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真的做到了:
直到上辈子去世前的一个月,她还在聘请家庭教师,试图学会小提琴……
连续小半个月,师雁行都在疯狂折腾鸡蛋糕,小店众人都倍感好奇,却又因为感受到她身上近乎实质化的压力而不好开口。
直到今天她露了笑模样,江茴才问出大家憋了许久的问题:
“你要用这个做什么呢?”
如果只是想卖鸡蛋糕的话,前几日那些有裂口的销量也还不错,颇受老年人欢迎。
而眼前这块……似乎除了更丰盈更漂亮一点,也没什么差。
师雁行拿过胡三娘子打发好的奶油,抹到用浆糊粘成裱花袋模样的油纸内,在前端剪了个口子,尝试着挤出大禄朝第一朵奶油裱花。
“本月初七是郑母的生日……”
届时五公县内有名有姓的富商、乡绅,甚至部分官员都会到场。
再也不会有比这个更好的宣传机会了。
第67章 生日蛋糕(二)
之前郑平安来找师雁行, 说想请她为母亲做寿宴时,师雁行瞬间就想到了生日蛋糕,以及一系列后续。
生日蛋糕,钻石戒指, 平安夜的苹果, 情人节的巧克力……
诸如此类, 本都是商家利用人的消费心理刻意营造的噱头,既然后世可以, 那么现在的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过生日吃寿面寿桃?
那已经是老一套了, 基本操作而已,真爱你的家人就要给他她买蛋糕!
盒子用薄木片盒子或者是竹篾编的漂亮小笼子, 外面再套一层红布套子, 喜庆。
如果有条件的话, 那个布套子要专门做上福寿绵延的纹样,混着“师”字, 坠上流苏,精美到可以单独售卖的程度。
她要将师家好味的红色蛋糕套子打造成堪比后世红底鞋那样的品牌效应。
哪怕没有版权法, 后面有一串模仿的,可只要大家看到红色布套子, 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师家好味的生日蛋糕!
蛋糕根据具体尺寸和高度定价,但如果是贵宾, 或者年累积消费额达到一定程度的高端客户, 可以每年指定一位家庭成员过生日时大张旗鼓送蛋糕。
师雁行说:“这次做席我不要钱,只有一个请求,就是给蛋糕隆重出场的机会。”
郑平安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就是来定个席面啊, 怎么感觉事情渐渐复杂起来。
商业谈判这事儿属实不是他的专长。
郑平安也不死撑, 果断……没给答复, 先跑回去告诉了亲爹。
郑义听罢微怔片刻,扭头去看长子。
郑如意也怔,又看弟弟:
爹啥意思?
郑平安:“……”
我哪儿知道!
郑义一看,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商机啊!”
生了俩儿子,怎么都没一个像自己的?
其实也未必,只是郑如意出生时,家中已颇富裕,生活上难为不着,自然不可能像长辈那般苦心经营。
这就是一代不如一代的根源:没有危机感。
郑如意恍然,“还以为爹要说什么呢,确实是商机,那小姑娘脑子倒是活泛。”
母亲的寿宴上来的都是县内外有头有脸的人物,穷得只剩下钱了,唯独喜好面子。
若真见了独一份儿的东西,谁不想要?
买卖这不就能做起来了么!
郑义听罢,啼笑皆非摇摇头,“算了,我亲自去同她说。”
郑如意觉得不对劲。
怎么听这个意思,自己说的不全面还是不对?
郑义果然亲自去了师家好味。
这是小店开业后,他第一次来。
见了师雁行,郑义开口就说钱照给,但是得谈一笔生意,以后凡事师家好味用到的红布,必须是郑家布庄的。
郑如意:“!!!”
原来还藏着这么一笔生意?!
当时师雁行就笑了。
她也不明着给答复,只打嘴官司。
“大官人说笑了,整个五公县内数你们郑家布庄最大,算来品种最多,价格也不贵,不用你们家的,用谁家的呢?”
