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将心养明月——多梨
多梨  发于:2023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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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认知清晰地出现在林月盈的脑海中,直到翌日同朋友打网球,林月盈还想着,一不留神踢到台阶,隔着运动鞋,把她疼出眼泪。
  立刻去医院。
  医生检查没问题,只是大拇指脚指甲盖有了一小块儿淤血,万幸指甲盖只裂开一点点,也没有其他伤口,不需拔掉,日常稍稍注意一下、多多休息就好。
  负伤的林月盈不能再打网球了,她叫了名代驾,开车把自己送回家。电梯门刚开,秦既明就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扶她进门,问她还疼不疼。
  林月盈说快要疼死了。
  才上午十一点,黄阿姨在厨房里做饭,秦既明让她坐在沙发上,他还有些工作要处理。看林月盈脚趾受伤自怨自艾的模样,他想了想,又把电脑抱到客厅,一边看着她,一边回邮件。
  林月盈向他倾斜,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肩膀。
  “听说你们公司又给我们学校捐钱了。”
  “不是捐钱,”秦既明纠正,“是合作,互赢。企业向学校注入资金、为的是设立奖学金,选拔优秀人才;学校再向企业输入优秀学子——这是投资,是一笔生意,不是捐钱。”
  林月盈嘟囔:“反正都差不多。”
  她又说:“又是社团招新的时候了,我大一上半学期贪玩,没进,不知道他们现在还收不收。”
  秦既明问:“什么社团?”
  林月盈说:“就你上学时候创建的那个智能机械社团。”
  严格算起,秦既明还是她的师兄。
  秦既明说:“别想太多,先去做,不试试怎么知道。”
  林月盈点点头,她又看自己的脚指甲。
  脚上的大拇指指甲也是圆圆的,在医院里又用应急的卸甲水临时卸掉了甲油,周围的指甲还是漂亮的酒红,更衬托被撞得微微起边的脚指甲不好看。
  林月盈想要剪掉这一点。
  但她上午运动过,现在有些犯懒,不想自己动手。
  林月盈歪了歪脑袋,看秦既明。
  秦既明刚好回完最后一封邮件,合上电脑,放在桌子上。
  林月盈抬起脚,慢悠悠搭在他腿上。
  秦既明低头看,拍一拍,挪开,去找她专用的脚指甲剪。
  无需语言沟通。
  林月盈半躺在沙发上,看着秦既明的背影。
  在家里的时候,他不穿衬衫,松松垮垮的T恤和黑色运动裤,再普通不过的衣服,在他身上,都只剩下好看两个字。秦既明比例好,腿长,这条当家居裤的运动裤裤脚就有些短了,他弯腰去拉抽屉的时候,林月盈看到他运动裤下露出的脚踝,藏在黑色下的皮肤雪白,干净,性感。
  是的。
  性感。
  林月盈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兄长,他的腿很长,肩膀是令她安心的宽,背部肌肉很好看,到了腰间又收窄,一具藏在西装革履下的强攻击性身体。在不用力的时候,他胳膊上的肌肉捏上去是软的,而当他用力时,那些充血的肌肉又会是温韧结实的触感。他闻起来是干净的木兰花香,抱起来是有支撑感的暖。
  她不知他会怎样对待爱人,在对方受不住时,他是利用体力优势拉住她逃脱的脚,拉到下面压着继续,还是宽容地任由爱人离开,再亲吻她的额头道歉。
  秦既明教她叠被,开车,格斗,看着她长大,是她的师兄,她的兄长,她的老师,她的监护人。
  两个无血缘关系的人,亲密到只要林月盈将腿搭在秦既明腿上、秦既明就会下意识去找指甲剪为她剪指甲的程度。
  他没想过和她做。
  可她想。
 
 
第11章 微醺
  「我的舌头像断了,
  一团热火立即在我周身流窜;
  我的眼睛再看不见,我的耳朵也在轰鸣;
  我流汗,我浑身打战。
  我比荒野更苍白,
  我恹恹,眼看就要死去。」
  只要他一眼。
  林月盈不动。
  她在想选修课上的诗歌,被柏拉图称为第十位缪斯的萨福,莱斯博斯岛的萨福,古希腊第一位女诗人,多歌颂同性之爱,被彼时天主教会狂热教徒丑化为老女巫。
  守旧者认为她歌唱的爱是亵渎。
  萨福知道她咏唱的诗歌被视作禁忌吗?
