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 对方的生命已经走到终结。
死亡亦不能撼动他!
白鸽被震住了, 她呆呆的看着黄昏,完全反应不过来。
哒。
黄昏落下最后一步台阶, 赤瞳幽深不可测, 似冷淡到万物不入心,可在说起对某只幼崽的感情时, 又温和的不可思议。
极端的矛盾,极致的美感, 淋漓尽致的体现在他身上。
这世上,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但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
他就站在白鸽面前,赤瞳妖冶, 面容俊美, 有血有肉活生生的。
白鸽张了张嘴,她想说点什么解释,可喉咙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黄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生命具备多种形态, 如果你只能接受徐池洲人类形态,那么我认为你不必求谁。”
相互放过, 对彼此都好。
“不……”白鸽想也不想的就拒绝, “我……我……”
她一连说了两个“我”字, 最后终于脱口而出:“我的感情, 是因为徐池洲!”
“如果他都不是徐池洲了, 那我的感情又算的了什么?”
黄昏反问:“那你问过, 他现在还是徐池洲吗?”
白鸽怔忡:“他已经……已经被多目反支配,他已经不是徐池洲了啊。”
黄昏仍旧问:“你亲口问过吗?”
她自然是没问过的,可如今被单独关禁起来的“徐池洲”,任谁看他的模样,也根本和他本人联系不起来。
背部像蜘蛛节肢般,生长出了另外两对肢体,匍匐跳动着走路,除了那颗脑袋仍旧是人类模样,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半点人类特征。
那模样的“徐池洲”,她还需要问吗?
黄昏摇头:“我不懂人类。”
白鸽心下一沉:“先生,求您了,目前只有小姐能救他了。”
黄昏垂眸,鸦色睫羽垂落下一抹暗影,让人看不清他那双赤瞳了。
他道:“如果这是你希望的,娜宝同意的话,我带她去看看。”
这就是基本同意了。
宛若绝处逢生,白鸽猛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脸上都泛出了希望的光来。
“谢谢先生,谢谢小姐。”她的声音带哽咽,黑色燕尾服皱巴的不成样子,再没有以前那般从容干练的模样了。
黄昏摇头,不太看好的说:“上一次娜宝能救你,是你尚未被完全反支配,恶种在你体内还没孵化完成。”
“徐池洲如今已经是邪种了,多目利用他的肉身顺利孵化,反支配达成。”
“娜宝救不了他,只能帮你分辨,那具躯体里如今是谁的意识占据主导。”
听到这里,白鸽如坠冰窖,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
没有办法了吗?
黄昏:“徐池洲不是人类了。”
“他是邪种。”
他是邪种!
只这“四个字”,顿让白鸽悲中从来。
那个连鲜血都带着滚烫温度的男人,那个说想和她结婚组成家庭的男人,那个混蛋!
他再回不来了。
一声杜鹃啼血的悲鸣,从白鸽的身体里迸发出来。
支撑她的那点希望,像灰烬一样,缓缓熄灭了。
夜莺不忍,上前搀扶着她,安慰的拍了拍。
黄昏并不能感同身受,他甚至不理解白鸽的悲痛。
人类和邪种,不同的生命形态罢了,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那么强烈的想要在一起,想要成为能依靠的家人,为何还会在意形态的不同?
说到底,自诩的深情太狭隘。
他稍稍想了想,如果是他或者小幼崽变成了邪种,或者其他的怪物。
祂是不会介意的,总归是祂的崽,充其量抚育的方式不一样。
小幼崽也说了,并不会介意父父是不是人类。
不过,祂的真身太过超出人类的认知范畴,能不叫小幼崽知道最好。
黄昏决定,不试探小幼崽的感情,还是保养好这具化身。
小幼崽喜欢人类世界,也喜欢当一只人类,那就还是人类化身行事更方便。
@
娜娜这一觉睡了很久。
人类小幼崽的身体太脆弱,三天冬潮把她累坏了。
之所以一直没倒下,完全是凭借着一口气撑着。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躺到熟悉的公主床上,蹭着熟悉的枕头,浓郁的疲倦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连早饭都没起得来,完全是躺父父怀里喂饭,闭着眼睛吃几口,倒头又继续睡。
黄昏也没吵她,这一次彻底休息好后,他们就要出远门了。
在旅途上,同样会很累人的。
夜莺忙着收拾行李,林林总总的哪样都想给小姐带上。
最后,黄昏看着小山一样的行李,沉默的将小幼崽那些小裙子丢到悍马车顶。
其他的,暂时就不带了。
他的第一能力时空,虽然小幼崽不允许他用了,不过偶尔切开空间,拿一下厨房里的食物还是可以的。
等到傍晚,冬日暖阳从金黄变成橘色,没有大片的晚霞,只有被涂镀上金边的层层云朵。
小幼崽终于睡饱了!
