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少地瓜
少地瓜  发于:2023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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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钻桌子底却被卡住的是谁来着?
  有寿脸上红得要滴血,结结巴巴道:“我是大人了,男子汉知道吗?男子汉都自己睡的!”
  他也没说要跟妹妹们抢地方啊!
  鱼阵歪头看他,“可是家里没有空屋子了。”
  现在她家里东西可多了,人也多,前儿娘还说呢,得亏着亲戚少,不然人家来了,还得送出去住客栈呢。
  师雁行也觉得不行。
  一个有福也就算了,小姑娘嘛,随便挤一挤也行。
  但有寿已经六七岁了,家里又没有闲置的空屋子,其余的全是女性,让他跟谁挤?

  不合适。
  且不说有寿如何潸然欲泣,柳芬突然眼睛一亮,跃跃欲试道:“我想……”
  我是女的呀!
  师雁行冷酷道:“不,你不想!”
  这一个两个都怎么回事儿?
  有钱人都这么任性的吗?
  你家那口子以前为了跑马巴巴跑去小镇上上班,你又为了一顿早饭要凑热闹,跟人挤一张床!
  不热吗?
  冷酷拒绝的柳芬和有寿后,师雁行就开始“撵人”,要准备关店了。
  有福拉着鱼阵在外面蹦蹦跳跳跑,隔着老远都能看见她们脑袋上冒着热气,还有脸蛋子上挂的大粒汗珠。
  师雁行忍不住感慨,这些小东西真是不知道冷热啊!
  “对了飒飒,”柳芬突然想起来什么事儿似的,“你听说没有,聚云楼那边今天热闹了。”
  “什么事?”师雁行随口问。
  聚云楼是本地比较著名的高档酒楼之一,最出名的不是什么菜色,而是特别擅长为文人攒局,隔三差五就有读书人在那里聚会。
  “听说是今天在那里有舌战,一个外来的举人把咱们当地的方举人压倒了!好不狼狈!”
  压倒?!
  师雁行一愣,也不知怎的,隐约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是怎么个压倒?”
  柳芬眨了眨眼,“舌战和体型上,都压倒了。”
 
 
第91章 教训
  五公县姓方的举人只有方文才一人, 而那位舌战和体型实现双重碾压的外地举人,也确实是师雁行猜的田顷。
  当日得知方文才母子的举动之后,田顷就一直搁在心里,越想越不舒坦, 必要做点什么才好。
  在他看来, 他们裴门的人不欺负旁人也就罢了, 断没有被人压到头上还忍气吞声的道理!
  古人云,忍一时风平浪静, 退一步海阔天空。
  但田顷觉得不行。
  分明就是忍一时越想越气, 退一步万丈深渊。
  那方家母子如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就是觉得小师妹一家没个倚仗吗?
  若真没有也就算了, 可分明有呀!
  师父师兄都在, 总不能平白叫人折辱了去。
  田顷思虑已定, 当即捧了捧肚皮,对裴远山和宫夫人道:“师父师娘, 我出门啦!”
  宫夫人以为他又要去师家好味,就顺口嘱咐说:“多看着些, 别给你小师妹添麻烦。”
  田顷在外虽然张狂,却有个天大的好处, 就是从不对自己人说谎。
  于是老老实实道:“今日不去那边。弟子自觉最近功课懈怠了,有意找本地学子探讨一二。”
  此言一出, 裴远山当场就觉得不大对劲, 抬头瞅着他那张胖脸儿。
  田顷袖着手,乖乖给他看。
  良久,就听裴远山淡淡道:“去吧, 莫要惹出大乱子来。”
  田顷一听, 哦吼~
  “莫要惹出大乱子来”
  那言外之意就是, 我惹点小的,不过分吧!
  得了恩准的田顷越发上头,踱着四方步就出了县学。
  前几日他已打听好了,本地学子总爱在聚云酒楼“以才会友”,而那方文才作为本地知名举子之一,又惯爱出风头,素来是各路文会中的常客。
  八月乡试在即,那聚云楼中更是隔三差五就有一会。
  田顷到了之后一打听,二楼果然又聚了几个学子。
  那伙计见他穿长袍戴方巾,瞧着也是个读书人,便客气道:“老爷是外地来的么,以前竟没见过尊容,可要上去一会?”
