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小爷的坏话?——风歌且行
风歌且行  发于:2023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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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芹撇着嘴,小声说:“我很久没见到哥哥了,他们说你走了,我害怕你真的走了,就出来看看。”
  叶洵不用问,就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他摸了摸叶芹的头,说:“哥哥不会丢下你自己走的,别人说的话都不准信,知道吗?”
  其实叶洵跟她说过很多次,让她不想相信旁人说的话,叶芹也是听话的,大部分时候都不会听,但只有一种话屡屡能够骗到她。
  那就是说叶洵丢下了她自己离开,不管是不是真的,叶芹总会相信。
  叶芹抿着唇不应答。
  叶洵就道:“回去吧,等哥哥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就去找你,别再乱跑了知道吗?”
  叶芹听到他回来找自己,自然是开心的,笑着点了点头,跟叶洵道别之后又像一只漂亮的花蝴蝶,翩翩飞走。
  她自始至终都没看过贾崔一眼,但贾崔却一直盯着她不放。
  等她离开之后,贾崔走到叶洵身边,问道:“这是你妹妹?多大岁数了?”
  “十八了。”叶洵道。
  贾崔意味深长地笑笑,“那倒是个成熟的果儿了。”
  叶洵侧目看他一眼,说道:“确实如此,她与季少早有婚约在身,这些事情结束之后,便会成婚。”
  “跟那小子的婚约?”贾崔皱了皱眉,看着叶芹离去的背影,表情平添几分烦躁。
  叶洵淡声打断他的思绪,“将军,我还有旁的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贾崔随意地摆摆手,转身大步离去。
  叶鼎这段时日不在云城,整个叶府都是叶洵在当家做主,也是他一直负责与贾崔吕泽二人对接,但进城也有些时日了,眼下萧矜半点消息也无,虎符不见踪影,贾崔心里急得很。
  他往城中的花楼跑得勤快,在叶府待得少,这是头一回见到叶芹。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季朔廷有婚约。
  那季朔廷表面上和和气气,笑呵呵的,却生了一双狼崽子的眼睛,贾崔岂能看不出来他不是个空有家世的草包?
  落在他身上的事,都颇为棘手。
  贾崔气闷地回了自己所住的院中,却见有一人早早就等在那里,见他进门便起身迎上来,揖礼道:“将军,卑职等候多时。”
  此人正是先前埋伏萧矜未果而后销声匿迹的何湛,前几日他找到贾崔,告知陆书瑾曾住在城北大院的讯息,才让贾崔抓住了杨沛儿拷打逼问陆书瑾的下落。
  自那之后,何湛便一直跟在贾崔身边。
  “什么事?”贾崔心情不虞,坐下来就开了酒,往嘴里灌。
  “将军,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不能再拖下去了。”何湛道。
  “你以为老子想拖?还不是他们几个不准动刑逼问,否则昨日就能撬开那个书生的嘴。”贾崔气道。
  何湛沉吟片刻,而后道:“何不将陆书瑾偷偷抓来?”
  “不行,”贾崔立即反驳,他还没傻到那种地步,“陆书瑾如今在季朔廷的眼皮子底下,动不得。”
  要与季家保持合作关系,就必须遵守某些约定,在找到萧矜,取得虎符之前,贾崔不能一意孤行。
  何湛道:“我还有一法。”
  “速速说来。”
  “季朔廷虽有季家为靠,但取得虎符是大事,若是有合适的方法报于叶大人,有叶大人支持,季朔廷想来也是没有理由反对的。”何湛道。
  贾崔瞥他一眼,“你有何方法?”
  何湛望着他,黑眸里是沉甸甸的算计,“还需等上几日,待叶大人归来云城才行。”
  一连几日,陆书瑾都在房中忙活。她在没有得到季朔廷的暗示之前,是不会擅自行动的。
  只是她已经说过会与萧矜取得联系,也知道自己在被监视着,为了将表面功夫做足,她每日都要出去一趟,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着,行半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再回去。
  那日之后,没有人再来萧府找她,陆书瑾像是被遗忘在了这个庭院之中。
  她不知道贾崔那些人是不是有了别的方法去找萧矜,但她心里清楚,计划仍在进行中,远远没有结束。
  四月二十七这日,陆书瑾照常出门,去街上乱逛。
  这些日子云城街上的人稀少,远不如往日热闹,不论走到何处入目都是空荡荡一片。
  陆书瑾正百无聊赖地走着,忽然间前面有人大步跑过,嘴里嘶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她心头一跳,立即小跑上前去,追着人问:“大爷,发生什么事了?”
