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少地瓜
少地瓜  发于:2023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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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还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站住,”老村长喊住转身要走的两口子,“以后这腌酸菜的活儿就算你们够不着,也不许把法子往外说。不然全村上下都不饶你们,记住了吗?”
  他就站在屋门口,橙黄色的灯光从背后照出来,将整个面部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楚表情。
  西北风呜咽着卷起满地雪沫,合着他空前严肃的声音,春华夫妇竟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这年月,小老百姓从生到死都是一个地方,若真犯了错被撵出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是。”
  “记住了!”
  那两口子刚走,师雁行就从里屋挑棉帘子出来,“让您费心了。”
  老村长转过头来,又是一副和蔼的长辈模样。
  “是他们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叫你难做了。”他坚持道,“人是我挑的,如今出了岔子,自然该找我。”
  师雁行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张爬满皱纹的老脸,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一回。
  原主跟老村长的接触并不多,左不过是逢年过节去拜访一回,然后就是路上偶尔遇见了打个招呼。
  所以在以前的印象里,他只是一个平庸且无功无过的老头而已。
  如今看来,能被推举为一村之长,也有其过人之处呀。

  至少这份担当就是难得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师雁行的心情更好了些。
  “不过就算他们不往外说,这法子恐怕也瞒不了多久。”
  陆家酒楼已经破解了酸菜和腐竹的事情,她没有隐瞒,对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
  而既然陆家酒楼能破解,别人也能,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腐竹的技术含量还稍微高一点,连酒楼的陈大厨一开始都束手无策。
  可酸菜太简单了,它甚至完全没有配料!
  常年摆弄酱菜的人只要用点心,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摸到窍门。
  之所以明知结局还让村民们做,为的就是尽早尽多的抢占市场。
  在纯手工劳作的社会大环境下,单个的竞争者永远无法与集体抗衡。
  老村长嗯了声,稍显浑浊的老眼盯着火炉中跃动的火苗不知想着什么。
  “能多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一辈子没能为这村子做什么事,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
  哪怕结局不尽如人意,他尽力了,以后也就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啦!
  时候不早了,师雁行顺势提出告辞,出门前看见院子里鸡头耸动的窝棚,忽然说:“卖给我只鸡呗!”
  单吃板栗多没劲啊,当然要来个板栗烧鸡呀!
  老村长正因没办好事愧疚着呢,闻言慷慨道:“说啥买不买的,你上回送来的肥鸡嫩鸭不是钱?看上哪只了,让老大媳妇抓给你。”
  师雁行坚持要给,人家坚持不收,最后只好折中。
  “那这么着吧,我挑那最肥的,赶明儿炖了给你们送一碗来!”
  次日中午,师雁行果然宰鸡拔毛,将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跟剥出来的栗子结结实实炖了一大锅。
  不得不说,老村长家养的鸡是真肥,性子也是真凶,几根指甲又尖又长,寒光闪闪,往地上一抓几个坑,简直跟凶器一样。
  师雁行一看就怂了,老老实实等人家抓了绑好自己才伸手。
  那大鸡腿子,没剁之前几乎赶得上鱼阵的脸了,圆滚滚全是肉。
  就炖的这一锅,师雁行一滴油也没额外放。
  简单焯去血沫之后,干净的鸡块放在干锅里小火慢煸,没一会儿就化了一汪亮晶晶的鸡油,那叫一个香咧!
  等鸡皮慢慢收缩,从粉白染成灿金色,再炒一点糖色,加葱姜蒜酱油黄酒等调味,耐心焖。
  栗子本就不大,用菜刀连皮削后体积更小,煮到一半再加就行。
  炖好的板栗烧鸡红里透棕,油汪汪亮闪闪一大锅,扑面而来的味道能把人香个跟头。
  师雁行特意留了汤汁,在锅底十分浓郁,几近膏化,准备等会儿拌米饭吃。
  她找了个大瓷碗,满满当当塞了一碗,请江茴送去。
  鱼阵如今渐渐开朗,也愿意跟着串门子了,举着手蹦着高要求同去。
  母女二人现在对丢下东西就跑极有心得,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回来。
  师雁行才要招呼她们吃饭,忽然发现小姑娘手里好像拖着长长的一根东西。
  “这是……擀面杖?!”
