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这么说,是真的这么觉得。她并没种族歧视,但是上一世跨种族结合的基本上没有好下场。远的不说,就谢伏,便从没把他后宫的妖族当成人过。
“我只喜欢人的。”花朝自觉把吉良的事情算是掰扯清楚了,免得师无射吃味。
甜甜笑了一下,哄道:“九哥这样的就最好。”
师无射嘴角抽动了一下,扭开头去,废了好大的力气压制,才没有失态。
花朝又说:“不过那吉良是很有用的,他能够感知到除他之外的妖族所在,我仔细想了一下,我和双极刀宗行的这一段路,之所以没有遇见你和大师兄遇见的强悍闻獜,只是一些虫群和变异树,怕是同吉良有关。”
花朝把事情引入正题,她说:“我虽然修炼资质不行,但是熟读很多古书,我白天的时候询问过吉良,他说我们队伍之中,恐有人被妖族侵染。”
花朝说:“他能感知,但不能具体确认,我会一些阵法,虽然未曾应用,却有几分把握,或许能让有问题的弟子原形毕露。”
“之前你不是说,有些弟子分明看似无异样,却总会临阵倒戈吗?”
花朝拍了拍自己,对师无射道,“我将这些人分辨出来,提前制住他们,我们寻出路再靠吉良的感知随时改变方向,说不定能避开大部分强悍妖兽,很快就能出秘境。”
师无射表情严肃,虽然还因为花朝的“妖宠论”心神不定,但是听到花朝如此说,十分信任的点头:“可以一试。”
花朝道:“今天太晚了,夜里不适合布阵,我明日去找大师兄商量,白日布阵,黄昏启阵最佳,再让大师兄与各宗修士领头人商量下,这件事也需要各宗修士的配合。”
“嗯。”师无射点头。
花朝说完了正经事,又忍不住倾身缠师无射,向前扒住师无射的膝头,弯着腰偏头枕上去,眼中满是依恋和讨好。
这种讨好,没有任何的目的,只是单纯希望师无射和她一样开心。
长发散了满膝,师无射却心乱如麻。
他忍不住伸手,穿梭过花朝的长发,又摸到了她脸上。
几番酝酿,师无射音调有些干涩的问她:“你当真……那么厌恶妖族吗?”
花朝知道师无射心眼小,怕还是纠结吉良的事情,谁让他今天撞见了那种场面呢。
之前师无射就是想方设法要把谢伏弄死,吉良不能死,花朝留着他有大用,而且他傻,不像谢伏,能经得住师无射的醋意,接得住他的招。
而且花朝都和师无射好了,肯定不想让他心里不痛快。
于是花朝在师无射膝上点了点头,坚定道:“嗯,一点也不喜欢。”你就放心吧。
花朝没看到师无射抚着她长发的手一顿,唇勾了一下,却没有丝毫笑意,眼中尽是浓重的苦涩和苍凉。
第47章 色鬼
师无射怎么样悄无声息的肝肠寸断了几回, 花朝是不知道的。
反正她是挺开心的,她从前和谢伏在一起,怎么也要端个架子, 讲究个矜持, 时间久了,那架子和矜持就都变成了面具,没法再展现真我。
但是和师无射在一起不一样,花朝的自私和卑劣,欲望乃至懦弱,都明明白白地摊开在师无射的面前。
师无射的纵容和细心, 就是花朝彻底放松的依仗。
花朝很是放飞自我,对待师无射像是对待一块从前不敢轻易占有, 现在捧在手心里面反复翻看的宝贝一样。
说好了明天设阵, 这一整夜觉也不睡了, 围着他转来转去的,兴致勃勃, 一双眼睛因为充斥了灵光, 活像个盯住了猎物的狼, 亮得瘆人。
一会儿坐他腿上, 摸他腰腹绷紧的肌肉, 一根根数他肋骨,一会儿又绕到他身后, 把他的发冠拆散, 找他到底割了哪里的头发编制丝绦。
师无射的手指节、眼睫毛、包括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旁边有几根血丝,花朝都数了个遍。
一直从天黑研究到了天光乍泄, 又从天光乍泄, 研究到了天光大亮。
要不是地点时间实在不合适, 花朝是真的会让师无射把衣服都脱了,把他身上的痣也细细数一遍,再比一比他和谢伏的形状到底哪里不同。
总之师无射被她到处扒着看得根本顾不上心里难受,到最后披头散发地端坐那里,除了脊背依旧松直,其他地方都软了下来。
他活像是那打坐途中被妖精诱惑的得道高僧,只恨不得念上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把花朝渡了。
到第二天阳光顺着碎裂的窗扇爬到两个人身上,花朝还圈着师无射的脖子,反复摸他左眼眼头,贴近鼻梁的位置上的一颗很小很小的小痣。
“你这里有一颗小痣哎。”花朝说,“我仔细看了,不是受伤所致,是红色的。和你右手手心的那颗一样……”
师无射微微垂着眼睛,第四次“嗯”了一声。
他脸上有痣的事情,他自己都不知道。毕竟谁会没事儿照镜子研究自己?何况修者想要改变自己的容貌都很容易,没人在乎脸上细微的痣。
手心里他倒是知道,但是他拿鞭子的手上有两个茧子,正好在那个小痣上,也真难为花朝还能分辨出来。
师无射说:“你要是不喜欢,就除掉它。”
“我喜欢的!”花朝说,“喜欢……说起来好巧,黑球眼角和爪子上也有红毛,我给你扒着看过的,九哥你还记得吗?”
