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少地瓜
少地瓜  发于:2023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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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乡愁的一半源自于馋,所以当她发现自己的乡愁中充斥着的全是诸如饺子、大包子等形象后,也就不觉得意外了。
  掏出一整棵酸菜冲洗一回,切成细丝略攥一攥水。
  别挤得太干,不然回头包出来的馅儿发柴,口感就不润了。
  猪肉特意去张屠户那里要了一整斤前腿肉,这个部位的肉口感更嫩,滋味更鲜美。
  猪肉剁碎了,加点盐和葱姜蒜末调和,不必太多,因为酸菜本身的味道就足够丰盈,适合做主角。
  搅馅儿的时候顺着一个方向搅,容易上劲儿,煮熟后就是一整颗肉蛋了,非常劲爽弹牙。
  面团不必发得太好,饺子皮儿略硬一点更好吃。
  擀面杖往手里一放,一手擀一手转,三下五下,一张中间厚边缘薄的饺子皮就飞了出去。
  江茴各项家务都会点,但都本事平平,便只打下手,眼睁睁看着师雁行一个人擀皮儿、包饺子全场起飞,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鱼阵看得有趣,一双洗得白白嫩嫩的小爪子也蠢蠢欲动。
  师雁行就单独揪下来一小块面团给她,又弄了个小碗装馅儿。
  江茴就在旁边带着鱼阵一起玩。
  娘儿俩一个现学,一个后忘,包出来的效果竟很不相上下:都跟趴窝的拖拉机似的……
  鱼阵很得意,举着那只比自己的巴掌还长的饺子说:“勾勾!”
  老人们总爱把弯弯的饺子说是“勾儿”,小孩子们便也跟着学。
  江茴低头看看自己的,边缘赫然露着馅儿,就有点自卑。
  都是十根手指头,这咋学不会呢?
  先包了一盖垫,皮薄馅儿大的六十个,师雁行先烧开水下了锅。
  如今有钱了,也舍得放肉,足足煮了三个开锅才罢。
  原本白色中微微泛着小麦黄的面皮变得透明,隐约透出里面黄色的酸菜、粉色的肉,鼓鼓囊囊,分量十足。
  煮好的饺子分了三碗,师雁行让江茴翻出食盒来,“劳动你们跑趟腿儿,先给豆子、桂香和村长家里各送一碗。”
  豆子和桂香自不必说,从以前到现在都帮了自家不少忙。
  当初原主父亲去世,原主病倒,两家没少忙前跑后,这碗饺子该送。
  至于村长么,六十多岁的人了,无功无过,就是个辈分最高的普通人。
  但有一点,护短,心软。
  这两年江茴一个年轻貌美的寡妇独自拉扯两个姑娘,外面多少虎视眈眈,要不是老村长出面震慑,又提点村民,她们的日子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过。
  “哎。”江茴应了声,拉着鱼阵去了。
  之前她不是没想过回报,可前途渺茫,实在是回报不起。
  如今都好了。
  豆子家和桂香家自不必说,少不得一番拉扯。
  娘儿俩去到村长家时,一大家子正摆桌。
  都是寻常百姓,也没什么正经肉菜,不过炒菜做饭时略挖一勺猪油,润润肠胃罢了。
  “飒飒娘来了?”如今村长跟着长子一家过,儿媳妇是个极其爽利的媳妇子,一开门就拉着她们往里走,“来来来,才做好饭,进来一块吃点儿。”
  “不了,”江茴笑道,“我们也得了。”
  她打开食盒,拿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酸菜肉蛋饺子递过去,“托大家的福,最近略缓过来一点元气,今儿包饺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只大家都尝尝,多少是个意思。”
  原本江茴并不擅长说这些,也不知师雁行推她出来,有没有特意锻炼的意思。
  如今回想起过往,也觉得不难开口了。
  “送什么东西!”老村长听见动静,倒背着手走出来,虎着脸道,“孩子们长个儿呢,留着她们吃。”
  江茴不听,学着当初师雁行在小衙门强留东西的做派,放下饺子,拉着鱼阵掉头就跑。
  那媳妇追了几步,到底端着饺子,不敢跑得太快,眼睁睁看着娘儿俩顺着大道跑没影儿了。
  “这……”她有些无措地看着公公。
  老村长沉吟半晌,叹了口气,“罢了,端进来吃吧。拿个碗,也给老二家里拨过几个去,说是师家送来的。”
  那娘们儿几个是有心的。
  江茴拉着鱼阵一通跑,半路上也不知想起什么,又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无比畅快。
  “回来了?”
