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的人抬手精准捂住他的嘴,“别吵。”
“再吵我让你知道什么叫魔鬼教官。”
顾晟黑着脸:“你再不起来我让你知道什么叫魔鬼营长。”
展艾萍坐起身,裹着被子,睡眼惺忪,歪倒在他肩膀上。
“好兄弟,让我再睡会儿。”
顾晟磨牙:“……”谁跟你是好兄弟?
展艾萍的头发早已经睡得散乱,把她的脸都挡住了,顾晟只看见那乌黑乱发下白嫩的下颔,以及她锁骨边的一颗小痣。
顾晟默然片刻,心想原来女人一大早醒来是这样的?
他抬手揪了下展艾萍的长发。
因为没控制住力道,正好揪断了三根头发,顾晟终于意识到他哥们这这“头发”是真的。
展艾萍吃痛,睁开眼睛在他脸上打了下,狗东西太不要脸了,哪有一大早起来揪人头发的?
这下是没了睡意,展艾萍打了个呵欠,她有些嫌弃身上的味道,去烧了热水,洗了头发又洗了澡,回来坐屋子里,烧好了炭盆,穿着毛衣擦头发。
顾晟也去洗了个战斗澡,他身板硬,洗冷水,换上了展艾萍抛给他的一套大码军装,是展艾萍的旧军装,她穿大了,穿在顾晟身上小了,原本一件宽松的衬衣,穿在他身上绷得紧紧的,肌肉的轮廓都露出来了。
展艾萍看着他一个劲笑,觉得自己真带了个新媳妇回来,媳妇儿还穿她的衣服。
顾晟脸黑得一塌糊涂。
他忍受不了了,拿盆下去洗衣服,打算快速把自己的衣服烤干换上,展艾萍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扔给他,“兄弟你帮忙洗洗,我头发还没干,外面冷。”
说着她就溜回去烤火了。
顾晟打开水龙头洗衣服,越洗越觉得不对劲:“……”
不是说家务活都她做?
为什么是我洗衣服?
……她说她头发还没干。
顾晟洗完了衣服上去,展艾萍的头发还没干,她拿白毛巾慢慢地擦着,她还抹了护发油,空气里有一股桂花的香气。
顾晟揉了下鼻子,把拧干的衣服展开,在一边烤着,道:“还是剪短省事。”
“以后别留长发了。”
展艾萍扒拉了下炭火,不搭理他,明明这狗东西就喜欢她一头长发的模样。
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老中医”,展艾萍以前头发养得很好,经常按摩穴位,注重保养,一直没长几根白发,一头乌发到老。
某人说她是个老妖精,怂恿她去把头发染白,说童颜鹤发更符合“老中医”的形象。
“你瞧瞧那中医院的小周,人才四十来岁,头发白完了,前几年还一直染头发,现在不染了,顶着一头白发去坐诊,都快成他们医院的门面了,病人一见他,都觉得他医术高超。”
“你个老妖精,人家一见你,就觉得你是个老庸医。”
“什么老庸医,人就不能觉得我是个优雅漂亮的女中医吗?”
“还优雅漂亮,服老吧你,你也就只能吸引几个臭老头。”
——老醋精。
展艾萍把热好的馒头砸向顾晟,顾晟精准接到手上,两人坐在一起吃馒头剩菜,是昨天从饭店里打包回来的,能吃上好几天。
顾晟吃了几口,终是忍不住,拿起一件外套披在展艾萍肩膀上,让她穿上。
展艾萍这会儿正穿着一件修身的中领毛衣,肩上搭着白毛巾,那毛衣十分服帖,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尤其是俯身吃饭的时候。
展艾萍无言以对:“……”
她把外套抱在胸前,继续吃。
顾晟:“这么不讲究,你嫁得出去吗?”
展艾萍:“好兄弟,这不是嫁你了么?”
