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回去翻翻律法便知。现在请许小姐履行做妻子的义务。”
“什么义务?”
他在她耳边微微喘息,“你夫君现在想要。”
可半点不解风情的少女问:“先生想要什么?钱?我带的不多。我下次再取来给先生,先生千万不要去京兆府告我!”
“谁要你的钱!”
他亲亲她的唇,“是你夫君想要同你生宝宝!”
“可我以后不能同先生生宝宝了!
桃夭说着说着,伤心得流眼泪。
明明吃醉酒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吃了酒以后就要告她?
还说要同她生宝宝……
明明都知道她再也不能同他生宝宝了,还这样说!
许是她哭得厉害,他哄道:“宁宁乖,别哭了,我不要了。”
“那先生还去不去告我?”
她抽噎,“我也不是故意不要先生!是先生总说要回去同人成婚。”
他沉默许久,终于松开她,从床上起来,走到窗前。
外头还下着大雨。
这会儿酒意消散的男人望着漆黑雨夜伫立良久,再
回过头来时,床上哭完了的少女已经在地上打好地铺。
她道:“门锁了,我出不去。”
他行过去,道:“上床上睡。”
她倔病又犯了,“于理不合,先生赶紧去睡吧。”
他轻叹了一口气,主动躺到地上去,“我睡地上。”
她迟疑,“地上太硬,要不还是我睡地——”
他把胳膊搭在眼睛上,缓缓道:“宁宁若是再关心我,我就会认为宁宁是想要我上床同你生宝宝。”
她立刻不作声。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少女响起绵长的呼吸声。
他把她柔软的手握在掌心里,心满意足地睡去。
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外头响起敲门声。
是齐云叫他起床。
今日有朝会。
床上的少女仍沉睡着。
他在她唇上亲了又亲,直到快要弄醒她,他才依依不舍离开温暖的屋子。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天气十分湿冷。
同样起得很早的莲生娘同宋大夫也出现在院子里。
他们像是知道他要走,早早地起来为他做早饭。
谢珩站在粗陋却极干净的院子,拿莲生娘为他备好的青盐擦牙漱口。
莲生娘这时打了热水来,像服侍小孩子一般,拧干净柔软的细布制成的洗脸巾替他擦脸。
待擦干净脸,她摸摸他被热水打湿的头发,悄声问:“昨晚同你媳妇儿如何?”
谢珩告小状:“她还在恼我,不肯叫我上床睡。”
正在一旁洗漱的齐云闻言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家殿下。
昨夜以前还总是一脸沉郁的男人,不过同人在屋子里呆了一夜,哪怕打地铺都容光焕发。
看来殿下的魂儿都被许小姐给勾走了。
莲生娘虽心疼自己的儿子打地铺,可口中却道:“恼你是应该的。你当初就那样走了,你媳妇儿在家偷偷哭了好几日。”
谢珩微怔,想象着屋子里那个小小女子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的模样,心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莲生娘又道:“你媳妇儿如今是相府千金,喜欢的人特别多,那个叫什么探花的,日日都来找她玩,你可不能掉以轻心!还有——”她拿眼角瞥了一眼站在院子里假装喂鸡,实则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宋大夫,“在船上时他还说那个探花挺好的,总想瞒着我叫你媳妇儿同人家好,心肝坏透了!”
谢珩冷睨了一眼宋大夫,轻哼,“想来某些人是捡了高枝儿想飞!”
这话被宋大夫听个完全,气呼呼瞪着谢珩。
这个谢先生究竟还要不要脸了!
当初是他走得那样决绝,害得桃夭不晓得伤心了多久,如今还敢怨上他了!
莲生娘见宋大夫不满,眼睛一横,“你瞪什么瞪!”