她舒服的一脚踹开被子,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嘟嘟囔囔的喊:“父父?娜娜醒啦。”
黄昏推门进来,赤瞳温和如暖玉:“睡这么久,今天晚上睡不着了怎么办?”
他动作熟练的拿来小裙子,帮小幼崽套上。
小崽儿伸长胳膊,又抬起小脚:“父父给我讲睡前故事,我就睡得着。”
她细软的头发乱蓬蓬的,随着说话小呆毛一点点的,奶嫩小脸粉嘟嘟的,是枚超软超可爱的糯米小团子。
黄昏掌心接住小幼崽的头发,他看了会问:“宝宝,你的头发是不是长长了?”
他记得生日之前,明明才到肩头,现在已经长到背心了,这才没多久来着。
小幼崽抓起来看了看:“好像是哦。”
她似想起什么,小肉手一张,精神外化成细丝,缠住床头的任务器勾过来。
“啊,”小幼崽惊呼了声,“父父,我的神性值涨了!”
[姓名:尤娜娜]
[年龄:六岁]
[神性值:75]
[精神san值:70]
[精神能力:绝对闪避、绝对穿刺、迟钝、吸收、污染]
……
小幼崽瞪圆了眼睛:“怎么娜娜有五种能力了?污染明明是姐姐的呢。”
她困惑的伸手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黄昏看她一眼,没跟小幼崽解释:“没关系,你和拉拉都是一样的。”
“哦,”小崽儿乖乖应了声,父父这么说她就不纠结了,“好的叭,就当娜娜也会污染。”
黄昏指尖掠过小幼崽头皮,细软的发丝自发卷束起来:“神性值80是个很重要的关卡,在去中央城之前,我们先去其他的地方转转,把你的神性值升到80。”
小幼崽没意见:“是不是进父父的血门,娜娜神性值要到80才可以?”
她记得,上一次学精神外化的时候,父父就说她的神性值低了点,勉勉强强可以学。
黄昏点头:“差不多。”
娜娜歪头想了想,忽的问:“父父的神性值有100吗?”
她好像从没见过黄昏的神性值数据。
黄昏瞥着她:“想知道?”
小幼崽一下就好奇了,跟只奶猫猫一样,期待又眼巴巴的望着父父。
黄昏:“我的神性值……”
在小崽儿期待的眼神里,他吐出四个字:“不告诉你。”
小幼崽:“???”
她反应过来,哇哇叫着追着黄昏控诉:“啊啊啊,坏父父!父父大坏蛋!”
父父都不告诉娜娜!
娜娜以后也不跟父父说!
