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了,反正此事与我无关。”陆见微扬扬手,“燕非藏,放了他,我们走。”
燕非藏是个听话的好护院,随即松了手,那伙计便如泥鳅一般,未等夫妇二人出手,他身形如影,飘然离开客栈。
“陆姑娘,咱们有缘再会。”
声未远,人已不见踪迹。
“你干什么?!”郑原简直暴怒,“你为什么放走偷宝贼!”
陆见微摊手:“你们不是不信?说我与偷宝贼为伍,我自然要坐实了。”
二人:“……”
“噗嗤。”吕蝴蝶抛了个媚眼,“陆掌柜还是这般风趣。”
风趣?
到底哪里风趣?!
郑原石芳急得要杀人。
他们辛辛苦苦得到的白玉灵芝丹,就这么被贼人拿走了?
“燕非藏,你对得起江湖第一刀客的名号吗?”郑原怒不可遏,“倘若丹药追不回来,我誓要让天下人看清你的真面目!”
燕非藏掀掀眼皮:“愚不可及。”
“芳娘,咱们这就去找周老前辈,叫江湖豪侠们都好好看看,堂堂第一刀客,做的是什么营生!”
陆见微:“你们当真准备空手上门?”
她伸出手掌,掌心躺着一颗玉白的药丸,“方才在伙计身上搜到的,要吗?”
郑原瞳孔一缩:“不可能!我刚才明明搜过了,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好哇,”石芳嘶哑嗓音,“还说不是一伙的,搁这骗咱们银钱,好一出妙计。”
吕蝴蝶咯咯笑道:“郑前辈,石前辈,容本姑娘说句公道话,这白玉灵芝丹,陆掌柜恐怕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她帮你们找出贼人,还搜到丹药,你们不感激就算了,何故要污蔑她呢?”
“就是就是。”灵剑门弟子趁势发泄不满,“之前找不到你们大闹客栈,眼下找出来,你们又无理取闹,难道全天下的理都站你们这边吗?可笑!”
郑石二人:“……”
“掌柜的,依我看,他们就是不想出钱感谢您,非要给您安个罪名,真是小人行径!”薛关河不满抱胸,把两人的脸面往泥地里踩。
岂有此理!
郑原石芳行走江湖多年,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论年纪,在场的都是他们后辈;论资历,在场没人能比得过他们;论武力,他们二人联手,未必不能破了燕非藏的刀法。
只可惜,石芳中了毒,影响了战力,他们不敢赌失败的可能。
陆见微无奈道:“既如此,这枚丹药就归我了。”
她作势收回袖中。
“慢着!”郑原手指紧握刀柄,气息翻涌道,“两千两给你,药给我。”
陆见微挑眉:“晚了,五千两。”
“你——”石芳再度吐出一口血,面色已然煞白。
吕蝴蝶还在旁戏谑:“石前辈,真的不考虑买颗解药?小姑娘还没走呢。”
“你闭嘴!”石芳凶狠吼了一句,森然望向陆见微,“五千两,我们买了。”
“芳娘……”
“原哥,寿宴快开始了,我们不能再耽搁。”石芳恢复了冷静,“姑娘,五千两可以,但我们身上没带这么多银票,不如你们同我们一起入城,等寿宴过后,再随我们去钱庄取钱如何?”
“有道理。”陆见微点点头,却忽然转向燕非藏,做了个口型。
燕非藏会意,功法运转到极致,不过一息,便已至客栈后厨,于酸菜坛子前捉到偷偷返回的伙计,封了他的穴道,强横地将他拽出,扔到院子里。
伙计的手里还攥着一只密封的瓷瓶,瓷瓶上沾满酸菜的汁液,闻之令人精神大震。
“是药瓶!”郑原惊呼一声,就要上前去取,却被燕非藏拦住。
他满脸愕然,看看药瓶,又瞅瞅陆见微手上的丹药,“这到底怎么回事?!”