宋大夫哼哼两句没作声。
莲生娘这才满意,握着谢珩的手,“走,咱们不理他!那咱们先去吃早饭,待会儿上学要迟到了。”
谢珩任由她牵着去了厨房。
早饭也如同从前一样。小米粥,玉米面煎饼。这样简单的吃食,他念念不忘了好几个月,就连齐云也爱吃。
谢珩吃完早饭后,莲生娘依依不舍,“下午还回来了吗?”
谢珩思虑片刻,“好。”
他又同十分高兴的莲生娘又聊了几句后,道:“我回屋去看看她醒了没?”
莲生娘忙道:“那你快些去。”
谢珩“嗯”了一声,又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此刻时辰还尚早。
床上的少女仍在熟睡。
谢珩就好像是要赶着早朝的丈夫,临行前进来看一眼自己还在酣睡的妻子,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若是旁边有一稚儿,便更像了。
几个月以来,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完完全全被补齐。
他从未像这一刻渴望娶妻生子。
她这时醒了,雾蒙蒙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问:“先生起这么早?”
他替她掖好被角,“要去早朝。”
“掌教也需要上早朝吗?”
她有些不大懂那些官职称谓。
他“嗯”了一声,“指不定很快升官,好多赚些钱养你。”
尚有些迷糊的少女“嗯”了一声,又阖上眼睫。
他不满,“宁宁就没有什么想要同我说的?”
她又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床边好似格外温柔,俊雅如玉的美貌郎君,问:“比如?”
他抿了抿唇,轻声问:“就没有想过让我早些回来?”做妻子的不该这样叮嘱自己的夫君吗?
她有些惊讶,“先生早不早些回来同我有什么关系?先生也不是真住在此处,我待会儿也要回去。就算是我再来,也不一定再碰上先生。”
这个小小女子,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明明昨日刚见到他时,还激动得流泪,才不过睡了一晚,就将他撇得一干二净。
他不动声色问道:“你以后都不来了?”
她又打了个哈欠,嘟哝,“我有空自然要来。可我夜里不能住在这儿。我哥哥说了,虽说我做任何事都可以,但宿在外头,若是给人知道了,容易乱嚼舌根子。”
这个许凤洲,怎么管那么宽!
他道:“那宁宁自己怎么想呢?”
她腼腆一笑,“我觉得我哥哥说得对。”
她只要知道他如今过得好就很知足。
见不见倒也无所谓。
不等他说话,她又想起和离书的事儿,斟酌片刻,问:“那,若是先生下午还来这儿,我把和离书带过来,先生帮我摁个手印在上头好不好?”
谢珩道:“我若是不摁呢?”
她下意识咬了咬唇,“京兆尹同我哥哥很熟的,他不一定帮先生。”
来了长安才多少日子,竟然学会仗势欺人了!
他睨她一眼,“我同京兆尹也很熟,要不,到时候看看他帮谁?”
桃夭急了,“太子殿下都赐婚了,先生,先生不如就算了。先生以后还给我当哥哥,好不好?”
谢珩目不转睛盯着坐在床榻上,满头浓密的青丝披散在肩上,一张小脸愈发明艳夺目的少女。
她清澈如水般眼眸里映近他面无表情的脸。
半晌,他道:“好啊。”
她松了一口气,“那,三郎哥哥还告我吗?”
他嘴角微微上扬,“既是妹妹,自然不会告。待妹妹成婚,请三郎哥哥去吃喜酒?”
她忙不迭点头,“自然要的。”
他道:“那三郎哥哥先回去了。下午咱们还来这儿,好不好?”
她打了个哈欠,“再说吧。”
屋外头天还没亮,还没有睡醒的桃夭只好又重新躺回去。
坐在床边的谢珩悄悄把手伸进被窝里去。
才闭上眼睛的少女猛地从床上跳起来,面颊绯红望着眼前不知怎么就变得坏透了的男人,控诉,“先生,先生怎么可以这样!”