心中才平静了不久的师无射顿时又紧绷了起来,他抬眼,看向花朝,观察她的表情。
低声问:“记得。怎么了?”
“没怎么啊,就是觉得你和它有点像,连眼睛的颜色都一样呢……”
师无射心脏提了起来,抿了下唇。
他以为花朝下面要说什么他不像人的说法,但是花朝却搂着他的脖子,把脸蛋贴在他的侧脸,热乎乎黏唧唧说:“看来我的喜爱很统一,你们两个我都喜欢。”
未免出现上辈子谢伏不喜欢她的黑球的事情,虽然师无射之前表现出对黑球的态度还算好,但花朝还是为长远考虑,要通过不断地言语影响,让师无射接受黑球的存在。
花朝手指从师无射的眉骨滑下来,落在他眼皮上,师无射眼睫抖了抖,花朝道,“我就喜欢琉璃色的眼珠子,像树脂凝成的琥珀,千万年恒久不变,被封在其中,就是地久天长。”
花朝摸着师无射的眼角说,“也像蜜糖,看上去就好甜。”
这番不像情话的情话,花朝说得真心实意,师无射听了也是心中惊天动地。
她说喜欢。
她喜欢他,她亲口说的。
师无射像被巨浪淹没,用那双琉璃色的眸子近距离看着花朝,然后偏头凑近,温柔至极地吻上去。
这个吻极尽缠绵,花朝枕在师无射臂弯,师无射慢慢弓腰,低下头。
散落的长发落在一起,又因为动情地摩擦缠缚在一处,阳光照在两个人身上,暖黄又灿烂,像极了一块逐渐凝成的琥珀。
两个刚刚互通情意的人缠绵起来,自然是没完没了的。
等他们好容易都收拾出个人样,从楼上下去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花朝的头发又是师无射束的,师无射的也是花朝束的,因此他今日的发式有些不同,是半扎半束,墨色青丝如瀑般披了半身,还戴了一顶十分华美,带红垂珠的金冠。
倒是同他墨蓝色法袍上面的符纹金绘相得益彰,师无射跟在花朝后面自楼上缓步而下,端得好一番玉贵金尊,玉质金相。
这发冠当然不是师无射自己的,是花朝从她的储物袋里面翻出来的,花良明的东西。
虽然看着花哨了一些,但却是一件男女皆宜的护身法器。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楼,有好几个人看过来。
大殿之中聚集着不少各宗弟子,这两天的修整,也让他们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虽说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但是他们都不会为了躲避留在这里,已经有人在和武凌商量,要继续赶路的事情了。
花朝走到楼下,先去找了吉良商量了片刻,吉良自然对花朝的安排无不答应。花朝这才去找武凌商量。
武凌在同天象门的一个法修说话,花朝站在不远处等着。
这个法修不难看出正是天象门此次带队之人,一身素白法袍,上以金纹绘制五行阵,一脸威严,但大抵是因为入道太晚,也是法修主修阵法符篆,入世比较多,不太注重驻颜,他看上去足有凡人四十岁左右模样。
生得一副两袖清风风骨卓卓的文臣貌,鬓角还有两抹霜白,一看就特别靠谱。
花朝她见过的所有人,看过的书,即便是不会当场记住,她都会有些印象,这大概也是她资质不行,天道怜她太弱给她的另一项技能。
花朝不记得上辈子有这号人,大抵上他上一世,没能活着走出黄粱秘境。
花朝看了他片刻,便挪开视线,四处寻摸,本能去找师无射的身影,没看到师无射,倒是在这大殿后院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讨厌鬼谢伏。
花朝眯了眯眼睛,附着灵力之后,赫然发现谢伏身边站着一个褐色衣服,蒙着脸的九霄殿弟子,正是丹宗那位天才大师姐,也是丹宗掌门之女——水千雁。
!