顾晟:“……”
锅里还煮了粥,展艾萍慢悠悠地啃馒头,细嚼慢咽的,打算喝完养生粥再行动,顾晟早早吃完,他站起来扭了扭脖子,转头看见一地狼藉。
昨夜那些书七零八落散了一地,他皱着眉,走过去捡起一两本,有什么《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家庭汉药方》《温灸教本》……
顾晟全都捡起来,摆放在书架上,又给她把床单扯好,被子叠成整齐的豆腐块。
展艾萍的屋子十分简单,没什么家具摆设,只需要再拿鸡毛掸子清清灰就好。
顾晟顺手拿鸡毛掸子擦了擦书架。
展艾萍端着热粥吹了一口气,小口尝了下。
顾晟叉腰站着,感觉不对劲。
他转过头凝视展艾萍:“……?”
展艾萍冲他笑了笑。
顾晟:“……记得以后家务活你做。”
展艾萍点头:“我做。”
至于想什么时候做,想怎么做,她说了算。
人家帮她收拾了屋子,的确不好意思,展艾萍替他抖了抖衣服,拉开嗓子:“顾晟,我帮你把衣服烤干了。”
顾晟磨牙:“……”要点脸吧。
明明衣服是他洗的,也是他放火边烤的。
展艾萍殷勤地去给他穿衣服,一个一个系扣子,她手上做着,嘴上还说:“我以前就想做一个贤惠的妻子。”
“真的,我一心一意想做一个贤惠的妻子。”
顾晟直接翻了个白眼。
信你才有鬼。
“你有没有听说过夸奖教育?你以后多在外人面前夸夸我贤惠,我听了受鼓励,我就越来越贤惠了。”
顾晟凉凉道:“我只听说过棍棒教育。”
他这人顺从本心,就不能昧着良心夸出去。
展艾萍:“……兄弟你想打架?”
“以后别叫兄弟了,你已经嫁给了我,再叫兄弟算什么事,让人听了不好解释。”
“你就说是爱称呗,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就是好兄弟。”
顾晟换好了衣服,他也没多待,展艾萍送他下楼,还给他抓了一把巧克力,让他路上吃。
顾晟抓着那一把自己买的巧克力,面无表情走回去。
王有理一见他惊讶极了:“你这么快回来了?”
昨天那不是洞房花烛夜吗?
第16章 面子
和昨天的暖阳不一样,今儿是阴天,屋子里暗沉沉的,照得顾晟那张俊脸晦暗不明,王有理盯着他,分辨不清他的脸色,走过去小声道:
“老顾,你跟我说实话,昨天是不是你俩演的一场戏?”
今天王有理酒醒后,越想昨天越觉得不对劲,还有婚酒上出现的那对母子,酒桌上王有理似乎听人提起过,这“新弟妹”原本要嫁另一个人,这几天突然改嫁,改嫁她痴情的“竹马哥”。
——顾晟。
顾晟?痴情等待的竹马哥?王有理是怎么也无法将他们联系起来,再联想之前顾晟的话,他俩明显不是青梅竹马,而是前世仇家,王有理今早跟一个老战友联系打听了,顾晟跟展艾萍这俩打小不对付,熟知他俩的,没人相信他俩会真结婚,昨天顾晟和展艾萍婚酒表现成那样,明显是他俩演的。
“现在展医生面子里子都有了,你俩应该没打算真领证吧?”
如果只是做做样子,到今天就该结束了。
顾晟拆了一个巧克力,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谁说我假结婚?等批下来我俩就领证。”
王有理:“……”也是,昨天顾晟大出血,如果只是做戏,根本用不着这样。
可这也不对劲啊?
王有理又问:“昨天那什么洞房花烛夜,你俩没睡一个被窝吧?”
顾晟淡淡道:“睡了,一个被窝。”
货真价实的,一个被窝,只不过此“睡”非“彼睡”,男人的面子不能丢。
“睡,睡了。”王有理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那你干嘛一大早摆这么一张臭脸回来?”
温香软玉抱满怀,那么个大美人医生,美人在怀,还不多温存温存,耳鬓厮磨?
“你俩吵架了?”
