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的看了眼黄昏，转身就朝消防斧招手。
　　唰！
　　消防斧倒飞回她手里，小崽儿倒拖着沉重的斧头，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慢吞吞的朝黑雾里走去。
　　“姐姐，”小幼崽冲过来，用力抓住她的手，“我不走，这是娜娜的血门，不应该姐姐来守，姐姐跟父父回家。”
　　要轮着来，怎么也该轮到她守了。
　　拉拉沉默地看着她，然后毅然抽出手。
　　她咧嘴笑起来：“谁说我还要帮你守了？”
　　小幼崽愣了下，没懂这话的意思。
　　拉拉指了指那四扇补丁血门：“它们都在这了，不用守了。”
　　说着，她扭头看向深渊更深的地方，小脸上再没有了笑容。
　　尤娜娜就听她说：“记性不好的笨蛋小娜，我要先回家了，回我们出生前的家。”
　　出生前的家？
　　小幼崽满脸茫然，那是哪里？
　　拉拉看着她：“现在你不需要我了，我就先回去了。”
　　小幼崽呐呐的问：“那是哪里？为什么我又记不得了？”
　　拉拉不在意笑了下：“你是人类啊，哪有人类小婴儿会记得出生前的事。”
　　小幼崽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拉拉推了下小幼崽，把她往血门外面推：“快出去，别耽误我。”
　　小幼崽和黄昏踏出血门，她站在门口总觉得哪里不对。
　　娜娜不记得出生前的事，但姐姐为什么记得？
　　姐姐不是和娜娜一起出生的吗？
　　小幼崽还在思考，门内的拉拉忽然拉住她手：“给你点礼物。”
　　话罢，一枚独立的记忆拼图卡片被塞了过来。
　　卡片上，印着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以及一双伸下来抱的大手。
　　小幼崽心头一跳，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父父的手！
　　拉拉站在门里，笑着朝她挥手：“小娜，我走了哦，你要好好长大。”
　　长成一个，你渴望中的人类模样。
　　郁知的身影，在拉拉身后出现。
　　外面的秦冰还没走，她再次问道：“知知，你真的不留下来？”
　　门内，郁知的手搭上拉拉的肩：“她需要我。”
　　闻言，秦冰懂了，她没有再挽留，表情复杂又带些许的酸涩。
　　鲜红的荆棘玫瑰，在辰光里嚣媚怒放，每一片花瓣都折射出迷人的点光。
　　在那热烈的血色里，血门开始逐渐变浅变淡，像是褪色的照片，慢慢在空气里消解。
　　小幼崽心头一跳，大喊道：“姐姐，你会来看我吗？我以后能回去找你吗？”
　　她反应过来了，并忽然意识到，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小幼崽慌了，她伸手就要去扒拉血门。
　　然，她的手从血门上穿了过去。
　　那种感觉，就好像血门和她已经处在不同的次元空间，肉眼所看到的，只是折射的投影。
　　拉拉冷酷的绷紧小脸：“你不要回来找我，最好我们永远别再见。”
　　笨蛋小娜，你不会想要再见我的。
　　因为，那将意味着……
　　意味着什么，拉拉半个字都没提。
　　她的身影和血门一起变淡，看着小幼崽的眼神是无比的平静，就像是早预料了这一天。
　　小幼崽愣了下，紧接着巨大的难过，像汹涌的海浪，一下就将她扑翻在地。
　　小崽崽哇的一身，就蹲地上了。
　　她努力伸手去抓血门，嘴里不断喊着姐姐你回来，但怎么都抓不住。
　　那种别离，那种失去，是宛如灵魂被掰去一半的痛苦。
　　有那么一瞬间，小幼崽像是最爱的陶泥被抢走了，难过的不行。
　　视野模糊中，血门最后的影子也消失了。
　　小幼崽手往前抓了抓，却只抓到空气。
　　血门不见了，她感知不到了。
　　姐姐也真的走了……
　　身后，强有力的胳膊伸下来，将小幼崽抱进怀里。
　　黄昏声音很哑：“我说过的，只要是你想见的，都会再见到。”
