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将心养明月——多梨
多梨  发于:2023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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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对的紫砂壶壶盖自然顺利买了回来,严丝合缝地和秦既明送爷爷的那个紫砂壶盖在一起。晚上,家里请的保姆心疼地给林月盈红肿的屁股擦药按摩,秦既明就沉默地在门外徘徊。
  等林月盈穿好裙子、保姆走了之后,他才进来,端了林月盈最爱喝的小吊梨汤,轻声问她痛不痛。
  林月盈啪嗒啪嗒掉着泪,一边小声说好痛好痛要痛死了最讨厌秦既明了,一边又委屈巴巴地喝他带来的汤饮。
  这也是秦既明唯一一次动手。
  江宝珠说得也是事实。
  秦爷爷去世后的第二年,秦既明也已经开始工作,那时候他不同家中其他兄弟,一心扑在智能机械的研究上。这种非一般子弟的气质吸引了江宝珠的父亲和大伯,他们很中意秦既明不乱玩的性格,也欣赏他的正派,看好他的前程,属意将江宝珠的表姐江咏珊介绍给他,想要让两个年轻人多接触接触。
  那时秦既明还未满二十六,刚刚研究生毕业,江咏珊大学毕业,准备于秦既明的母校继续深造,算起来,还是他直系学妹。
  秦既明婉拒了对方的好意,用的理由就是无心恋爱,现下只想好好照顾妹妹。既然他未来五年都没有成家的打算,也不想耽误江咏珊的青春大好年华,感谢抬爱,还请另寻爱婿,他不合适。
  秦既明说的妹妹,就是指还在读高中的林月盈。
  这个理由,秦既明用了快五年。
  林月盈都到了可以自由选择恋爱的合适年龄,他仍旧没有丝毫谈恋爱的迹象。
  彼时林月盈和江宝珠已经是天天手拉手一起上厕所一起逛街一起吃饭的好姐妹,晚上睡觉也睡在一起。林月盈见过江咏珊,知道对方也是个闻起来香香的温柔漂亮好姐姐。和江宝珠头抵头一起睡觉觉的时候,林月盈还未不能和江宝珠成为正式的姐妹而伤心——
  时光荏苒,今时今刻,和江宝珠头抵头躺在一起做SPA的林月盈,再想起这段往事,忽然又庆幸那时秦既明没有同江咏珊接触。
  这种暗暗的庆幸像一种藏在暗中的激烈本能,如同吃鱼生时冷不丁被不期想的刺扎了一下口腔软肉。
  林月盈仰面躺着,等美容师将贴在她脸上的面膜温柔揭开时,她打了个冷颤,感觉自己刚才好像有了糟糕的、不该有的想法。
  具体什么,她也讲不清。
  事实上,多年后回头看,那时候秦既明的婉拒对两人都有益,他一直醉心工作,而江咏珊谈了两任男友,正享受着她的青春。
  俩人的确并非良配。
  林月盈正凝神思考,冷不丁,听江宝珠幽幽开口:“月盈。”
  林月盈:“怎么啦?”
  “我总感觉,”江宝珠慢吞吞地说,“你的秦哥哥现在还没有谈女朋友,或许有些内幕。”
  “哪里有内幕,”林月盈不以为意,“高处不胜寒,他是眼光高,所有人都进不了他的眼睛。”
  江宝珠不说话。
  美容师温柔的手揉搓着精油,轻轻按在林月盈太阳穴处,将她头微微抬起,柔和地打着圈按摩。
  林月盈闭着眼睛,总结。
  “还记得我们初中时一起看的神夏吗?里面麦考夫对夏洛克说,我们身边的人都像金鱼一样没有脑子。”
  「If you seem slow to me, Sherlock, can you imagine what real people are like? 」
  (如果对我来说,你也是迟钝的。夏洛克,你能想象真实的人类是是什么模样吗?)