  现在正低头为她小心修建脚指甲的秦既明知道她想要跨越禁区吗?
  啪。
  暖热的手离开林月盈冰冷的脚,无情的金属质地指甲刀脱离她有情的心。
  秦既明说:“好了。”
  林月盈说:“嗯。”
  「但我现在贫无所有,只好隐忍」
  秦既明将剪掉的指甲包在卫生纸巾中丢进垃圾桶,林月盈抬起腿,想要将自己的脚移开。
  热源再度靠近,暖热的手掌将她的脚握在掌中。
  林月盈僵住。
  秦既明有薄茧的手压着她敏,感的脚心,用力压了压,感受她的体温,又像要暖和她僵硬的身体。
  无数多毛茸茸的蒲公英从她脚掌心滑过,磨得她有一脚踩入暖热沙滩的触感。没有任何阻碍的体温交流,毫无隔阂的月几月夫挤压,颤栗,发抖,好像被他用力按住的不是脚心,是她惶惶的一颗心。
  秦既明说:“脚这么凉,你该多泡泡脚。”
  林月盈不能隐忍呼吸,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那些语言在她耳朵只留下短暂一秒,又散开,没有进入她的大脑思考。
  她张口,声音很低,喃喃:“我的舌头像断了。”
  我的舌头像断了。
  一团热火在我身体流窜。
  秦既明没有听清,他问:“什么?”
  “……我的舌头像断了,”林月盈说,“好渴,我快渴死了,我要喝水。”
  但我现在贫无所有。
  只好隐忍。
  中午,林月盈一口气喝了很多水,听秦既明给妈妈打电话。
  他父母现如今处于分居状态,谈不上什么离不离的,名义上的夫妻还在,但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林月盈害怕秦既明的父亲,对秦既明的母亲却没有畏惧,对方是个客气又疏离的贵妇人,对自己孩子也是一种隔着距离的亲近。
  原定下午两点左右到达,因林月盈的脚伤,又往后推了一个小时。秦既明的妈妈喜静,养了一只狗,狗狗声带有问题,不会叫,在林月盈跟在秦既明旁边走进去的时候,这只不会说话的白色贵宾犬只会兴奋地用脑袋拱林月盈的腿,在她的裤子上蹭好几根细微的毛。
  今晚来吃饭的不止秦既明一人,还有江咏珊和她的男友。
  何涵是江咏珊所就读大学的英语老师,江咏珊叫她一声老师,常常陪她吃饭。
  林月盈叫一声咏珊姐,江咏珊微笑着和她打招呼,也笑着说刚好秦既明来了,她最近在为一篇论文的数据发愁……
  后面的,林月盈没听,她被何涵叫走,要她帮忙选衣服。
  她下周二约了姐妹喝下午茶,在思考穿什么好。
  林月盈的审美是毋庸置疑的,何涵也称赞她选衣服的眼光。林月盈心中一直将她当作亲姨般尊重,在何涵那宽敞明亮的衣帽间中,她也只认真地提出搭配建议。
  “选这件洋红色吧,是今年的流行色,也很衬您现在的肤色,下面呢,就换个白色,平衡洋红色的带来的冲击感……”
  何涵披着一块儿真丝围巾,笑吟吟看林月盈。
  她保养得很好,也无法挽留青春,皮肤不再如年轻时般紧致,有着岁月自然的沧桑和韵味。
  林月盈穿得很规矩,她甚至连裙子也没穿,普通白T加牛仔短裤,遮不住的青春靓丽。
  何涵问:“既明最近交女朋友了吗?你有没有见他和哪个女孩子离得近些?”
  林月盈弯腰,正专注选高跟鞋的颜色和样式,摇头:“没有。”
  何涵说:“是真没有,还是你哥哥让你说没有?”
  “真没有呀,妈妈,”林月盈撒娇,她抱住何涵,低头,脸贴在何涵脖子上,蹭啊蹭,“我是谁呀?我是您的贴心小棉袄,要是秦既明有什么情况,我肯定第一个告诉您呀。”
  “是,是小棉袄,”何涵说,“贴心小棉袄,选好衣服了吗?”
