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小爷的坏话?——风歌且行
风歌且行  发于:2023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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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给人的压迫力是十足的,仿佛一句话不合他的心意,他便高高举起刀刃,眼也不眨一下地落刀杀人。
  陆书瑾思索着,要如何去应对这样的人。
  她在正堂之中坐了许久,一直到晌午过后,门才被推开。
  陆书瑾下意识转头,扭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就看见门外站着季朔廷。
  他一如既往地面带轻笑,一副与人为善的模样。他身边先前在南城门与贾崔站在一起的男子,被称作世子。
  两人边说着话边踏进了正堂,落在后面的则是叶洵和贾崔,四人前后进了堂中。
  陆书瑾起身,拂了拂衣袖,像往常一样守礼节,冲季朔廷揖礼。
  “这便是陆书瑾?”吕泽率先问出了口,他显然也是笑面虎的类型,说话时嘴角带着笑,张口便与季朔廷称兄道弟,“季兄,你倒是没提过这陆书瑾生了副姑娘模样,瞧着竟如此秀气。”
  季朔廷启唇,正要说话,却被后头的贾崔截了话头,他嗤之以鼻道:“想也知道,若是他生得五大三粗,丑陋不堪,萧家那小崽子能看得上他?”
  陆书瑾敛了敛眸,并不出声反驳。
  如今每一重荒谬的传言,对于萧矜来说便多一重的保护。
  贾崔又道:“男人若沦为泄欲的工具,便是彻底无用之人,与女人有何区别?”
  “哈哈哈”季朔廷听闻,突然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话一样,眼中尽是笑意地看向贾崔,说道:“贾将军此言倒是有趣,难不成你是从狗肚子里爬出来的?”
  贾崔听了之后顿时就要发怒,却碍于季朔廷的身份而强行按下怒火。他自然知道自己这种言论会令很多人反感,尤其是在京城遍地权贵之地,多数出身显赫的人多半是子凭母贵,借着母亲的一份荣光立于云端之上。
  是以贾崔在京城并不敢将这种言论往外说,而今不过是觉着云城处江湖之远,才口无遮拦。
  但他到底年长,又有将军之职,让季朔廷一个小辈下了面子,当即拉了脸,下不来台,气氛一时间僵持。
  叶洵撩着眼皮看了几眼,见季朔廷没有想要退让,吕泽也没有站出来调和的意思,他掩了掩眉间的烦躁,笑着站出来打哈哈道:“几日不见,季少比从前更会说笑了。”
  他又看向贾崔,说道:“他打小便是喜爱开玩笑的性子,跟舍妹一样,想来将军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吧?”
  贾崔岂能不知叶洵有个傻子妹妹,他听了这话顿时笑了,顺着台阶往下走,“那是自然,我岂能是这般小气之人?”
  几人陆续落座,唯有陆书瑾还站着当中。她神色淡然,脊背挺直,隐隐有几分不卑不亢之意。
  “陆书瑾。”季朔廷开口道:“你可知道我们将你请来此处是为何事?”
  陆书瑾道:“陆某不知,还望季少明言。”
  季朔廷招了招手,让人送上热茶,举手投足间有些懒散:“先前你与萧矜关系亲密要好,几乎形影不离,而今萧矜不知去处,你可有关于他的消息?”
  陆书瑾并没有立即回答季朔廷的问题,而是拱手反问道:“不知季少从何处得知我与萧少形影不离?”
  “城中都这么说。”季朔廷道。
  “城中百姓惯会以讹传讹,不可尽信。”陆书瑾尽量说得慢点,如此能让她看起来镇定且有气势,“我与萧少不过是同窗之谊,他欣赏我勤奋刻苦,才青睐有加,并不是传言中的那些关系。”
  “问你人去哪里了,你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贾崔当即拍着桌子喊道:“要我说就应当先好好打一顿,鼻梁打断牙也打掉,知道疼了,他自然什么都招了,不怕死就继续嘴硬。”
  陆书瑾转头看向贾崔,她眸光平静??x?非常,如幽深古井。
  此时绝不是怯场的时候,但凡她表现出一丁点的害怕,必定会让贾崔觉得暴力殴打她就能问出答案。
  她必须让贾崔用另一种态度对待她,他可以鄙夷,蔑视,出口羞辱,但绝不能动用暴力。
  对视了片刻,须臾,她微微颔首,说道:“陆某三尺微命,生死不过是各位大人的一念之间,若想活命又怎敢对各位大人有欺瞒?若是萧少当真与我关系亲近,为何不在离开的时候,将我也一并带上?”