他轻咳一声,“我东西掉被窝里了。”
“掉什么了?”桃夭抱着被子抖了抖,什么也没抖出来。
定是他故意使坏想要自己给他暖一暖,才把冰凉的手搁在她衣裳里头。
“找不到就算了,也不是很要紧的东西。你再睡会儿,我去上朝了。”
坏透了的男人背过身去,眼底的笑意溢出来。
他出了屋子,正在院门口等着送他的莲生娘见他面上挂着笑,问:“和好了?”
谢珩“嗯”了一声,“那我去上学了。时辰还早,去睡吧。”
莲生娘哪里肯,非要把他送上马车。
直到马车离开燕子巷,谢珩又朝仍旧站在门口目送自己离去的莲生娘挥挥手,这才搁下车帘,道:“孤想成婚了。”
齐云呆愣了一下,随即道:“今日不是要选太子妃吗?”
“孤说的是娶妻,而不是选妃。”
他仰望着还挂着几颗残星的浩瀚苍穹。
齐云瞧着殿下的模样心里有些渗得慌,心想得赶紧回去找裴侍从商量商量。
殿下怎么瞧着像是想要抢夺臣妻。
这传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
再说,许小姐断然没有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做,来东宫做妾室的道理!
*
桃夭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直到采薇进来服侍她洗漱,她才醒过神来似的,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采薇望着眼睛同嘴唇都微微有些红肿的少女欲言又止。
桃夭问:“怎么这样看着我?”
采薇问:“那个郎君就是小姐之前要等的人吗?”
事到如今瞒也瞒不住。
桃夭眼睫轻颤,“他就是我之前的赘婿。”
采薇一脸震惊。
不是说死了吗?
再说那样的人物,放眼整个长安又能寻出来几个,竟然给小姐做赘婿!
小姐之前也不过是一个乡村寡妇而已,那样的人怎么肯?
桃夭有些不好意思,“他,他,是我阿耶当初强迫他给我做了赘婿。我一直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怪不得。
采薇问:“小姐很喜欢他是吗?”
小姐同沈二公子在一块时她总跟在一旁伺候,她从未见过小姐向昨晚那般高兴过。
她瞧着小姐一看见那美貌的郎君,就像是小白寻到主人,只想要扑到那人怀里撒娇打滚。
桃夭闻言有些怅然。
片刻后,轻声道:“我已经有沈二哥哥了。能够找到沈二哥哥这样好的人已经是我的福气。”
听哥哥说,沈二哥哥为了娶她,在沈家祠堂跪了三天三夜。她不能因为先生回头来找他,她就不要沈二哥哥了。
当初,是她心甘情愿要嫁沈二哥哥。
没有一丝犹豫,满心欢喜。
“人得学会知足,不能得了一还想二,这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若是太圆满,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采薇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姐简直就是这世上最通透的人,谁若是娶了小姐,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吗?”桃夭却并不这样想。
每个同她成婚的人好似都不长久。
不过没关系,这一次她一定要同沈二哥哥好好的。
只是这和离书怎么办?
明明从前不愿意给她做赘婿的先生,为何又不肯和离了呢……
满腹心事的桃夭离开燕子巷时,莲生娘告诉她,“你莲生哥哥下午就回来,你记得过来。”
桃夭想着那封和离书的事儿,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道:“等到了下午再说。”
莲生娘问:“你是不是还生你莲生哥哥的气?你莲生哥哥已经知道错了,说想要同你好好过日子。”
桃夭抱抱她,“阿娘别担心,我从来没有生过莲生哥哥的气。我只是有很多事情要忙。”
她如今已经是相府小姐,自家家世比着差一大截。莲生娘也不好勉强她一定要来,只依依不舍将她送出门口,嘱咐她记得有空过来看她。
桃夭出了燕子巷赶紧往家里赶。谁知才到家门口,就被许凤洲堵了个正着。
许凤洲皱眉,“昨天夜里怎么都不回家?”
桃夭支支吾吾。
他问:“是不是留在燕子巷了?”