　　念念不忘，就必有回响。
　　小幼崽好似没听懂这话，她大张着嘴巴，艰难喘气。
　　眼眶里已经蓄积了很多眼泪水，但全都挂在睫毛上，泫然欲泣的没掉下来。
　　她打着小哭嗝，断断续续的说：“姐姐……父父……娜娜……娜娜见不到姐姐了……”
　　她知道，她其实隐隐的什么都知道。
　　黄昏眉头紧皱，不断拍着她后背顺气，他抿着薄唇甚至在考虑，不然舍了这化身，让小幼崽如愿一次？
　　小幼崽呜呜的，小脸憋到通红：“父父……父父嗝……娜娜……娜娜不哭……有大……怪物……”
　　黄昏正色：“你可以哭，有我在大怪物不敢来。”
　　他额头抵着她的：“父父会保护你，永远保护你。”
　　所以，你可以哭。
　　哭泣，是幼崽的权利。
　　祂的崽，在幼小的年纪就被剥夺了这项权利。
　　现在——
　　他重复并鼓励：“宝宝可以哭，怎么哭都可以。”
　　话音一落，小幼崽像是终于安心了。
　　她哇的一声搂住黄昏，在他耳边哭的昏天暗地。
　　一声接一声的哭音穿脑，黄昏不仅没皱眉，反而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真骄傲哪，祂的幼崽终于会哭了。
　　作者有话说：
　　邪·老父亲·神欣慰：：“哭都会了，笑还远吗？”
　　另：拉拉还会出现的，并不是真的就下线了！没刀！真没刀！
 
 
第094章 
　　秦冰松了口气。
　　她视线扫过一圈, 伤员病弱，清道夫火力缺失，神选者精神殆尽，很惨的一群幸存者队伍。
　　但好在, 没有人员伤亡！
　　非常神奇的, 进出一趟深渊血门，在那遍地是邪种的地方, 竟无一人伤亡。
　　当然, 如果算上徐池洲，那就是折损×1。
　　总归, 是件好事。
　　她从大石头上拿回任务器，一边戴手腕一边联系人工智能光：“光, 将所有深渊信息汇总成报告, 现在将数据报给我。”
　　人工智能合成机械音传来：“抱歉判官阁下，接理事长命令，中央城禁止对接您的任何请求, 您现在没有权限阅览深渊报告。”
　　秦冰挑眉：“理事长命令？什么时候下的命令, 为什么我这个当事人不知情？”
　　光：“您当时进入了深渊血门，信息无法传输。”
　　秦冰皱起眉头：“还有什么命令是我不知道的？中央城谁下的命令火力攻击深渊的？”
　　光：“您暂无权限知悉该信息，请您在权限恢复后再行提出申请。”
　　秦冰气笑了, 作为深渊亲历者，却没权限看报告。
　　她关闭任务器, 并切断和光的信号连接, 脸色难看的踹了那石头一脚。
　　眼隼听到那些话, 不禁担忧问道：“秦部长, 中央城是出什么事了吗？”
　　秦冰正要回答, 冷不丁眼隼的通讯响起。
　　苏教授的声音传出来：“眼隼, 带人立刻回主城，再见到我之前，任何人问你什么都别说，我会让一队神选者来接你们。”
　　他的语气严肃：“邀请判官阁下一起回来。”
　　眼隼心头一凛，同时又有些激动：“是，教授！我这就带人回来。”
　　他看向秦冰，对方眉头紧锁的点了点头。
　　一行人稍作修整，起身就往主城的方向去。
　　暂时找不到可以代步的车辆，在接应的人来之前，也只能相互搀扶着步行。
　　唯一安心的，就是经历冬潮之后，在那四只邪种都被深渊血门吞了，荒芜的旧城区域此时干净又安全。
　　别说是恶种，连一丝恶念都没有。
　　众人沉默上路，以蜗牛般的速度行进。
　　一路上，只能听到小幼崽伤伤心心的哭声。
　　小娜娜还在哭，这一哭出来，就像是要将从前六年的眼泪水全都哭出来般。
　　黄昏抱着她，不时拍着后背顺气，没有开口哄，也没不耐说不准哭之类的话。
　　黄昏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落后众人十来米。
　　起先，小幼崽紧紧搂着父父脖子，把脑袋搁他肩膀，小脸整个都埋进父父的侧颈里。
　　她哭的时候，张着嘴巴直抽抽的喘气，带奶味的潮热呼吸，一下一下打在黄昏侧颈皮肤上。
　　于是，那一小块皮肤又热又潮，黏糊糊的，其实不太舒服。