  “那指定是不乐意带你,看你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们样,带着上路就是个麻烦。”贾崔咧着嘴嫌弃道。
  陆书瑾面不改色,顺着话往下说:“正是如此,萧少既觉得我是个麻烦,将我留在云城实属正常,那么他自然也就不会蠢到将行踪告诉我。前几日深夜,萧少曾来找过我一回,但只说了他要离开云城,等我问及他便含糊其词,很快离去,是以我并不知道萧少的下落。”
  她主动托出了萧矜半夜去找她一事,就是为了给几人造成一种她在说实话,并无隐瞒的错觉。
  贾崔一介莽夫,压根没有仔细去思量她的话,只听到她说不知萧矜下落,便气得拍案而起,怒声道:“我只问你萧矜如今身在何处,别跟我扯别的!”
  季朔廷劝了一句,“贾将军,少安毋躁。”
  贾崔又怎会照做,他急等着找到萧矜拿到另一半虎符回京城复命去,云城那么大,想找一个人等同于大海捞针,挨家挨户地找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出萧矜。
  他迫切地希望陆书瑾知道些什么,得到否定的回答,当然就急眼了。
  贾崔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将那女人给我拖进来!”
  很快门就被推开,陆书瑾心中一慌,转头看去,就见两个忽而左右架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女子身上的衣裙被大片的鲜血污浊,只有在边角料能瞧出衣裳原本是嫩青的颜色。
  女子的头垂着,仿佛是昏死的状态,双脚压根没有走动,被两人架着拖进来。
  陆书瑾在看见那被鲜血脏污的衣裙颜色的瞬间,心口像是被谁狠狠打了一拳,正中那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巨大的痛楚从中迸裂,让她藏在袖中的双手死死握拳,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陆书瑾的记性向来好,又如何会忘记她亲自给杨沛儿挑选的新春贺礼?
 
 
第87章 
  正是好几日不见的萧矜。
  陆书瑾再如何装镇定, 此时也有些绷不住汹涌的情绪,下意识往外走了半步。
  继而就看见那两个护卫架着那女子来到面前来,其中一人将女子的下巴抬起,凌乱的头发被粗鲁地撸了一把, 露出一张被血色污浊的脸, 的确是杨沛儿。
  她的左脸颊有一道青紫红肿的伤痕, 像是用枝条或是细鞭子给抽出来的, 衣上的血液也是因为各处受了鞭伤,皮开肉绽, 血染了衣。
  陆书瑾心中涌起巨大的悲痛来, 压得她几乎窒息,拳头握得死死的, 尽全力压抑着颤抖的呼吸。
  奔腾汹涌的恨意快要将她淹没, 恨不能化作一只张着满嘴獠牙的凶兽,将贾崔这等该死的恶人咬得头破血流。
  但她却克制了所有的想法, 静静站在原地, 目光在杨沛儿身上掠过,又收回。
  她不只贾崔一人在观察她,所以现在不能够露出破绽。
  贾崔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抬手挥了一下,那护卫接到命令,不知道掐了杨沛儿什么地方, 将原本毫无动静的杨沛儿唤醒, 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痛吟。
  他起身,走到杨沛儿的面前, 捏着她的脸颊扭向陆书瑾, 说道:“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瞧瞧, 你可认识这个人?”
  杨沛儿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仿佛对贾崔畏惧不已,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开始浑身发抖,听从他的话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向陆书瑾。
  她的视线与陆书瑾相对的一瞬间,眸中掠过震惊的情绪,嘴却比脑子反应要快,脱口而出道:“不认识……”
  陆书瑾感到了无尽的痛苦,源于面前这个把她当做弟弟,会在深夜送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会拎着自己做的馍从城北走到城东,挨家挨户地寻到她门口的杨沛儿。
  她在看到陆书瑾的一瞬间,哪怕她如此害怕贾崔,如此遭受折磨,却还是说不认识。
  仿佛这句否认已经成了本能。
  贾崔捏着她的下巴猛然用力,将她使劲推了一把,护卫也松了手,杨沛儿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大骂道:“我看你这婆娘就是欠打,到了如今竟还敢对我满口胡言,本将军岂是你能够随意糊弄的?给我打她!”