  田顷也不着急,先在大堂内靠近楼梯口处捡了一张桌子坐下。
  “若有好茶来一壶吃,我且先听听各位高论。”
  在这里正好可以听到二楼传出来的说话声。
  那伙计见他年纪虽轻,但气派非凡,并不敢怠慢,还特意去后面告诉了管事的。
  不多时,管事的亲自送了一壶茶上来,额外还有两干两湿四样糕饼果子。
  田顷瞧了一眼,却是常见的鲜果并桃酥,芝麻片等物,也不放在心上。
  嗨,这些比起小师妹做的新巧吃食可差远啦!
  八月就是乡试,文人们聚会尤其频繁,又有许多各怀心思的富户专门到这里蹲点儿押宝,希望来日来一出榜下捉婿的美谈,故而田顷坐下没多久,一楼大堂就客满了,也陆续来了几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往二楼去。
  田顷一边吃茶,一边听着上面传下来的讨论声、追捧声,吃吃发笑。
  真是整瓶不满半瓶晃荡,一个个不过庸碌之辈罢了,偶然中了秀才中了举便得意起来,旁人略说几句好话就当了真。
  转眼快到晌午,店内客人渐多,因一楼客满,后面来的几个生意人打扮的食客四下看了一回,便举步往二楼走去。
  谁知刚上去没多久就爆发出一阵哄笑,也不知哪个学子来了一嗓子,“你们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在座的都是什么人,竟就这样冒冒失失扎进来!还不快出去,莫要污了我们的学问!”
  下头大堂内的客人们也有笑的,也有叹的,也有气的,还有说那几个上去的人没眼色的。
  大堂内的伙计听了,忙一溜小跑,冲上去劝和。
  田顷皱眉,见方才那几个人面皮紫涨,非但饭没能吃一口,反倒被人灰头土脸撵下来,十分狼狈。
  “几位且住,”他忽然出声叫住对方,“这酒楼既然开在此处,就是与人买卖的,断然没有把客人往外撵的道理!几位兄台若不嫌弃,且在我这里吃喝!”
  那几人却羞愤异常,扭着脸拱手谢了他的好意,大跨步出了聚云楼。
  不多时,伙计自二楼下来,上面也渐渐平息,只偶尔夹杂着两声议论传出。
  “如此市侩之徒,竟妄图与我们同坐!”
  “张兄说的极是,那铜嗅味我隔着三丈远,便觉得呛得慌……”
  “哈哈,我看他刚才还想搭话呢!”
  田顷冷笑出声,圆润的下巴跟着抖了抖,径直起身,撩起长袍上去了。
  他步伐沉重,走起来动静甚大,还没露头众人便已听见声响,纷纷回首来看。
  见他也是文人打扮,又面生,倒都做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上前询问他名讳。
  田顷不欲与此等沽名钓誉之辈深交,只敷衍道:“一个俗人罢了,只来贵宝地探亲,无意中听说一位方举人学问甚好,特来讨教一回。”
  众人一听,齐齐扭头去看窗边的中年男子,笑道:“方兄之美名果然传播四方。”
  田顷看那方举人,四十上下年纪,典型北方人长相,身材高大发密眉浓,一身衣料也颇考究,但这么看着倒有几分一表人材的意思。
  他打量方文才,方文才也在打量他。
  见田顷穿戴颇为华贵,扇子下竟还坠着白玉比目坠子,顿时起了结交之心。
  “不敢不敢,”他朝田顷拱了拱手,摆出一派主人翁的姿态,请他入座,“学问嘛,就是要大家一同议一议才好,兄台请出题。”
  田顷也不同他客气,一撩袍子在对面坐下,张口就问:
  “近日我读圣人言有感,只有一点不明,敢问【有教而无类】,何解?”