谢伏这个狗东西和水千雁这么快就搭到一起了?
花朝这几天才把上辈子的事情回过味儿一些,越发觉得谢伏不是东西。
但在这秘境之中,她不能找谢伏不痛快,毕竟他们现在全都被困,按照剧情谢伏才是出去的关键。
很显然谢伏现在已经完全不装了,大抵是花朝重生后,几番搅乱谢伏的计划,让他没法装下去了。
他收服了殷书桃,现在又去接触水千雁,花朝想到水千雁上辈子的凄惨下场,花朝眯了眯眼睛,抱着自己的手臂冷笑了一声,眼珠一转,生出了一点“坏心思”。
刚巧这时候师无射清点好了要同花朝一起去布阵的人数,走到花朝身后,顺着花朝的视线,看向了窗外角落笑得一脸淫荡的谢伏。
师无射心里一紧,他看花朝气哼哼的样子,不受控制地想,难道她还在意谢伏?
花朝偏头看到师无射,拉了他一把,问:“九哥你猜,现在谢伏在说什么?”
师无射摇头,声音有些冷,“不知道。”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他心中才因为一夜缠绵沉下去的酸涩,又咕嘟嘟地开始冒泡了。
花朝却拉了下他的耳朵,笑眯眯对他招手,示意他弯腰。
师无射弯腰凑近,花朝贴在他耳边说:“我猜他在和这个丹宗带队丹修的攀关系,你也知道谢伏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这样……”
师无射听着听着,原本轻蹙的眉心舒展,等到花朝说完,顺便还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的时候,师无射心头那泛酸的池子彻底平复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
师无射点了点头。
等到武凌和那个天象门的法修说完,花朝才跟师无射一起去找武凌,把花朝的打算说清楚。
“我有八分的把握。”花朝说,“但还要大师兄设法说服各宗弟子配合。”
武凌闻言郑重点头,对花朝的话几乎没有什么质疑,也轻易便相信了花朝说的关于吉良能感知妖物的事情。
花朝准备了一番佐证的说辞,都没有用上。主要也是花朝提出的检测方式很简单,比武凌一个一个探入灵台去查探要便捷多了。
“那便准备,我一会召集各宗带头人商议,你随你二师兄去布阵,等黄昏启阵,我们出发之前,先将‘内鬼’找出来。”
花朝和师无射带上几个弟子一起去布阵,此刻才过正午,花朝踩着凤头小舟,师无射就坐在放大一些的小舟里面。
是花朝强烈要求师无射坐她的小舟的。
师无射派几个弟子们先行,去他之前带人走过一遍的水边探寻,坐在花朝的小舟之上,最开始还盘膝,很快便向小舟舟壁上靠去,微微张开腿,一条曲起,一条伸直,一手横在小舟上,一手随意放在曲起的膝上,眯着眼看向四周。
他看似散漫,实则很警惕,微垂的眼睫之下,琉璃色的瞳孔悄悄变成了竖瞳。
“怎么样,我御舟还挺稳吧?”花朝眉目含笑,在这胜日春光之下,越发柔美动人。
暖风带起花朝的衣裙和长发漫卷,这一幕像极了之前花朝带着殷掣的时候,她御舟站在舟头,殷掣散漫地瘫在小舟之中。
但不同的是那时候花朝脑中想的只有怎么摆脱小舟里面的殷掣,可现在她一回头,见到师无射这般形容,只感觉心尖儿发痒,喉咙发紧。
师无射长腿从法袍里面延伸出来,被黑色的窄口短靴紧紧束着,虽然姿态看似浪荡,但是腰身劲瘦柔韧,像蛰伏的猛兽脊骨,花朝毫不怀疑,他随时都能暴起。
而不同殷掣暴起是杀人,师无射暴起却肯定是保护她,以至于花朝神思松散的小舟都开始不稳,摇摇晃晃的,像个摇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