她闹着出了房间,黄昏一把将人抱起来:“白鸽昨天来了,想请你去看看徐池洲。”
小幼崽本来噘着嘴巴,一听这话转念一想,跟着也明白过来。
她点点头:“嗯,白姨对娜娜很好,虽然徐队长有点点凶,不过他给过娜娜棒棒糖。”
“娜娜要去看看的,不过可能帮不上什么。”
她清楚,徐池洲是支配恶种多目时,结合值太高,又受到深渊的影响,如今已经变成了邪种。
吸收能力,不能把邪种变回人类。
倒是污染,可以瞬间将一个好端端的人类污成邪种。
小幼崽不喜欢污染。
当天晚上,黄昏就带小幼崽去了主城研究所。
在一间特制的禁室里,小幼崽看到了毫无人形的徐池洲。
四面都是透明的坚硬玻璃,四个角落装着摄像头,禁室外是是红绿灯闪烁的设备,还有不断来往的白大褂科研人员。
盖因这是徐池洲,是自我牺牲才成邪种的,即便是研究,工作人员全都怀着无比的敬意。
小幼崽进去的时候,白鸽正站在禁室外看着。
徐池洲缩成一团窝在角落里,似乎并不愿意见到任何人。
“小姐,”白鸽很小声的喊道,“谢谢您愿意过来。”
小幼崽摸出纸巾递过去:“白姨不难过,我会好好看看徐队长的。”
说着,小幼崽推开禁室玻璃门,独自走了进去。
有工作人员很紧张:“黄昏先生,然金种子一人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毕竟,他们至今都没分析出,徐池洲那具畸变的身体里的意识,到底是谁占据主体。
黄昏摇头:“没关系。”
深渊邪种,没谁能伤的了小幼崽。
恶种多目是吸收深渊恶念,才晋升为邪种的,自然也算是深渊邪种。
果不其然,随着小幼崽的靠近,一直窝着没动静的畸变邪种,忽的颤抖起来。
哒,哒,哒。
小幼崽站定,距离徐池洲半米的距离。
她沉下心神,绷着白嫩小脸,仔细的感受了下。
片刻后,小幼崽皱起了眉头。
“走!”嘶哑音色,像生锈的贴片刮擦着玻璃,“走开。”
满是血丝的复眼,从蜷缩的缝隙里露出来,直勾勾的盯着小幼崽。
娜娜对上那眼睛,忽的她转身拔腿就往外跑:“白姨白姨!”
畸变邪种想也不想,像蜘蛛一样弹跳起来,就要去阻止小幼崽。
然,小幼崽回头看他一眼。
啪叽!
跳到半空中的邪种,浑身僵硬,硬生生掉下来,狠狠的砸到地上。
徐池洲:“……”
嘶,痛死他了!
小幼崽一口气跑到白鸽面前,蹭的就躲她身后。
接着,奶唧唧的小嗓音就道:“白姨,我跟你说,徐队长觉得自己现在很丑,他都不想见你。”
小崽儿看他一眼,噘小嘴告状:“他刚才很凶的蹬我。”
白鸽浑身一震:“!!!”
黄昏把崽儿捞回来,不想她再管这事了。
凶宝宝是吧?
他冷冷的道了句:“现在清楚,这只邪种到底是谁了吗?”
小幼崽那么说,一切的答案都不言而喻。
汹涌的泪意浮上眼眶,白鸽单手捂嘴,看着畸变的徐池洲,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想跟徐池洲说点什么,但才一开口就是泣不成声。
禁室里,畸变的徐池洲却没看白鸽。
他的视线落在黄昏身上:“黄昏,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黄昏回头,对上那双诡异的复眼。
顿了顿,他放下小幼崽:“你们都出去,宝宝去外面等我一会。”
小幼崽乖乖应了,还主动牵着白鸽的手一起出去。
须臾,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畸变的徐池洲和黄昏。
徐池洲拖着那副狰狞、丑陋的邪种躯体近前,隔着坚固的玻璃,他转动着复眼,上上下下的打量黄昏。
片刻,他笃定的道:“你不是黄昏。”
黄昏面无表情,没有回话。
徐池洲又说:“至少,你不是五年前,冰冻沉眠的那个黄昏。”
话到这里,黄昏终于生出了微末兴趣:“哦?”
畸变的徐池洲继续说:“我见过你,确切的说在你回归之前,你这具身体还在沉眠的时候,我就见过你。”
黄昏稍稍回忆了一下。
徐池洲提醒:“迷宫血门。”
小幼崽破除的第一扇血门,那扇无主的迷宫血门。
也是,祂以人类形态的模样,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
黄昏想起来了:“所以?”
徐池洲扯了扯嘴角,想像往常那样轻嗤一笑,可如今映着即便的邪种身体,那笑诡异又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