  出去一趟,从哪弄的这玩意儿?
  鱼阵兴奋得不行,拖拉着来到师雁行跟前,两只手高高举起,双眼闪闪发亮道:“介介,柴火!”
  她平时老看别人捡大柴火,如今,自己也捡着了!
  姐姐,快夸夸我!
  师雁行:“……”
  这柴火本钱有点高啊崽!
  她看向江茴,江茴说:“就在路边草垛里扔着呢,估计是哪家皮孩子带出来玩,家去吃饭时忘了。”
  几乎每家每户墙外都有大柴火堆儿,好些孩子都爱顺着爬上爬下,要么学将军打仗,要么学孙猴子下山,少不得动“兵器”,包括并不仅限于鸡毛掸子、火钳子、擀面杖等。
  白天大人们在家忙,到了饭点了,各家各户门口就会回荡起喊吃饭的声音:
  “狗蛋儿,家来吃饭了!”
  “三儿,还吃不吃?!”
  “平平,带上你弟回来吃饭!”
  饿疯了的崽子们瞬间解除“战斗状态”,呼啦啦作鸟兽散,顺便把带来的“兵器”忘到脑后。
  师雁行明白了,一低头,又对上鱼阵满怀期待的眼神。
  “介介,能炖鸡吗?”
  老香了!
  师雁行失笑,接过擀面杖放起来。
  估计过两天就有人出来找了。
  郭张村百姓平时吃炊饼和窝窝的多,并不是天天用擀面杖,一时半刻发现不了也是有的。
  见师雁行收了,鱼阵越发欢喜,小尾巴似的跟来跟去,“明天还去捡柴!”
  “好好好,”师雁行敷衍着,从锅里夹了一大块吸饱汤汁的鸡肉,“啊~”
  鱼阵用力张大嘴巴,艰难地吞进去咀嚼,美得捧着脸直跺脚。
  师雁行和江茴也吃了块。
  这公鸡年岁正合适,肉质肥嫩厚实,一口下去几乎能挤出肉汁来。
  炖得真烂糊啊,都不用怎么费劲咬,两排牙齿稍微磨一磨,肉就伴着汁水自动滑到喉管里去了。
  板栗甜丝丝的,渗透了鸡汤格外鲜美,跟烤的又是另一种风味。
  三人挖了热腾腾的大米饭,连汤带鸡肉浇进去,稍微捣碎了,看那米粒都均匀地染了汁水,埋头狂扒!
  几日后,张老五二次失败,近乎绝望,灰头土脸来求师雁行亲临现场指导。
  从师雁行处得知,最初的六人小组中就他还没成功了,上回的难兄难弟也“背叛组织”,顺利晋级。
  张老五不禁泪流满面。
  到底怎么回事嘛,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难道就这样放弃?
  就连师雁行本人都觉得邪门,这张老五分明已经把每个步骤都倒背如流,怎么还出花呢?
  其实她挺看好张老五,主要是能屈能伸能抹开面儿的性格和不服输的劲头忒适合做推销员!
  于是她决定好好帮忙找找原因。
  这一找,还真就找到了!
  腌菜缸的盖子有点像碗,就是那个碗壁和碗底交接的缝隙处,有水!
  张老五性子急,每次都不等那水干透就扣上了。
  最最要命的是,他光用开水烫过腌菜缸,却偏偏漏了盖子。
  “就这?”
  张老五傻眼,很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师雁行点头,“就这。”
  张老五喃喃道:“可,可就那么点儿……而且盖子也碰不着白菜啊。”
  师雁行现在没法跟他解释细菌的问题,只言简意赅道:“所以说,细节决定成败。”
  细节决定成败……
  张老五跟着念了几遍,觉得这话越品越有滋味。
  经过这回,他对师雁行是真的心服口服了。
  看着挺简单的东西,没想到竟有这许多门道!
  若不是人家费心指点,只怕他一辈子都悟不出来呢。
  终于到了第三缸,酸菜成了!
  张老五几乎喜极而泣,他家人也跟着高兴起来。
  做好了,以后可就有钱赚啦!
  他媳妇就叹,“唉,真是比伺候孩子还上心啊!”
  农村的孩子都散养,随便给口吃的,见风就长,根本不用费心。
  张老五想也不想就说:“孩子哪儿能跟这个比?!这可是能挣钱的!”