　　不过，黄昏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没有感知。
　　他坠着在队伍后面走了一路，小幼崽就哭了一路。
　　黄昏偏头看了眼，巴掌大的小脸哭成粉粉的，泪眼朦胧，卷翘的鸦色睫羽全都被打湿了，粘黏在眼皮上。
　　祂不懂，小小一团的人类幼崽，那双圆乎乎的眼睛里，怎么可以哭出那么多的眼泪水。
　　小幼崽哭的眼泪都不是一颗颗的珠子，而是像小溪一样顺着面颊往下淌。
　　整张小脸都湿漉漉的，沾湿耳边的细发，发丝蜿蜒贴到细细的脖子上，她边哭边打嗝，哭的太厉害了，连呼吸都很喘。
　　太耗体力了！
　　黄昏不得不时时注意她的情况，幼崽脆弱，要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很危险了。
　　起初，小幼崽哭的很认真也很专心，哭的似乎连为什么哭的原因都给忘了。
　　后来，她哭着哭着后知后觉哪里不对。
　　她打着哭嗝，慢吞吞的从父父身上抬起头来，用模糊的视线往周围一扫。
　　咦，安静的只有娜娜的哭声。
　　忽的，她就不好意思哭那么大声了。
　　小崽崽哇哇哭的声音不自觉就小了，她悄悄憋着，一声比一声小。
　　黄昏垂眸看她：“为什么不大声点？”
　　她那哭的红肿的眼睛望着，像只超可怜的小兔子：“没人说话，只有娜娜在哭，娜娜……嗝觉得不好……”
　　眼泪巴巴的，却在很礼貌的考虑到周围的人。
　　黄昏心尖都软了：“其实没关系，任何一只小幼崽都可以放肆的哭，不会被责怪。”
　　哭泣和欢笑，是每只幼崽生来就应该拥有的权利。
　　小幼崽摇头，抽抽搭搭吐出三个字：“不礼貌。”
　　在安静的气氛里吵闹，就是不礼貌，会惹人讨厌的。
　　她慢慢的就不哭了，尽管还是在抽，但已经没眼泪水往下淌了。
　　黄昏问：“哭好了吗？”

　　娜娜点头，她从来都没哭过，第一次这样毫无顾忌的哇哇大哭，哭完心里就舒服多了。
　　黄昏屈起指尖，指腹掠过小幼崽红红的眼尾：“累不累？”
　　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么能哭的小幼崽。
　　娜娜软软点头，没力气重新趴回黄昏身上，小呆毛扬了扬，跟着也不太有精神。
　　黄昏想了想，重提话题：“你不想知道我的小秘密了？”
　　父父的秘密！
　　提起这个，小幼崽可不累了。
　　她蹭的就抬起头来，拿那双红肿的眼睛望过来，整张哭过的小脸写满了好奇。
　　“父父的小秘密，”奶音都还是沙哑的，“娜娜想知道。”
　　黄昏勾起嘴角：“嗯，我的小秘密，从没跟任何人说过的。”
　　小幼崽更好奇了。
　　“父父说说，”她把小耳朵凑过去，听秘密嘛自然要悄悄的，“娜娜保证谁都不说。”
　　娜娜会为父父保守秘密的！
　　娜娜说到做到！
　　黄昏低笑了声：“我的秘密就是……”
　　“黄昏。”
　　他一句话没说完，秦冰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她单手捂着眉心红点，表情凝重，大步如风的逆流过来：“黄昏，中央城有变。”
　　秦冰低声道了句，将切断信号的任务器放到眉心红点上。
　　须臾，银发的圣灵投影出现在两人一崽面前。
　　圣灵不知身处何地，身上穿的像是病号服，他的脸色苍白，眼神还往别出瞥了眼，似在警惕着什么人。
　　“尤娜娜，”圣灵的声音传出来，“小心，你要小心。”
　　这话落，圣灵偏头朝着黄昏的方向，他凭借能力先知的感应，跨越时空和距离，对上了黄昏的视线。
　　他道：“黄昏，他们在研究你的时空能力。”
　　“打破尤娜娜血门世界的，是你的时空能……”
　　圣灵说到这里，表情一下就变了。
　　“啊！”秦冰猛地按住眉心，剧烈的刺痛突然袭来，和圣灵的链接中断，任务器的投影画面定格。
　　殷红的鲜血，从秦冰指缝里缓缓流下来，滴落到眼睑上，让她的视野都变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