  「I'mliving in a world of goldfish」
  (我们生活在全是金鱼的世界。)
  林月盈说:“你不要看秦既明脾气那么好,对谁都温温柔柔的,他才不可能会喜欢上人呢。”
  从小时候到现在,相处整整十三年。
  在这个世界上,林月盈发誓,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秦既明。
  他是矛盾和对立产生的集合体。

  屹至今时,林月盈仍旧无法想象秦既明那张脸坠入爱河时的模样,他应该是站在海岸线边缘行走的人,偶尔侧身,高高在上地看一眼深陷于欲海中起伏的男女。
  事实也如此,等林月盈和江宝珠美美地去吃午饭时,秦既明对于忽然到访的江宝珠没有任何惊讶,只是示意林月盈和她换一个位置——让江宝珠坐在宋一量身旁,林月盈则是和秦既明坐在一起。
  仍旧订包厢,打开窗,可以看到不远处故宫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出金色的光芒。这次吃饭一是长久未见,二是谈不久后的温泉酒店之行,几个人都预备好好放松一下,泡一泡,松松筋骨。
  林月盈只埋头吃饭,幸而事情和她设想中不差,秦既明果然没有在他人面前追问她。
  她也趁机问了开学时谁送她这种问题,秦既明回答干脆:“我。”
  林月盈讶异:“你有时间吗?”
  “最近不忙,请半天假也没问题,”秦既明淡声,“多吃点。”
  林月盈本来开心,听淡淡一句“多吃点”,心中又开始忐忑,不知为何,秦既明一句“多吃些”,令她无端联想到屠夫与羊,在磨刀霍霍向羔羊之前,屠夫也会这样督促它多吃些吧。
  吃饱了好上路。
  胡思乱想里,宋一量又笑着说自己那在外留学的表弟既将回京,到时候带过来和他们一起玩。那个小表弟只比江宝珠大两个月多四天,不过从初中时就去了澳洲,怕是不适应国内的生活,还请她们两个人带着多玩玩……
  江宝珠说:“饶了我们吧一量哥,我和月盈可不喜欢应付同年龄段的男生。”
  “喔?”宋一量讶异挑眉,“怎么不喜欢?”
  秦既明在给林月盈的杯子填满茶,因要吃饭,点的是大麦茶,有干净的粮食香气和淡淡的苦。
  江宝珠面色坦然,拉出林月盈做挡箭牌:“我和月盈一样,都喜欢大哥哥类型的,最好大五岁起步,温柔成熟有耐心——你说是吧月盈?月盈?”
  林月盈在专心吃咕咾肉,江宝珠叫了两声,她才啊,啊,两声应着,心不在焉,也没听清好友说什么,只附和。
  宋一量摇头,不赞同:“年纪差距大了也不好,你们还在上学,容易被社会上的人欺骗。年轻的女孩都说喜欢什么大叔大哥哥……可别把大叔大哥哥想太好,这男人啊,上了年纪,和你们差得可不仅仅是时间,还有精力——”
  “一量,”秦既明把杯子递给林月盈,对他说,“别在我妹妹面前说这些。”
  宋一量笑了,只语重心长叮嘱:“想要谈恋爱,还是和同龄人在一起有意思。尤其是你,月盈。”
  被点到名的林月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先去看秦既明,才又茫然看宋一量:“啊?”
  “有了心上人记得先向你哥哥打个报告,”宋一量指指秦既明,“也好让你哥哥把把关。”
  林月盈打趣:“肯定的呀,毕竟我哥如此成熟稳重铁石心肠冥顽不化。”
  秦既明皱眉:“别把我说得这样可怕,我又不是安检门。”
  林月盈噗呲一声笑。
  秦既明着意看林月盈一眼,欲言又止。
  席间,秦既明还接了一个电话,不是公事,他仍坐在原位上。林月盈离他近,听得清清楚楚,是安装洗衣机的人问他,什么时候上门。
  吃过饭,回家的路上,林月盈坐在副驾驶,问秦既明:“你为什么又买一个洗衣机呀?”