  进门时,师雁行已经又下好一锅饺子,又炸了一点辣子油,正在灯下笑吟吟看着她们。
  “洗了手来吃饭吧。”
  娘儿俩果然去洗了手,坐下一瞧,那供桌上的牌位前也摆着一碗热乎乎的饺子,筷子摆得端端正正。
  师雁行道:“也算吃团圆饭了。”
  江茴眼眶一热,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
  她慌忙抹了下脸,夹起一个饺子咬了口,一抬头,穿透热气带着泪笑,“真好吃,就是太烫了。”
  烫得她都哭了。
 
 
第32章 泡椒凤爪
  答应了给郑平安惊喜, 那就真得做到。
  刚回家,师雁行就去西屋抱过来一个坛子。
  江茴放好工具,带着鱼阵喂了骡子,准备回屋复习昨天认的字, 见状好奇道:“这是上回腌的辣椒, 又要做什么?”
  自从裴远山给了四宝和字帖后, 师雁行每晚都练一页字。
  她以前没练习过毛笔字,最初很有点不得其法, 所幸有江茴指点关窍, 又有成年人的恒心和悟性,进步颇大。
  鱼阵还小呢, 骨骼发育不健全, 太早练字反而不美, 所以江茴只每天用炭条在地上写几个给她认,次日复习一回。
  多日积累下来, 小朋友也认了不少,如今已经能背好几句《三字经》了。
  看她每天摇头晃脑嘟囔什么“人之初, 性本善”,偶尔忘词, 急得抓耳挠腮眼珠乱转,也很有意思。
  到了十月下旬, 天已很冷了, 西北风小尖刀子似的往皮肉上刺,生疼。
  地上结着厚厚一层霜,走起来直打滑, 真是飞一样的感觉。
  师雁行缩着脖子搂着坛子, 踮起脚尖挪得小心翼翼, 回到正屋后才松了口气,忙蹲到灶前拨弄余火。
  江茴已经侍弄过一回,火苗很快升高,师雁行又往里面丢了两根柴火,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融融热流后,惬意地吐了口气。
  她对着火搓了搓手,“这是泡椒,刺激着呢。”
  经过多日观察,郑平安应该是个很爱吃辣,也挺能吃辣的,就连这几日新推出的卤鸡卤鸭,他也只要甜辣口,偶尔还抱怨不够辣。
  正好前几天师雁行弄了最后一批青辣椒来,白放着可惜了,索性就都腌制成泡椒,一直没舍得吃。
  作为辛辣界赫赫有名的一支,泡椒能做的可多呢,最常见的就有泡椒凤爪和酸菜鱼,再有各色小菜不计其数。
  新推出的卤味系列里有凤爪鸭掌,分原味和甜辣两种,这次再加个泡椒口味的。
  大禄百姓爱吃鱼,更有“无鱼不成席”的老话,可见地位之高。
  只是淡水鱼土腥气重,下头的人不大会摆弄,为了掩盖便一味红烧,时候久了,难免腻烦。
  如今天冷了,做道热辣滚烫的酸菜鱼,再略切两颗泡椒在里面,又酸又爽,岂不美滋滋?
  酸菜鱼的汤汁泡饭简直一绝!
  泡椒坛子刚一打开,一股有别于酸菜,却又明显疯狂更胜酸菜的辛辣气味就猛地窜了出来!
  凑过来看稀罕的江茴和鱼阵被扑了个满脸,顿觉呼吸一窒,继而口鼻酸胀,眼眶氤氲,忙逃也似避到屋外,争先恐后打起喷嚏来。
  “好厉害的味道!”
  江茴眼泪直流,却又忍不住笑。
  光这么闻着便觉胃口大开,真想马上尝尝。
  鱼阵淌的满脸是泪,哭唧唧道:“辣!”
  话虽如此,小东西却还一边哭,一边往坛子那边瞅,然后哭得更凶。
  好奇心害死猫,不过如此。
  师雁行深吸两口,痛痛快快打了两个喷嚏,笑道:“好东西!”
  这辣椒的品种不同于后世见过的任何一种,外表介于二荆条和子弹头之间,味道刺激张扬,口感却相对绵柔,但有后劲,绵绵不绝。
  郭张村有几户人家种了辣椒,这玩意儿植株不大,却很能疯长,听他们抱怨说把枝条都压断了。
  师雁行都收了来,足足腌了一大一小两坛子。
  掂量着用,应该可以撑到来年。
  腌泡椒可用白醋,也可以用陈醋,前者成品晶莹白亮,口感更尖锐酸薄;后者颜色略重,但味道却更香醇厚重,富有层次感。
  师雁行用的就是陈醋,滋味儿很好。
  今晚做好泡椒凤爪,放一夜,明天正好入味。
  到时候再调一个蒜泥白肉,都是下饭利器,完美!