对这样不软不硬的马屁,郑义自动过滤,也跟着笑。
“你我都知道不是这个意思。”
他顿了顿,看着外面络绎不绝的食客,心中感慨万千。
开店这才多久?竟已在城中站稳脚跟,这是多少老店都做不到的。
他有时候甚至想剖开这姑娘的脑瓜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点子,怎么新鲜玩意儿就跟没有尽头似的,一个接一个往外喷?
“这买卖日后必然会做大,若每个蛋糕都做布套、打缎带,一年消耗的布匹就不是小数目。若你们外头一点点采买,既麻烦又不合算,量小了,人家也未必上心。
不如彼此定个文书,我们低价贩与你,若想要什么纹样,也可直接让织造作坊那边织出来,省得你们四处奔波……”
不愧是多年经商的老油子,郑义一语道出目前师家好味的尴尬。
师家好味最近确实在县内引发不小轰动,但归根结底,体量还是太小了些,因怕货物和本金积压,师雁行一次不可能订太多。
前些日子她四处寻找合适的布料,又要做缎带和流苏,外头的绣坊一听只要几根,当时就笑了。
“小娘子莫要拿我们做耍,就这点活计,自家人熬夜赶一赶也就得了,何苦外头破费!”
最后还是委托了翠云,这才得了一条精美的流苏缎带。
但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饶是翠云打了个折,价格也让师雁行肉疼。
如果真能像郑义所言,直接织出这么一批布料来,后面包装时只需要简单裁剪缝边即可,随便个人就能做。
一对大小狐狸当场就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商业谈判,现场给对方挖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眼见逐渐偏离寿宴的主题,跟来的兄弟俩在旁边听目瞪口呆。
这就是真正的生意人吗?
一直从早上磨到晌午,才初步定下协议:
可以把郑母的寿宴作为生日蛋糕正式亮相的第一场合,但还是要以过寿为主,不许明目张胆的打广告,要不着痕迹。
但相应的,郑义可以配合给她最闪亮的登场和最隐晦的暗示。
后续必然有宾客追问,郑义需要及时给出答复,并帮着说点好话。
师雁行去帮忙做寿宴,不要钱,并且与郑氏布庄签订书面文书:
师家好味日后所需绸缎布匹等全部从郑氏布庄拿货,包括并不仅限于蛋糕盒罩子、缎带,以及店内外员工的工作服和可能用到的桌布、窗帘等物品。
同时,郑氏布庄会在供货布料上打上本家名号,同步进行宣传。
但这条协议生效的前提是郑氏布庄必须承诺给予师家好味低于市场价三成的价钱供货。
如果发现郑氏布庄报价高于等于市场同类商品价,或没有给到协议中规定的优惠,师家好味有权单方面不履行合约,选择其他竞争对手的布料。
另外,若郑氏布庄供货不及时、成品不能达到师家好味的要求,造成的各项损失由郑氏布庄三倍赔偿。
如果因为天灾等其他不可控因素导致生丝价格上涨,或运输成本增加,连带成品布匹价格波动,不得不提价时,此协议暂时搁置,由双方重新对布料的售价进行谈判……
如此种种,看得郑如意人都麻了。
这个协议的格式和内容大部分由师雁行提出,在郑义的监督下亲自拟定,完全不同于大禄朝通用范本。
更细致,更全面,更赤裸。
他看着与父亲打得有来有往的小姑娘,一时间,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曾几何时,她还只是二弟口中那个推着江州车街头卖大碗菜的穷丫头,可短短几个月,竟已摇身一变,成了可以郑氏布庄掌柜的桌面上谈买卖的老板……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别人一力庇护,只能等着别人手指缝里漏出来的怜悯和恩赏才能过活的孤女。
而是执掌一家店面,能养活别人的掌柜的。
作为见证师雁行成长的人之一,郑如意突然有点高兴,又有些后怕。
高兴的是自家以后又多了一笔长期买卖,若师雁行真正成长起来,对自家有百益而无一害。
后怕的是,幸亏师雁行不是自家同行!
不然等父亲退了,自己还真未必玩儿得过人家!
正谈判的两人谁都没注意到郑如意那点细腻心思:
多愁善感在赚钱面前一文不值好吗?!
感慨?谁在乎!
赚钱以后搂着银子在豪华马车上哭不香吗?