  秦既明开车,专心看前方:“因为家里有一位不想手洗贴身衣服的懒孩子。”
  林月盈:“……”
  “以后那个洗衣机是你专用的,”秦既明提醒,“回去看看,你喜欢放在哪里。你洗脸的、擦身体的毛巾、浴巾,还有贴身的衣服,都放进去一块儿洗,我给你挑的是洗烘一体机,也省事。不过注意一下,别混用,对身体不好——也别把我的毛巾放进去。”
  林月盈有点不开心:“和我干嘛分这么清楚呀。”
  “必须分清,”秦既明说,“你也不小了。”
  林月盈一下又一下地玩着她套在副驾驶安全带上的拥抱小小樱桃,可可怜怜:“你最近老是讲这句话,我都觉得你要和我生分了。”
  秦既明余光能看到她玩弄小熊的手指。
  林月盈就喜欢在他的车和东西上留下痕迹,现在车里放着的小花盆摆件,刻着他名字和她名字的熟睡小羊,还有她亲自用红绳编的平安结……包括现在她副驾驶安全带上的毛绒殷红小樱桃,都是她精挑细选弄上去的。
  林月盈有一双细长又白的手指,很美丽,很适合弹钢琴。她小时候,秦爷爷的确为她请过钢琴老师,那时秦既明用的钢琴也在,刚好可以上课。但林月盈没耐心,抽抽噎噎地撒娇,梨花带雨地哭着说不想练……秦既明没有妹妹,秦爷爷也没有亲孙女,俩人都宠着她,最后也没逼她继续学。
  反正弹钢琴本身是为了陶冶情操,不指望她真的靠此安身立命,真的不喜欢,那就不学了。
  她没有做美甲,每一根指甲都是精心修剪出的圆圆,干干净净地透着血色。吃饭时,秦既明给她递杯子,这干净柔软的指尖擦过他微硬的掌纹,触感好比雪花落在暖玉之上,渐渐融化。此刻,这双干净又年轻的手在无意识揉搓着安全带上的樱桃,捏一捏,又搓一搓,按一按。
  她昨日大抵也在用这双手触碰自己。
  红灯。
  禁止通行。
  秦既明稳稳停下车,他看着远处鲜红刺目的警告,数字缓缓跳动,这个路口的红绿灯长达九十秒。
  林月盈忧伤:“你都不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哥哥了,你都不把我当妹妹了。”
  “如果我不把你当妹妹,”秦既明说,“刚才吃饭时我就问你了。”
  林月盈停了几秒,手指不安地抠小樱桃:“问什么?”
  秦既明缓声:“你好好想想,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
  林月盈沉默。
  半晌,她小心翼翼:“我和红红打人的事情,你也知道啦?”
  很好。
  秦既明说:“你还打人?”
  林月盈愣:“不是这件啊,那是什么?”
  秦既明叹气,无奈:“你打了谁?”
  “就是那个孟家忠嘛,”林月盈委屈巴巴,“我和红红玩得好好的,他非要请我们喝酒,拦住我们,说不喝酒就是不给他面子,就是在打他的脸,我想这人要求好奇怪呀,还要求人打他的脸……”
  秦既明揉太阳穴:“你还去了酒吧?”
  林月盈安静了。
  “算了,打就打了,是他不对,”秦既明问,“你没吃亏吧?”
  林月盈喜滋滋:“没吃亏呢,我的女子格斗课可不是白上的。”
  秦既明说:“不愧是我妹妹,巾帼不让须眉。”
  “那可不是,”林月盈顺着竿子往上爬,得意,“就我这样,娴静如花照水行动似优雅疯狗的妹妹,你打着灯笼也难找。”
  “是,”秦既明颔首,“所以,我这打着灯笼也难找、娴静如花照水行动似可爱小狗的妹妹,能不能告诉我,你去英国伦敦,有没有看不合时宜、或者,需要向你那成熟稳重、铁石心肠、冥顽不化的哥哥报备一下的节目?”
  林月盈呆住。
  绿灯通行。
  秦既明专心致志开车,望向前方,视线平静。
  “记不住了也没关系,平板就在你前面,我完全不介意你在这个时候重新温习一下那两张照片,然后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月盈说:“什么合理的解释呀?我温柔善良、英俊潇洒、体贴入微心软软的好哥哥?”
  秦既明说:“少拍马屁,这招没用。”
  林月盈像个认真听课的好好学生:“哪里有,哥哥教我不说谎,我说的都是事实呀。”
  秦既明不为所动:“说吧,为什么去看成人秀。”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嘲讽:“不要说,是为了满足你们的大哥哥控。和你合照的那个男人,看起来是少时努力就能做你父亲的年纪。”
  林月盈把“人家才二十三岁还没你年纪大呢”这句话用力憋回去。
  她深呼吸,端正坐姿,严肃。
  “里面不适合我,拍完照就离开了。”
  秦既明冷血拆台:“你那张照片是看完整场表演后才能拍的。”
  林月盈快速反应:“……我强忍着不舒服看到最后。”
  秦既明指出:“你那愉悦的笑容看起来并不像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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