  三人吃了晚饭,听着窗外寒风凛冽,窝在炕头上说话。
  鱼阵自己在旁边用炭条划拉字玩,有写对的,也有写错的。
  小姑娘野心很大,早起还嚷嚷着要给有福写信呢。
  不过看眼下的情形,任重道远。
  江茴挑着灯对账,时不时瞄一眼,及时纠正。
  裴老先生给的纸她拿出来四十张钉了账簿,每晚必盘一回账目,看着慢慢增长的余额,十分心满意足。
  师雁行看过她的字迹,娟秀工整,清雅非常,显然是下过苦功夫的。
  等闲人家的男娃读书都难,她是一介女子,却有这般功底……
  “对了,说到记账,”师雁行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我看着着实眼睛痛,又费时费事,不如教给你我老家那边的数字。”
  大禄朝流行的是繁体字,有点像唐宋之交的模样,平时书写倒也罢了,唯独记账,三位数就能写一大长串!
  偏繁体数字笔划又多,师雁行看了几回便觉眼花缭乱,着实难捱。
  江茴知道她来处不同,也有些好奇,当即便取来炭条,让她在泥地上书写。
  师雁行就将从0到9的阿拉伯数字写了一遍,又讲解了个十百千万的十进制排列组合。
  江茴听得仔细,又问了几个关键点,在一旁用手指一遍遍描摹。
  鱼阵看得有趣,也挤进来学,其中对那个大零蛋尤其情有独钟。
  “卤蛋蛋!”
  江茴本不长于俗务,可于诗书字算一途着实聪慧,便是一点即通。
  她暗自在心中盘算一回,欣喜非常,“果然便捷。”
  这几个所谓的数字看上去古里古怪,但自成逻辑,初时可能不习惯,但只要适应了它们的规律,便很容易上手了。
  如此一来,记账更容易更省纸不说,便是日后买卖做大,账本不慎被谁看了去,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江茴越想越高兴,忍不住问:“这东西有趣,瞧着简单,细细想来倒颇高深,不知是哪位大能提出来的?”
  师雁行见她这么快领悟到好处,也跟着笑,“据说是印度国人发明的,却是从外头的阿拉伯国人传来的,就叫阿拉伯数字。”
  鱼阵满面茫然,仰着脑袋学话说:“阿呐伯是什么伯?”
  村里有韩伯伯、张伯伯,阿呐伯是谁呀?
  “阿拉伯国?”江茴跟着念了遍,搂着小女儿噗嗤一笑,“好奇怪的名儿,倒是跟波斯国听着像一路的。”
  师雁行瞧了她一眼,“你竟知道波斯国?”
  如今大禄朝也跟许多国家贸易,其中波斯便是往来最频繁的国度之一,但寻常百姓只埋头于日常劳作,哪里会晓得什么波斯大食的?
  江茴一怔,自知失言,胡乱混了两句便不再提。
  师雁行也不细追究,故意拉她说起“三年计划五年纲领”,江茴果然复又欢喜起来。
  次日中午,许久不见的黄兵终于出现,张口就要了许多卤味。
  “有日子不见您了,”师雁行单独送了他一份大碗菜,又把车上带的小板凳取下来与他坐,“瞧着倒像是瘦了,年根儿底下事务繁忙,可得保重身子。”
  天冷了,她们就在摊子周围搭了个棚子,自己待着也受用。
  如今她们其实并不怎么靠卖大碗菜盈利,大部分食客要么送货上门,要么自带餐具,买了卤味就走,并不如何停留。
  只是到底靠大碗菜起家,老张等人又吃惯了,就继续做一点,算个念想。
  黄兵笑着应了,又意有所指道:“行里忙,又抽空去了县上一趟。”
  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些年老东家待他不薄,虽说没签死契,可这冷不丁要走,总觉得对不住人家,故而越加尽心竭力。
  虽没明着说,但东家好似也看出什么来,两边心照不宣。
  如无意外,年后他阖家就要搬到县上去了。
  县上?
  师雁行果然留意到,又特意去看黄兵的神色。
  这一次,他再说起县上,眉宇间已没了曾经的踟蹰不前。
  用完了饭,黄兵没急着走,又帮忙把摊子上的棚子加固了下,骡车也检查了一回,还叮嘱师雁行她们要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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