初稿定好后,郑义觉得那个三倍赔款有点儿多余,且刺眼。
感觉充斥着不信任啊!
但师雁行却说有备无患,需要的话,也可以在师家好味方面加上,比如说如果师家好味不履行协议,私下单独用了别家布料,也要赔偿等等。
郑义:“……”
这不废话吗?
合着你只想限制我?
没这么办事儿的!
两人又就这一点展开了进一步的讨论,等最终范本定好,就是师雁行烤好蛋糕的前一日。
一天天过得太过充实,都快涨破了,看得江茴都替师雁行累得慌:
她整个人就像一颗不停旋转的陀螺,从身体到脑瓜子就没一刻停歇。
当当事人本人却觉得很好。
累点不怕,有钱就行,她死也不要穷死!
为保万无一失,在郑母寿宴当日,师家好味第一次闭店休息。
她一大早就爬起来烤蛋糕、裱花,又在准备好的蛋糕盒子底部包裹硝石粉袋,达到降温保鲜的效果。
动物奶油最大的缺点就是造型难维持,必须一直冰镇。
师雁行都想好了,以后若公开发售,也得配冰袋,但这玩意儿是可以多次使用的,最好能让顾客送还。
不如就定个押金……
五公县是典型的北方县城,本地居民世代热衷于面食,逢年过节也会蒸些花样饽饽,并在上面施以彩绘,十分美丽。
师雁行调彩色奶油用的就是蒸饽饽的食用色素。
颜色不算很多,就红黄蓝绿四种,但是三原色在,一切颜色就在,够用了。
有一说一,她的裱花技术只能算一般,因为前世她学习那阵子,蛋糕界正鼓吹什么复古文艺范儿,裱花也走极简风,说白了,没啥技术含量。
又这么久没亲自上手做,技术退步不少。
师雁行没日没夜练习好几天,奶油花做了又废、废了又做,这才慢慢找回手感。
生日蛋糕的样子,谁都没看见,只等惊喜。
倒是之前签合同时,郑义见过并吃过一个初级版本,评价不低。
细腻绵软,甜美酸爽,且上头还有之前从未面世的立体奶油花朵……
其实真论精致,西式糕点在经历几千年考验的传统中式糕点面前不堪一击,但胜在新奇。
对有钱人而言,别人没有的才是最好的。
他们不屑于与普通人用一样的东西,只要独一份儿就有面儿。
价钱?那算什么?
是的,师雁行打从一开始就将生日蛋糕的受众群体定为有钱人。
只坑富人,我劫富济贫,真的哭死!
一切都如计划一般进行着。
今天不是郑母整寿,但作为五公县名人,郑义还是为老妻非常隆重的张罗了。
左右到了他们这个岁数,整不整的,都碍不着死。
能享受一日是一日吧!
今天寿宴以赵大厨的红烧系列主打,间接穿插着师家好味的特色菜:主要是师雁行光忙活蛋糕去了,着实不得空。
赵大厨心满意足。
送寿礼、祝酒词、吃寿面都是司空见惯的,没什么稀罕。
直到有人“报幕”,说师家好味的掌柜特意为寿星做了稀罕的蛋糕,这才引发今日第一波小轰动。
师家好味么,最近城里可太火了,就算没吃过他家的东西,也不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
众人纷纷好奇地看着抱着老大一个红盒子出来的师雁行,心想这位小老板又弄出什么稀罕玩意儿来了?
不多时,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三层高的红色桶状物,边缘都装饰着黄的绿的花朵,自下往上以此缩小,像极了梯田。
“呦,好鲜亮颜色!”
“那是花吧?怪好看的……”
“香喷喷的,倒是有些乳酪的味道。”
古时吹蜡烛被视为不详,好比婚宴、寿宴,大家都是任由喜烛自己燃烧殆尽的,所以师雁行就直接取消了吹蜡烛的环节。
但切蛋糕还是可以的,并且要做的有仪式感。
民间就有吃老寿星的东西“沾喜气”一说,以此发挥最合适不过了。
师雁行对郑母笑道:“这是特特为您做的寿糕,您许个愿,主刀切了,散与众宾客吃,这叫沾喜同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