  那老大爷吓得不轻,跑了没几下就跌了一跤,半天爬不起来,陆书瑾就轻而易举追上他,蹲下来一边将他扶起一边问道:“怎么回事?你方才说谁杀人了?”
  “那些恶人,在城门处杀人呢!”那大爷满目恐惧,打着哆嗦道。
  陆书瑾一听“那些恶人”,立即就想到了贾崔,她问清楚了地方,立即动身往那处跑去。
  地点在东城门,距离萧府并不算远,陆书瑾飞快地跑过去,老远就看见东城门的前方聚集着很多人,不仅有身穿戎甲的士兵,还有许许多多的普通百姓,围在周围,像是在看热闹。
  但若是贾崔真的杀人,那些百姓又怎么敢站在周围看热闹?
  陆书瑾忙不迭奔过去,在看清楚现场之后,瞳孔骤然一缩,身子狠狠地颤抖起来。
  先是看见那些百姓的身上皆捆了绳子,成排地连在一起,皆闭着嘴强行压抑着哭泣的声音,恐惧地落泪。
  而当中的空地上,满目都是大片的鲜红血迹,尸体横七竖八,大略看去有十一二具。
  其中妇女居多,小孩也有,再然后就是老人,皆是捅破了胸膛腹部,血流得到处都是,汇聚融合在一起,触目惊心。
  士兵们正往尸体上系绳子,贾崔站在前头,抬着手指挥道:“女人挂前面,小孩吊后面,拥挤些,这里这么多人,免得墙头上挂不下。”
  陆书瑾的耳朵嗡鸣一声,周遭的声音全然听不见,只剩下贾崔趾高气昂地一声高喊:
  “萧家的崽子你听好了!一个时辰我便杀上十人,杀到你肯现身为止!”
 
 
第90章 
  “你个小骗子,什么时候学了认字,敢瞒着哥哥是不是?”
  贾崔杀人的速度太快了, 比杀鸡都要简单,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一声令下,那些冰冷残忍的刀刃就刺进寻常百姓的腹中, 能够无比轻易地了结一个人的性命。
  陆书瑾站在人群之后, 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凄惨的还好和肆意的鲜血, 仿若人间炼狱。
  刺骨的寒冷从心底涌起, 极快遍布全身,将陆书瑾冻得双手止不住颤抖。
  贾崔身边的人太多了, 季朔廷或许刚接到消息还在赶来的路上, 以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劝说这个疯子停手。
  可是眼看着那些被杀的人就要吊在墙头, 惨剧若是不能立即制止, 贾崔还会杀更多的人,这些活生生的人命在他的眼中轻若鸿毛。
  陆书瑾心乱如麻, 拳头紧紧攥着, 她有一个方法,但无法确保自己的安全,不敢轻易行动。
  正当不知所措时, 她忽而一个抬头,目光无意间看到斜对面的二层阁楼之上,其中有一个窗子飘着墨绿色的纱帘, 其后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着黑色长衣, 长发高束,正低着头, 散下的发隐隐遮住了半边脸, 让陆书瑾觉得极为眼熟却又看不清楚全貌。
  她的目光停留了片刻, 就见那人忽而抬起头来,视线直直地朝她看来,与她对视。
  陆书瑾一怔,没想到竟然是梁春堰。
  且他应当是早就在上面看到了自己,这目光带有极强的目的性,他似乎想对陆书瑾传递什么信息。
  还不等陆书瑾揣测,就见他忽而抬起了手,举起一个东西又快速放下,冲她微微颔首,用眼神传递了一种坚定的力量。
  虽然他动作很快,但陆书瑾却看了个清楚,那是一柄黑木长弓。
  陆书瑾立即翻起思绪万千,随后被一声大喝打断,转眼就看见贾崔正大声地命令着士兵将尸体慢慢吊起。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涌上心头。
  在这一个瞬间,陆书瑾恍然意识到,为何萧矜两次与她道别,都让她承诺万事以自己的安危为首,保护自己优先。
  他的眸中沉着眸中捉摸不透的情绪,欲言又止,似乎想对她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陆书瑾现在明白了。
  眼下她连五分的把握都没有,完全是在做赌,但已由不得她再犹豫,于是她拨开人群中,站出去大喊:“住手!”
  贾崔转头看来,见是陆书瑾,顿时露出一脸的凶相,“怎的又是你这个书生?敢撞到老子面前,不怕死吗?”