陆见微收回丹药,实则放入系统背包,并用眼神示意薛关河。
薛关河用帕子从伙计手里抠出瓷瓶,打开后,里面果然有一颗丹药,正是白玉灵芝丹。
石芳也懵了:“怎么会有两颗?”
“我明白了。”吕蝴蝶解说前还不忘夸一夸陆见微,“我方才就说过,陆掌柜怎会将一颗药放在眼里,她自己本就有一颗,又何必眼馋你们所谓的宝贝。”
“没错。”曹耗子见缝插针,附和一句。
吕蝴蝶嗤笑看向郑原:“陆掌柜假意捉住贼人,又假意放过贼人,就是为了迷惑贼人。她拿出白玉灵芝丹,也是为了诱捕贼人。”
“原来如此!”灵剑门弟子感佩道,“贼人看似走远,实则敛住内息隐匿一旁继续看戏,待见到陆姑娘当真拿出丹药,心中自然焦急,便想着返回客栈,查看藏匿丹药的地方。”
“对啊,这贼人方才隐匿一旁,我们没人察觉到,更加证明他有能力趁着你们二人不注意,偷了你们的丹药。”另一灵剑门弟子目光灼灼,“若非陆姑娘,我们怎么也想不到要去酸菜坛子里找药。”
郑石二人:“……”
“掌柜的,您真是神机妙算!”薛关河满脸兴奋,旋即好奇道,“燕大哥,你也没察觉到他的气息?”
燕非藏低头闷声道:“没有。”
他跟陆掌柜的差距还远得很。
“陆掌柜,此人该如何处置?”吕蝴蝶问。
陆见微垂眸看向地上之人。
“陆姑娘,是我技不如人,我心服口服。”伙计被点了穴道,脸上却无担忧之色,只好奇问,“在处置我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探知我的存在的?”
他这手敛息功夫,不知骗过多少人,今日却栽了个大跟头,怎能叫他不在意?
陆见微笑道:“秘密。”
她的无名功法有所感应,加上系统地图上的绿点显示,便确认无疑。
伙计苦着脸道:“好吧,你不愿告诉我,我也不强求,但你总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陆姑娘,你师从何门何派啊?”
这个答案,其余人也想知道。
能随手拿出白玉灵芝丹诈人,这得是什么样的家底?
得罪人了!
郑原石芳心知他们鲁莽,怕是已经叫人厌恶,不敢再叫嚣着丹药,只安静在旁聆听,待知晓此女师门,再依江湖规矩致歉便可。
陆见微却没回答,看向郑石二人。
“人赃俱获,二位还有何指教?”
“不敢。”郑原抱拳道,“今日冒犯陆姑娘,实在抱歉。”
石芳也道:“陆姑娘,方才丢了丹药,忧心急切,有失分寸,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陆姑娘神机妙算,替我们捉了贼人,郑某感激不尽。”
“此乃谢礼,请陆姑娘笑纳。”石芳从怀中掏出五张面额千两的银票,递向陆见微。
灵剑门弟子嘲讽:“方才不是说没带钱?”
“呵,听他们胡扯,谁贺寿不带足了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不对呀,方才陆姑娘说找到解药五千两,这五千两只能算是酬劳,不能算谢礼吧?”
“啧啧,酬劳不提,只说谢礼,把人当傻子呢,人陆姑娘虽不差钱,却也不能这般糊弄吧。”
两人一唱一和,直说得郑石夫妇羞愤难当。
可灵剑门的人也不好惹。
方才出手,是因为他们丢了宝贝,占着公理,眼下却是他们失了道义。
郑原整张脸胀得如煮熟的虾子。
“陆姑娘,我们身上只有这么多,这五千两当做谢礼,至于赔礼,可否等我夫妻二人入城后再送过来?”
陆见微笑眯眯地收下。
“好说。”
郑石夫妇松了一口气,却听灵剑门弟子道:“你们蛮横无理,打伤我们怎么算?”
“方才的诊金药费,由郑某承担,待寿宴之后,赔礼也会送上。”
脸都丢尽了!
郑原以前遇到这等事,都是挥刀震慑别人的,哪里会这般憋屈?