顾晟默然片刻,道:“她让我夸她贤惠,我没夸。”
王有理:“……”
这话让王有理不知道该怎么接。
顾晟也的确是想找人说道说道,他继续道:“她跟我保证以后家里家务活都她做,她说她一心一意想做一个贤惠的好妻子。”
王有理脸要裂开了,他想起了自己的保证书,人家一个沪城姑娘千里迢迢跟着他嫁过去,他写了保证书,保证上交工资,只要他在家里,能干的家务活都他来干,他还戒烟戒酒。
王有理对这保证书没什么意见,但是……眼前这狗畜生也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人家一个大美人医生,说嫁他,说家务活全包,还一心一意当一个贤惠的好妻子。
这种人怎么那么欠呢。
滋他!
王有理抱胸斜眼看他:“真有这种大好事,你干嘛还臭着一张脸回来?”
顾晟:“因为我不信。”
“就跟我不信你戒烟一样,你那保证书都是屁话。”
王有理:“……”日,这狗畜生。
“你还有脸不信,起码人家态度摆出来了,人家姑娘同样是个大学生,同样工作,同样领工资,凭什么家务活她全包,你人是死了啊?”
“你没话说了吧,顾晟,你这态度可不对,人当军嫂的都不容易,多理解理解,咱们这些年轻人,别跟那些……学,在家当个甩手掌柜,油瓶倒了都不扶,咱们在家里能搭把手就得搭把手。”王有理天天跟自己的对象聊以后,聊未来,他现在一门心思想当一个家属院的三好丈夫,做所有男人的榜样。
他恨不得多拉几个人下水。
像顾晟这样思想不端正的年轻男同志,作为教导员,他必须得“批评指正”。
顾晟:“……”
王有理哼哼几声,心想你说不出话来了吧,他好奇道:“弟妹要你夸她贤惠,她今天做什么了?”
顾晟已经不想聊这个话题了,随口道:“就帮我穿衣服,系扣子。”
他没说自己帮她洗了衣服,帮她整理床单,叠了被子,还帮她把家里打扫干净,最后只得一把自己买的巧克力,这些都不能说……毕竟这男人的面子不能丢。
王有理呼吸一滞,要不是他打不过顾晟,他真想打人了,什么叫做“就帮我穿了衣服”,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婚后生活。
一觉醒来,自己的爱人就睡在身边,她还给自己穿衣服,系扣子……
这狗畜生先他一步享受到了,他还在这里大放厥词,不以为意,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你们昨天真睡一个被窝了?”怎么下了床这么翻脸不认人呢?
顾晟呵呵一笑:“我骗你有意思?”
王有理:“你懂男女之间那档子事不?”该不会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顾晟翻了个白眼:“你想打架?”
王有理想想也不可能,毕竟军营里男人多,总有几个开荤段子的,顾晟哪怕是个雏儿,也不可能傻成那样。
睡了一个被窝还这样,该不会那方面不协调吧?
王有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顾晟脸黑如锅底:“……”
虽然此被窝非彼被窝,但他什么都不能说,绝不能丢了作为男人面子。
王有理凑过来小声好奇道:“要不你跟我说说吧,哥也不瞒你,我还没跟女——”
顾晟心想:俺也一样。
但他面上却是十分洒脱又欠揍地摆了摆手:“女人也没什么意思,没什么可聊的。”
“媳妇有一个就行了,娶回来摆着,免得那些嫂子催来催去。”
“这男人啊,就得一门心思搞事业,别天天儿女情长的。”
他这一副十足十的渣男样,让王有理深深地明白了家属院那群嫂子们教导小姑娘时说的话:男人长得好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挑男人啊,要挑知冷知热的。”
也就是他王有理这样的,深明大义,善良体贴,一个有文化,有情怀,懂浪漫的知心人。
果然他们这些带兵的指挥都糙,就需要政工好好教育,王有理摇摇头:“你看看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果然是姜团长手底下的兵,你就跟你们团长学的。”
姜团长是个狠人,带兵狠,人厉害,同样也是个知名老光棍,有过乡下包办婚姻的第一任妻子,据说新婚当天就走了,结果这妻子第三年染病没了,他直接当上了鳏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