他们看出来她孤身一人的可怜,她的格格不入。就抿了抿唇,最终坐到了倒数第三排,一条整行空下来的空位上。
  对十多岁的内向而平凡的女孩来说,孤悬于集体外,是件十分可怕的事。
  她说不出口。
  江雪萤只能说,“他前几天借过我笔记,我不好意思,就谢谢他。”
  柯小筱觉得她不该被池声的小恩小惠蒙蔽了双眼。
  江雪萤微微抿唇,答应下来。
  女孩子们却因为柯小筱对池声的耿耿于怀,而笑闹不止。
  “这么关注池声,那让你嫁给池声好不好。”
  柯小筱叫起来:“神经!要嫁你们嫁!”
  “你嫁!”
  “你嫁!”
  “谢依依昨天收作业和池声说话了!谢依依嫁!”
  谢依依大叫:“啊!!你们好恶心!!”
  等她从食堂回来,池声正趴在课桌上睡觉。
  江雪萤看了又看,还是没忍住心底的愧疚,答应了柯小筱是一回事,可内心的良知又是一回事,她问:“你怎么不去食堂?”
  池声被她吵醒,抬起脸来,露出个有点儿不耐的表情,
  少年睡眼惺忪,皮肤白,乌黑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隐约可见那双好看的眉眼。
  那双眉眼一压,池声换了个边继续趴着,好半天,冷淡懒倦的声音才随之响起。
  “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呢?
  青春期的男生,向来胃口大得惊人。
  江雪萤忽然意识到池声为什么这么病恹恹的,弱不禁风了,他可能压根没得到过充足的营养。
  ※※
  柯小筱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
  因为池声在三班被集体排挤,江雪萤作为同桌这个时候和池声一些正常的人际交往,也显得格外显眼了起来。
  一开始倒是能以转学生的身份来解释,但渐渐地,她喜欢池声的传言风起。
  江雪萤感觉到班里一部分女生对她不着痕迹地敬而远之。
  这天她从体育课回来的时候,看到几个女生聚在一起说话。
  “啊?怎么可能啊?”
  “她竟然喜欢池声?”女孩子们嘘声四起,“她喜欢池声什么啊?”
  “那她还去贴他冷屁股?”
  江雪萤一愣,像被人兜头打了一拳,抱着校服外套顿在了教室门口。
  她喜欢……池声??
  这个念头立刻让她像是被火燎到了,心脏也开始咚咚咚敲起了大鼓。
  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被这些难听露骨的话给气的。
  ……她没想到她们真的会私下里编排自己,还被她给撞了个正着。
  更要命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是走进教室,还是调头就走……
  正抿着唇不知所措间,一道熟悉的嗓音忽然在脑后响起。
  “借过。”
  是池声。
  少年也刚从体育课上回来,提着个水杯,穿着件蓝白色的校服短T和长裤,头发被汗湿了软软地贴着瓷白的肌肤。
  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澈。
  那张脸冷不丁地在眼前一晃,江雪萤有种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的错觉,抱着校服外套,匆忙往后倒退了半步。看了眼那几个女生的方向。
  她有点儿不安。
  ……池声应该是没听见吧?
  那几个女生一看到池声倒也知趣地闭上了嘴,只不过教室后排的吴捷好像抓住了什么新闻,朝着池声的方向,扬声道:“喂,池声。”
  四目相对间,吴捷挑了挑眉,眼神示意江雪萤的方向,又露出个挑衅的表情,“你女朋友?”
  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攥紧。
  江雪萤抬起眼,不自觉地关注着池声的动静。
  眼角余光,她瞥见,少年冷淡地垂下眼皮,把水杯放到桌子上。
  语气里的疏离显而易见,
  “不熟。”
  这并不是江雪萤意料之外的答案,可池声神情的无动于衷,冷淡漠视还是如一记重锤砸在了她心上。
  教室里响起发出隐约的嘘声,池声语气中那股唯恐避之不及的味道太让人在意了,他们们这才意识到了站在门口的另一位当事人,像是在为这个不起眼的姑娘而感到唏嘘。
  众人或同情、或好奇、幸灾乐祸的视线组成一朵朵浪花,一片片浪潮,难堪如潮水般朝江雪萤涌来。
  江雪萤面上的血色急速褪去,指甲几乎掐出了青白。
  她尽量让自己故作镇定地低下眼穿过过道,头发遮住半张脸,一路回到座位上。
  趴了下来。
  旋涡在她头顶盘旋,她在这片旋涡中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像个小小的蚂蚁。
  她喜欢池声才做这些吗?
  江雪萤不知道,她只是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
  她只是觉得,她努力了这么多天,至少,也总有点儿革命友谊了吧?
  前几天的课间,池声趴在课桌上睡觉。
  江雪萤睡不着,也趴在课桌上养神,胳膊下面垫着一本看到一半的《堂吉诃德》。
  她看着池声优越的侧脸弧度。
  少年总是一副冷倦的模样,五官矜冷,漂亮招摇到了具有进攻性,偏偏眼睫很长,密绣的睫绒柔和了那股冷淡嚣张的气质,闭着眼的时候甚至有些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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