若非燕非藏几人阻拦,他们早就从酸菜坛子里搜出解药了,何须赔了夫人又折兵?
灵剑门弟子:“这还差不多!”
一直沉默的阿迢趁势开口:“解药一颗五十两,要吗?”
石芳嗓子胸口疼到现在,总不能这副模样去拜寿,只好吞下怒意,咬牙切齿道:“要。”
她掏出五十两碎银,收获一枚解药。
解药入口,疼痛立刻消减,脑子也清明大半。
“陆姑娘,此人偷盗丹药,还是送给周老前辈的贺礼,不如将他交给我们,带去周府说明缘由,由周老前辈和其余侠士定夺。”
“别啊!”伙计哭丧着脸道,“我不过偷了一颗药,现在药也找到了,放了我不行吗?”
郑原刀鞘击地,怒喝道:“你偷了宝贝还想让我们放过你,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照你这么说,偷白玉灵芝丹的就应该受到惩罚?”伙计反问。
“当然!”郑原伸手就要拽起他。
伙计脸上惊怕消失,冷笑道:“那就让周老前辈评评理,你们为夺取丹药,杀害一家六口的性命,是不是应该以死谢罪?”
灵剑门弟子倒吸一口凉气。
“杀人?你们真杀人了?”
石芳气息一滞,色厉内荏道:“你们没杀过人?”
两人一时语塞。
哪个江湖客手里没几条人命?
“燕前辈,陆姑娘,郑某只是携重金求取丹药,怎料那家人坐地起价,一颗药要我们万金,我和芳娘一时义愤,便与他们起了冲突。”
郑原认真解释,没有丝毫负罪感。
江湖客都是这般行事的,他做的与旁人做的没有不同,打打杀杀不过家常便饭,死了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陆见微心中有些不舒服,即便知晓这些人的三观与自己不符,事情真发生在眼前,依旧无法理解。
“解了他的穴。”
燕非藏依言解开穴道,伙计立刻蹿起,在他的威压下没能逃脱,只好向陆见微说情。
“陆姑娘,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杀人夺宝,这才出此下策,我也没害人性命,能不能放了我?”
“你差点误了我的事,还想走?”石芳不愿放过他,“陆姑娘,请将他交予我们处置,我倒要看看,周老前辈会不会为我们做主。”
陆见微:“……”
杀了人,夺了宝,还想找人说理?
他们真觉得周老前辈及交好的江湖客会站在他们这边?
如果真是这样,那江湖确实是烂透了。
“此事与我无关,我只是被牵涉进来的过路人。”陆见微神色淡淡道,“我找药只是不想被泼脏水。”
薛关河会意,忙道:“掌柜的,我们该赶路了。”
“走吧。”
话音刚落,伙计便一溜烟逃走,轻功极为精妙。
郑原气得跺脚:“日后再遇到他,我定将他大卸八块!”
“原哥,时辰不早了,赶紧进城贺寿。”石芳恨恨道,“我大致猜出他是谁了,肯定有机会的。”
一行人终于离开客栈。
客栈掌柜关上院门,一屁股坐到地上,后怕地哭起来。
这营生他没法干了!
从客栈到东流城只一条官道。
陆见微乘坐马车,其余人都骑马而行,唯有阿迢徒步缀在后头。
薛关河瞧着不忍,询问陆见微:“掌柜的,咱们要不要租个位子给阿迢姑娘?”
陆见微好笑道:“为什么?”
“她在后头追不上我们,怎么还债啊?”
小客再次感叹:“以前多好一孩子。”
“你当真以为他是心疼钱?”陆见微应了薛关河的话,“你问问她。”
薛关河减缓车速,扭转脖子朝后头问:“阿迢姑娘,你要不要坐车?走一趟二十文。”
阿迢:“……”
她没应答,却也没拒绝他的好心,加快脚步,跃至马车辕座,同他并肩。
二十枚铜板放入车厢。
薛关河嘿嘿笑了声,扬起马鞭,加快车速。
行至东流城,郑石夫妇急着去拜寿,想等拜寿后再送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