  陆书瑾大步走过去,步履生风,颇有一种不可阻挡的架势,她行到中间位置,压着心里焚烧的烈火,沉声道:“贾将军,百姓都是无辜之人,如何能对他们痛下杀手?此举又与山贼恶匪何异?”
  贾崔撩着眼皮,不屑道:“无辜?要成大事牺牲几个无辜之人又当如何?只要能够拿到虎符,这些死的人便是功臣,若是皇上高兴了,给这些人封赏,那他们的子孙后代还该感谢老子才是!”
  他的语气如此高高在上,仿佛选中了这些人,是给了他们天大的殊荣。
  陆书瑾忍不住转头,将周围哭泣的百姓慢慢看去,仿佛置身在残酷的梦境之中,对眼前的噩梦般的景象产生了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
  是了,那些一心争权夺利的达官贵人,又怎么会在乎寻常百姓的生死?
  等贾崔夺得了虎符赶回京城复命,谁还会记得死在这里的无辜性命呢?
  权贵之下,人命连草芥都不如,多少血泪和冤屈,都会散在风里,连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陆书瑾心想,读书当为如此。她不求财富不求权力,求的便是在不义之事发生时,不是无能为力,袖手旁观的过路人。
  “还请将军住手。”陆书瑾盯着贾崔的眼睛说道。
  “啊?”贾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用什么身份敢跟老子这样说话?”
  “贾将军,无论如何这些事与云城百姓都无关,且萧矜纨绔混世,一心玩乐是人尽皆知的事,他未必会因为怜惜这些百姓而现身,还望将军高抬贵手,放过这些平凡百姓们。”陆书瑾尽力保持自己的声音平稳,以免露出怯态来,让贾崔威风更甚。
  “那谁知道,若是他就愿意现身呢?再者说了,这些个卑贱之人在大事当前牺牲几个又如何?不杀他们,难道杀那些老顽固么?”贾崔拍了拍手,“正好我也抓了几个学府里的,带上来瞧瞧。”
  陆书瑾惊慌看去,就见士兵应声而动,竟从人群之中拽出了几人,最当前的便是乔百廉,其后是唐学立几个夫子,手腕上皆栓了绳子,被拽着来到贾崔面前。
  都是昔日在学府传道解惑的夫子,而今被抓了,也没人表现出害怕来,尤其是让萧矜都颇为头痛的唐夫子,此时更是臭着一张脸,完全不服的样子。
  乔百廉看到陆书瑾,满脸灰败道:“孩子啊,回去吧。”
  他已老去,除了一身虚名之外,并无实权,萧云业还在时云城之中无人敢不敬称他一声乔老,如今萧云业不在,贾崔也不卖乔百廉的面子。
  且萧云业的死对他打击不小,乔百廉仿佛一夜之间从那个神采奕奕的先生变成了颓废的老头。
  “我不杀这些百姓,难不成杀他们?”贾崔指着乔百廉等人,笑着说:“也可以,毕竟都是萧家那崽子的师长,或者杀你也可以,我听说你与他来往甚密,超出了寻常朋友的情谊?”
  陆书瑾感到一阵鼻酸,面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她收回视线之后,直直地看着贾崔,将他那张凶恶无比的脸映在眸中,从袖中摸出了一封信,高高举起。
  “这是萧矜给我的回信,若是将军想看,还请放了先生和这些寻常百信!”
  贾崔盯着那封信,脸色猛地一变,怒而起身:“你好大的胆子,胆敢私下与萧家的崽子往来,知情不报!”
  “我也是刚刚收到这信,若是将军将他们放走,我便将信奉上,若是将军还要乱杀无辜,我便将这信撕得粉碎!”陆书瑾眸色一厉,无畏无惧道。
  “你敢威胁本将军?!”贾崔怒不可遏,吊着一双横眉大喊。
  陆书瑾与他对峙,半步不让,扬高了声音:“草民不敢!”
  “你不怕死?”贾崔道:“一封信而已,就算不看我照样有别的方法找出萧矜,但若是你撕了信,今日定会跟他们一样,被开膛破肚后吊在墙头上!”
  “我不惧死!陆某一介平民之躯,若为云城百姓而死,便是死得有价值。”陆书瑾丝毫不被他的气势所压,那瘦小的身躯里,似乎爆发出磅礴的力量,势不可挡,“举头三尺神明在,而今死在将军手下的无辜冤魂,终将有一日会化作利刃,在将军的身上一笔一笔讨回旧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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