  他两个儿子:“……”
  谢谢您啊爹!
  小儿子不服气,“我长大了也能挣钱啊!”
  张老五乐了,抓过他来问:“你咋挣钱?”
  你爹我干了小半辈子了,都不敢说自己挣钱,这小子倒是张口就来。
  小儿子被问倒,眼珠子转了转,“我种地!”
  众人哈哈大笑,“种地哪儿轮得到你!”
  那玩意儿要是挣钱的话,大家伙早发达了。
  谁知就听那小子语出惊人,“凭啥轮不到我?爹,等你死了,那些地不都是我的?”
  张老五:“你老子我还没死呢!”
  真是带孝子啊!
  室内顿时一片死寂。
  短暂的沉默过后,张老五一声不吭往厨房去,他媳妇狠狠推了小儿子一把,笑骂道:“说什么混账话,还不快跑?”
  话音刚落,就听张老五在里面喊:“咱家擀面杖哪儿去了?!”
 
 
第48章 溜鱼片
  虽然不用出去摆摊了, 但这几天师雁行也没闲着,教大家腌制酸菜的同时把带回来的甘草、罗汉果等熬出糖水来挨着试。
  这是一个漫长枯燥且乏味的过程。
  每种食材都有不同的味道。
  可能那几种甜味单独尝起来还好,但一旦加到菜里,有时竟然会让人觉得……恶心!
  就很愁人。
  就这么折腾了半个月, 距离孙母的寿诞已不足十日, 师雁行终于把哪种糖浆对应哪种菜暂时定了下来。
  酸菜教学班的第一批成员们也攒了几坛酸菜, 她决定往陆家酒楼去一趟。
  今天不用做重活,师雁行本想自己去的, 奈何江茴不放心, 非让她把郭苗带上。
  “快过年了,你生意忙, 殊不知那些偷鸡摸狗的也忙。”江茴一脸的没商量, “万一碰上那些不长眼的磕着碰着就不划算了。”
  说着, 她把鱼阵推出去,“你忍心让我们担心?”
  鱼阵捏着手指, 眨巴着大眼看她。
  弱小,无助, 可怜,且卖萌。
  师雁行:“……”
  相处久了她就渐渐发现江茴其实鬼主意挺多的, 这一句就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
  师雁行无法反驳,只好应了。
  江茴在后面笑的得意。
  小样儿, 还治不了你?
  郭苗很兴奋。
  长了这么大, 统共还没去过镇上几回呢!
  见她黑红的脸上都放着光,师雁行禁不住笑了。
  “去问问你爹娘和豆子婶儿,看有没有要从镇上带回来的?省得跑二趟。”
  这个年月大冬天出门一趟不容易, 能顺手办的就一起办了吧。
  郭苗很不好意思, 但又抵挡不了进城的快乐, 果然狂奔回去问了一嘴。
  郭家姐妹也不跟师雁行生分,让郭苗带回来几个快用完的线轱辘,请她去某家铺子照样买两份回来。
  额外还要两管口子油。
  日常人家过活,每日少不得洗洗涮涮,可未必人人都舍得烧开水。
  天长日久失于保养,双手每到冬日里就会裂口子,严重的都能看见里面鲜红的肉。
  所以但凡有条件的人家年年冬日都要购置专门涂手的油膏,因涂了这种油膏手不裂口子,故而俗称口子油。
  师雁行家里也有,是一种大约一指来长、二指粗细的淡黄色圆柱形膏体,平时用油纸裹着,用的时候拆开一头往手上蹭一蹭。
  特别油!
  不过因为最近师雁行母女经常摆弄猪肉,天然就是护手霜,用的倒少了。
  一路上郭苗都显得很兴奋,主动帮着赶车的路上还哼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小曲,快活得简直像要飞起来。
  她可太快乐了。
  本以为一辈子都会像长辈们一样在这个小村生老病死,可谁能想到突然杀出来一个飒飒妹妹,不仅带着自己挣钱,年后还要去县城呢。
  那可是县城诶!
  多少人一辈子都没去过。
  郭苗很知足。
  先去王桃那里送卤料粉包。
  她的生意依旧很红火,瞧着人也胖了,还有点女掌柜的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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