  林月盈又去弯腰,一手一双,举着两双鞋给她看:“我知道您喜欢穿高跟鞋,但上个月您的脚崴了一次,我很担心您。从漂亮的角度上,我更推荐刚才那双六厘米的,会衬托您的腿更修长;但从女儿的角度上,我还是希望您能选择这一双,它的底很软,只有两厘米,而且这个品牌的鞋子都是舒服不累脚的,颜色也会衬得您脚更白……”
  何涵抬手,手指刮乐刮她鼻子,柔声:“说话真好听,既明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现在也不至于如此劳心。”
  林月盈说:“既明哥是您教出来的,我是既明哥教的,说到底,还是您教书育人的成果。既明哥他只是不擅长表达,妈妈,您想穿哪一个呀?”
  这样说着,她将那双平底鞋举高一些,希冀地望向何涵:“妈妈?”
  “就这双了,”何涵笑,伸手一指,是林月盈捧的那双平底鞋,“不能辜负我们月盈的一片孝心。”
  林月盈始终认为,何涵和秦既明的关系客客气气,大约因他们是同一类人,都是情绪稍内敛的那种。
  不单单是他们俩,秦爷爷也是,他们都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脾气,瞧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无论什么激烈的感情都能藏在心里面。
  包括秦爷爷去世的时候,林月盈暂时住在秦既明父亲家那几日,夜晚口渴,下楼喝水,也能听见对方压抑的悲恸哭声。
  而在葬礼上,秦家人都是一滴眼泪也不流的,收敛情绪,克制地和讲话。
  林月盈不一样。
  她喜欢笑喜欢闹,放得开,无论是同何涵,还是同秦既明,都能坚持不懈地示好、培养起良好感情。
  所以……
  让秦既明喜欢她,似乎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吧?
  林月盈认真吃燕窝。
  何涵每日都要喝,今日林月盈来,就让人给她也煮了一份儿。
  饭桌上,都是何涵、林月盈和江咏珊在聊,江咏珊比林月盈大了六岁,但十分健谈,也是大方外向的性格,俩人聊起来挺投缘,从学校建校史聊到院子里的一只青蛙,滔滔不绝。
  相比之下的秦既明沉默了不少,他只干两件事,吃饭,往林月盈的杯子里添水。
  饭后告别,何涵没留江咏珊和她男友,嘱托她们路上慢走。
  客人离开,一家子喝水,林月盈坐在沙发上,亲密依靠着何涵,和她看同一本画册。
  何涵不忘感叹:“咏珊多好的孩子,要是你当初和她在一起,现在也没她男朋友什么事了。”
  林月盈翻画册的手指一抖,她想,妈妈你说得对,也没我什么事了。
  秦既明叹:“不是说好不提这个?”
  “我不提,有的人想提,”何涵说,“你爸给我打电话了,说给你介绍了好几个人,你连人家微信申请都不通过——像话吗?”
  林月盈愣住:“什么时候的事?”
  “看吧,”何涵说,“连你妹妹都看不下去了。”
  秦既明在倒水,不慌不忙的,听谴责。何涵说“连你妹妹都看不下去”的时候,他才抬头,看一眼林月盈。
  林月盈依偎在何涵心口,乖乖巧巧给妈妈捶腿。
  ?“他哪是给我介绍女友,他是想给自己找可靠的亲家,”秦既明说,“妈,喝水。”
  一杯热水递到何涵面前,隔了好长一阵,她才接过。
  “你啊,”何涵说,“算了,随你去吧。”
  她低头,吹一吹杯子上的热气,一顿,抬头。
  “这是我的想法,我可做不了你爸的主。”
  秦既明微笑:“我知道。”
  林月盈心事重重,她知道,秦父一直都在想办法为秦既明介绍女孩子,希望他能够成家;她也知道,秦既明如今的年龄,大部分男性在这个时候的确已经开始考虑结婚了。
  可她晚生了好多好多年。
  对于林月盈来讲,结婚还是好遥远好遥远的事情。
  他们本身就在人生的不同阶段。
  一个学习,一个工作。
  一个还会被调侃“早恋”,另一个已经被催促着成婚。
  他们俩人之间隔着的,除了道德伦理,还有十载春秋。
  林月盈默默叹口气。
  离开时,她喝了杯红酒,是何涵倒的,还是何涵开美容院的朋友送来的,一共两瓶,何涵给了林月盈一瓶,让她晚上睡觉前喝一小杯,有助于促进血液流动。
  林月盈不是不能喝酒,但不知怎么,喝下这杯酒后,刚到家,她就有点胃痛了。
  痛得连卧室都没有进,她强撑着洗漱完,穿着睡衣就倒在沙发,呜咽着往秦既明怀里钻:“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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