  杨沛儿听到贾崔下令打她,下意识将身体蜷缩起来,抱住了头。
  两个护卫立即就要上前,陆书瑾又岂能眼睁睁看着杨沛儿挨打,她上前一步,清冷的声音的堂中响起,“男子汉大丈夫,对女子出手,实在令人不齿。”
  贾崔转头看她,眼底藏着愠怒,“训人跟训狗是一样的,不听话,打就是了,知道疼了,就会听话了。”
  陆书瑾知道他这是含沙射影,意为她若是不说出萧矜的下落,就会跟杨沛儿一样。
  她拱了拱手,说道:“贾将军,陆某一介读书人,身子骨脆弱,自是受不得棍棒,也不敢与将军大人作对,凡我所知必会诚实相告。萧少爷的去向我的的确确是不知,但我愿意协助将军大人找到萧少爷。”

  贾崔显然对此不满意,只是刚要张口,却被季朔廷抢去了话头,“你用何方法能够找到他?”
  “自是有我自己的方法,现在无可奉告,还望季少见谅。”陆书瑾道。
  “你当老子说话在放屁?现在就将你的方法说出来,若是敢骗老子,我就打得你爬出这个屋子!”贾崔嚷嚷道。
  陆书瑾冷下脸,似在冷笑,“陆某只愿为云城的安宁出一份力,并非为人奴役,绝不会低三下四,若将军不肯相信,大可杀了我就是。”
  “你当老子不敢?!”贾崔大怒,抬手就要拽陆书瑾的衣领,却被陆书瑾往后一步给躲过。
  他正要上前,季朔廷忽而拍案而起,高声道:“来人!”
  一声令下,正堂的门猛地被撞开,身量高大的季家随从自门外一拥而入,皆腰间别着锋利长剑,步伐整齐一致。
  “请贾将军坐下。”季朔廷冷漠下令道。
  其后四个随从抬步上前,左右按着贾崔的肩膀,竟直接将他拖到椅子旁按着坐下,他手下的两个护卫想要护主,季家随从便同时抽出长剑,剑刃皆对着贾崔,漫天的杀意在正堂之中涌现。
  贾崔怒不可遏道:“季朔廷,你胆敢如此对我?!”
  “将军,此处乃是云城,并非京城,还望贾将军能够时时谨记这一点。”季朔廷负手而立,眸光稍微往下敛,面容极为冷峻,再没有先前那客客气气的温和模样,缓声道:“我们也并非山匪贼寇,若贾将军再如此肆意妄为,轻贱人命,私抓良民拷打逼问,那我就无法与你共事,只能给祖父传信恳请六殿下换个能共事的人来。”
  “你!”贾崔又要起身,却被旁边的人死死按住了肩膀,一时半会竟是站不起来。
  季家从来不是哪方势力的附庸,如今虽隐隐有站队六皇子的趋势却也并非任凭六皇子调遣,是以季朔廷不是贾崔的手下,他完全有资格拒不配合,传信给京城的季家人,要求换个人共事。
  只要季家足够重视季朔廷,必会满足他的要求。
  而作为季家的嫡系长子,谁还能比季朔廷更得季家人的重视呢?
  如此一来,贾崔就明白,季朔廷若是真的一纸书信递出,那么他想要立功的机会不仅化作泡影,还会被六皇子视作弃子,日后再没有什么好日子。
  贾崔气得满脸通红,张口便想骂娘,但是瞧着季朔廷的眼神,又看见叶洵漠然地旁观,无人再给他递台阶,他只好憋着怒火道:“我不过也是想快点找到萧家那崽子。”
  他完全想不明白季朔廷为何会在意这一两条贱命,既然人都已经抓到了??x?,何须再说那么多废话?不挨两下痛的又怎么会听到实话?他觉着那陆书瑾一副瘦弱的模样定是扛不住打的,分明一顿拳头就能解决的事,非要将事情办得这么复杂。
  越想心中怒意越盛,贾崔呼吸都粗重不少,但他也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当务之急是找到萧矜,拿到另一半虎符,那样他就能回京复命,不必再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贾崔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加上他又极力地抑制发怒,使得他整张脸都有几分扭曲。
  季朔廷见了就说:“贾将军的心急我能理解,只不过陆书瑾乃是乔老十分看重的学生,乔老德高望重,对我教育启蒙颇多,若是让他知道我抓了他的学生严刑拷打,只怕会让先生失望。”
  贾崔听到乔百廉这人心里就烧起火来,不禁气道:“倒胃口的读书人。”
  此话一出,屋内几人同时看向他。
  贾崔猛地反应过来说错了话,方才他太过生气,忘记了这一屋子里坐的几个高门望族出身的少爷们,哪个不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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