  众人一听,俱都大笑出声,心想这白胖子还挺客气。
  也有的人看他年纪甚轻,想着或许身上并无功名,便不大尊重起来。
  “兄台过来便是要问《论语》的么?”一人笑道,“杀鸡焉用牛刀?此题却不必劳动方兄大驾,我同你说了就是。”
  他转到田顷跟前,得意洋洋道:“圣人此言说的是做学问一事不据对象,无论身份为何,凡有心向学者都是大善。”
  《论语》而已,在座的谁没读过几百遍?当真是倒背如流了。
  这厮果然是肥头大耳腹内空空,竟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倒是包括方文才在内的两个举人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两人对视一眼,方文才迈步上前,试探着问:“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我们之前可曾见过?”
  总觉得来者不善呀。
  田顷置若罔闻,啪一下抖开扇子,懒洋洋道:“哦,原来这就是有教无类,你们都记得圣人言,我竟不记得了!”
  “兄台!”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方文才下意识抬高了声音。
  田顷站起身来,“哪怕世人将我等分为三教九流,圣人尚且愿意有教而无类,无论贩夫走卒抑或沿街叫卖,并不以为耻。未曾想诸位如此这般高贵,将圣人之言都不知丢到哪里去,没说有教无类,便是与人共处一室都熏着了……”
  他胖,难免中气十足,声音又大,语速又快,怕是整家酒楼的人都听见了。
  五公县百姓都多长时间没见过正经的文人内斗了?一时间,竟鸦雀无声,都竖着耳朵静听。
  这哪里是来与自己文会,分明是替方才那几个人抱打不平来了!
  方文才被他说得面上作烧,既羞且气,“我等以礼相待,兄台却如此咄咄逼人,这是何意?”
  “啧!”田顷把扇子一收,朝他脸上问道,“你听不懂人话啊?”
  方文才:“……”
  众学子:“……”
  一群人都傻了。
  这,说好了舌战文会,你咋不按常理出牌呢?
  另一位年纪稍大的举子气得胡子都在哆嗦,指着他喝道:“岂有此理,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狂徒?!”
  田顷胡乱朝他拱了拱手,“不才四川举子田顷,久闻五公县学风甚浓,如今一见,呵呵。”
  这个“呵呵”就很有灵性。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举人?!
  这他娘的也是个举人?
  你几岁?!
  在场众人谁不是十数年乃至数十年寒窗苦读?一次次考了又考,可真考中的又有几个?
  如若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追捧方文才等人。
  可现在突然蹦出一个白胖的毛头小子来,说他也是举人,还公然对五公县学子口出狂言!
  “田兄此言差矣,”方文才的面子功夫颇为到家,此时竟还撑得住,做苦口婆心状,“圣人亦有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天下又分士农工商,你我既然读了书中了举,代表的就是朝廷的颜面,怎能与外面的俗人相提并论?”
  众学子纷纷点头,俨然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田顷却瞪大了眼睛,“你学问如何暂且不得而知,怎发如此谬论?方才,你们说有教而无类,如今却又口口声声要与旁人泾渭分明,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方文才语塞。
  “这!”
  众人也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这岂不就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嘛!
  有教无类是他们亲口承认的,要与他人保持距离,也是他们亲口说的,这……确实有些自相矛盾了。
  既然拒绝与他人接触,又怎么可能有教无类?
  田顷摇头晃脑道:“尔等又说士农工商,又说与商贾在一处辱没了你们,好了不得!既如此,还出门做什么?满大街都是商贾吐出来的气。
  还穿着衣服上做什么?这岂不都是商贾亲手摸过的。
  哎呦呦,几个人与你们共处一室便熏着了,如今,这商贾碰过的衣料穿在身上,碰过的食材吃到肚里,岂不要浸透了?如此说来,你们的皮肉骨也都不干净了,还留着做甚!”
  经商怎么啦?我们不偷不抢,靠自己本事挣银子!
  还耻于与商贾共处一室,干脆从楼上跳下去好啦!
  也不行,死了之后的棺材,岂不也是商贾卖的?
  方文才等人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想反驳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觉眼前这死胖子满嘴歪理,根本就不像正经读书人!
  有人就跳起来喊:“你说自己是举人,有证据吗?”
  “对,冒充举人可是杀头的大罪!”
  “住口!”
  方文才连忙喝止。
  对方是不是正经人,他不知道,看这个样子估计也不正经。
  但举人身份应该没有问题,不然也不敢如此猖狂,如此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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